岁月是把杀猪刀啊这。
江未燃还在那儿装纯，一脸乖巧无辜地说：“言言哥，你看着我干嘛呀？对了言言哥，你以后能经常来找我玩儿吗？你喜欢翡翠是不是？我妈也有个玻璃种镯子，辣绿的，很漂亮，我可以送给言言哥吗？”
程乐言欲言又止：“燃燃啊，事情是这样的。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我管你妈叫姐。我给你换过尿不湿。你哭的时候还把鼻涕蹭我身上了。以及，最重要的，我老公抬眼在看你。”
江未燃：…………
江未燃一本正经地说：“那什么，我继续说正事啊。总之，记忆和现实就是这样时刻变动的，但其实大体上不会有太大的改变。我经历的变化最大的事件，就是江友隆下线。我妈妈原本过世，那之后她活下来了。容哥那边，应该是容叔叔醒来的事。容叔叔原本是植物人，某一次小黑屋之后，他醒过来了。当时我其实还没清醒啦，容哥后来跟我说的。”
程乐言：“这样的话，你们的记忆不会混乱吗？”
江未燃：“会有一点。容哥教过我怎么分辨记忆的真实和虚假。而且被改变的记忆，慢慢会变得模糊，也是容哥教我发现记忆有重迭的瞬间，就要先把旧的记下来。他自己有一个很厚的本子，专门记这个的。”
程乐言听到这里，就觉得，这两个孩子其实过得……很辛苦。
那么，在唤醒燃燃之前，只有濯濯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意识到不对，只有他一个人发现脑子里不知道是真实还是虚假的记忆，只有他一个人对抗着这一切，尽自己所能去摸索，那个时候，更难吧。
程乐言心中难过。
他深呼吸了一下，又问：“那从我们的时间线到9个月前，中间这十几年间你们新增的记忆，是在你们还是工具人时的最初记忆的基础上，加上一些我们造成的改变，推衍出来的？那不是会有bug？”
江未燃：“肯定会有，而且还挺粗制滥造。比如我们最初的记忆，容哥小时候有个坏保姆张妈，但这人已经被你赶走了，对现在的容哥来说，他被改变的记忆呢，就是后来又来了个李妈。这当然不合理，容叔叔如果已经醒来，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李妈啊就。”
程乐言：“靠，神经病啊，恶保姆是什么必备角色吗？？一定需要有个恶保姆吗！？”
江未燃：“容哥就说，中间这18年的记忆他都不信了，都是假的。我们在记忆里的很多行为也根本不符合逻辑。
“总之这些虚假的记忆，都会导向九个月之前，我会莫名其妙地放着小少爷不当，一分钱不带，离家出走。容哥则跟容叔叔一直关系淡漠，他自己悄悄学坏，还开始抽烟。顾秦哥呢，就会莫名其妙跟顾楚哥吵架，断了联系，自己跑去酒吧学调酒。”
程乐言点头：“我懂了。你们时间循环的起点，九个月之前的那一天，就是——你离家出走，认识顾秦的那天吧。”
江未燃道：“就是这样。”
这也是《囚爱》故事的起点。
程乐言：“你们记忆的实时更新，现在还一直在进行吗？”
江未燃和顾秦对视一眼，江未燃道：“从容哥变成植物人那天开始，这种记忆的实时更新就停止了。”
程乐言：“记忆最晚到什么时间？”
双方对了下时间，正是当初容志显开车去撞程乐言的时候。那之后，顾秦和江未燃记忆停止更新，且容寄时变成植物人状态。
确定了没跑，濯濯肯定是在试炼场里。
聊到这里，程乐言终于对这一切理解：恐怕是整个世界没办法脱离剧情影响，但按照原剧情继续，也是死路一条。反派角色容寄时是最早意识到这点的。
小世界一方面向穿书局求助，导致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另一方面不得不本能地诞生出了“时间线维系者”，也就有了刘天赐。
这九个月的时间循环，是为了尽可能地保证故事停留在一个小高潮，维系小世界运转，同时不让小世界进入下一个衰退的阶段。从而有余地，能在过去和未来之间有所转圜。
剩下的，就是自己有关的问题了。
程乐言问：“你们之前的时间线里，我都怎么嘎的啊？什么时间？”
江未燃：“各种啊，莫名其妙被发疯了的江友隆捅死，被容志显开车撞死，或者刘天赐出现在现场，啥的。基本都是容哥他四岁之前发生的事。只是你的死亡不是实时发生的，每次都是我们走完小黑屋剧情，回到九个月之前，记忆一更新，就发现你已经离开了。
“容哥说这是因为‘致命危机’没有解除，会有的剧情杀。容哥他其实……唉，有段时间他根本不肯进小黑屋，就是不想回去，他宁愿就生活在小黑屋这一天。我跟他就把这一天过了五六十遍。不过后来他还是继续了，他说总要找找办法。”
程乐言心狠狠痛了一下。
这他妈都……什么事。对一个孩子未免太过残忍。
他早料到了自己或许并没有陪濯濯很久，但这也实在是太短了。
濯濯呢，濯濯面对这些的时候，又有多艰难。
他现在甚至觉得，自己跟幼崽保证的什么，爸爸永远保护你，爸爸永远陪着你，都虚假得显得残忍。
终究是压了下心中纷乱的情绪，又问：“容老板呢？他也是这样？”
江未燃：“呃……”
一时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
倒是顾秦开口，凉凉地说道：“他敢做，你为什么不敢说。你不说我说。我可不怕他。”
容妄之坐在那儿，终于放下了那个他儿子的打火机，挑了挑眉：“顾秦，这么恨我？我怎么着你了？”
顾秦：“恨谈不上。纯是看不惯濯濯有这么不负责任的父亲。
