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应该不是这样。

　　那是什么特殊buff？

　　不禁颤声道：“金主爸爸，你你你，你哭了！这是类似之前嘟嘟唇那种吗？”

　　容妄之的手一动不动，没有反应。

　　程乐言：“容先生？容总？容老板？老公？老公老公老公？”

　　还是没有反应。

　　金主爸爸这是没有意识了啊！

　　没有意识了！手动不会动了！

　　程乐言吓到懵圈, 当即打电话叫医院那边来人, 结果电话拨出去，刚说了没两句就见容妄之的食指突然动了动。

　　程乐言赶紧道：“容先生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又动了动。

　　程乐言终于松了口气，跟医院那边说没事，挂掉电话就激动地抓住容妄之的手道：“太好了太好了刚刚吓死我了，容先生你怎么了啊, 叫你你都没反应！等等，你是睡着了吗？你们植物人也会睡觉吗？”

　　动了一下。

　　还真是植物人也要睡觉啊！程乐言大开眼界。

　　他又道：“眼睛呢？你怎么流眼泪了？是眼睛觉得酸吗？”

　　还是一下。

　　程乐言：“那行，等下我帮你做一下眼保健操, 明天让李管家换个护眼灯。容先生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两下。

　　程乐言：“那就好。那我帮你按摩啦。”

　　按了起来。

　　容妄之见他没再追着眼泪的事问，也是心口一松。刚刚他被发现眼泪挂杯，为了掩饰尴尬只想装死，之后听到程乐言居然电话叫医生，才动了动手指。

　　他今天用了“枯叶蝶”道具，听到了程乐言之前和濯濯说的所有的话。

　　程乐言过去若是有什么话想跟濯濯说，都是当着他的面的，这次聊天却是在濯濯房间进行。他最初不懂程乐言为什么不想让自己听到，后来听完，却又懂了。

　　谁愿意把伤口露出来给别人看。

　　还是这样惨烈的，血淋淋的伤口。

　　他单是听程乐言说那段往事，都觉得胸口痛到不行，更何况当事人自己。

　　但他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还会……流泪吗？他有多久没哭过了？甚至努力回忆，都没有想起自己上次落泪是什么时候。

　　……等等。想到了。上次落泪就是因为那个倒霉催的buff，奶奶在那儿中气十足地喊“妄之你怎么哭了”的时候。

　　这种回忆还是不要也罢。

　　他现在终于知道，程乐言对金钱的渴求之下，藏着那样的过往。此刻，胸口仍然抽痛。程乐言却是一边给自己按摩，一边兴高采烈地讲起沙雕新闻，什么“山东两男子偷摩托车卖废品赚550元，怕被抓又800买回，倒赔250块后被拘留”，讲着讲着自己都笑了半天。

　　好像之前说的“我有一个朋友”的事，与他无关。

　　但容妄之听到了。

　　甚至让他有了一种错觉：那一个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灵魂，终于有了条裂缝，被他窥到了内里的模样。

　　他曾瞥见过那个灵魂的内里，就不能当成没见过。

　　250这时好奇开口：【什么内里啊？说什么呢？什么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宿主，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你说的话了。

　　【不过好感动啊呜呜呜，我都要哭了，想不到程乐言的朋友居然有着这么悲惨的过去。他朋友应该还在原来的世界里吧，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他朋友的爸爸最后有