“直说了吧，我怀疑循环重启后，他也有此前循环的记忆。因为不只一次，每一次，时间刚刚重启，他意识到这次程叔叔你还是死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自我了断。濯濯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给他收尸。
“不会真有人觉得濯濯很乐意做这事儿吧。”
容妄之：“小 朋友，你是在替我儿子骂我出气吗？”
顾秦：“不是。我是替你儿子向你老婆发声。”
他直接望向了程乐言道：“程叔叔！请苍天，辩忠鉴！你看他那样，你看他做的事儿，很明显，他脑子有问题。濯濯植物人之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让他去治治病啊！我觉得你有必要送他喝中药。
“哎程叔叔你看他，他还在那儿瞪我，根本就是不知悔改。怎么着，容叔叔，你现在不会还要拿当初考试考了72分的事来要挟我吧？”
容妄之：“濯濯户口还没迁出去。”
顾秦：“什么意思？”
容妄之：“意思就是我不同意，你别想进我家门。”
顾秦：“问题不大。濯濯从小就知道可以偷户口本结婚。”
容妄之：“嗯。等我回到过去，我把你的户口也挪到容家。”
顾秦：“哦？”
容妄之：“一个户口本上的禁止有感情线发展。”
顾秦：“……容妄之，你好狠！”
容妄之：“还好。单纯喜欢看人无能狂怒。”
顾秦扭头就对程乐言道：“程叔叔，濯濯植物人之前第二大的心愿，就是你跟他赶紧离婚，过上你自己的幸福的生活。第三大心愿就是你们离婚之后他跟你，分割户口本的时候你记得把濯濯带走。”
程乐言：……我儿子到底有多少心愿。
那俩要掐起来，江未燃倒是瞬间进入看热闹模式，捧着个脸看得可开心了，还给程乐言递辣条。
顾秦忍了两下都没忍住，还是说：“程叔叔，濯濯的第四大心愿是你身体健康，所以不要吃辣条。弄得到处都是辣条味儿。弄衣服上也不好洗。”
程乐言：“……谢谢你，男妈妈。不是，都给我省省，我早都想说了，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幼稚了啊！谁还记得我们聚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江未燃：“啊？目的是什么？”
程乐言想敲他的头：“目的当然是捞我儿子啊！我先说濯濯现在怎么变成植物人了——答案只有一个，他的灵魂大概率是在试炼场里面。有点类似心魔劫吧。”
大概和江未燃、顾秦解释了一下情况。
至于怎么去捞人……世界意志能送他们来，肯定是给了路。
程乐言想了想，四下去看，后来目光就投向了那个带着个A4纸面具的玩具熊。
他问：“这熊哪儿来的？”
江未燃：“我去容哥他家里偷来——呃，拿来的。”
程乐言记得这个玩具熊，它一直放在濯濯床头，是濯濯从前第三喜欢的玩具。濯濯本来有个旧手机，就塞在玩具熊肚子里，最开始孩子会偷偷用那个旧手机给顾秦发信息。
他走到玩具熊旁边，找了找，果然发现了布料的缝隙。
伸手进去，他在棉絮中，摸到了一把钥匙。
第99章
那是一把黄铜钥匙, 看起来有点年头，拿在手里有点凉，沉甸甸的。
与此同时, 小黑屋里出现了一扇光门。
顾秦道：“我去。”
伸手就去程乐言手里拿钥匙。
程乐言直接把手一合：“你去, 还你去，我怕你也出不来。顾秦我都不好意思说你，三个人里面，就你乱糟糟的最晚清醒，之后吧，还一会儿正常一会儿乱的, 一会儿爱这个一会儿爱那个，弄得我儿子间歇性发疯，烟还复吸了。
“你们三个混乱的关系，你负主要责任。你自己都顾不了, 还想管别人？现在还好意思问我拿钥匙？你想怎么着，等你也出不来了，我们一帮人再去捞你啊？”
顾秦刚刚跟容妄之在那儿吵，还挺伶牙俐齿, 现在被程乐言指着鼻子骂, 硬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反驳的话都没有一句。
容妄之在旁边看着，终于觉得爽了。他是真不会吵架，一般就是抓对方把柄看对方破防，但好像这样看对方哑口无言更爽一点啊。不禁心情愉悦, 心想果然还得是自己老婆心疼自己，吵架都会帮自己。
顾秦不吭声，江未燃就跃跃欲试地说：“那我去嘛！我去捞容哥。言言哥, 也让你见识一下我靠谱的一面，我不是小孩子了哦。”
程乐言：“你也得了！你就是进了心魔劫会在里面吃喝玩乐、乐不思蜀、然后说‘我不要回去了这里更好玩’的那种人吧！”
江未燃：……
真心的，燃燃本人也觉得这事很可能发生。
程乐言：“还得靠我。还得我去捞我儿子。”
他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拯救濯濯的命运，现在也当然应该是他。
容妄之就走过去道：“我一起。”
程乐言：“嗯，提前体验下接儿子放学。”
不再多说，他牵起容妄之的手，走向那扇门。
钥匙接触到门后，光芒大涨，将两人吸纳其中。
又是那种剧烈的失重感，程乐言这次甚至一个踉跄才站稳。站稳后赶紧往旁边看，他手原本是被容妄之握在手里的，这刻，身边却压根不见容妄之的身影。
什么情况？
这个试炼场是只有自己能来吗？
不论如何，先把崽崽捞了再说。
他放眼望去，发现自己正身在一个有点熟悉的地方。
是濯濯之前在的那家孤儿院。
他正站在孤儿院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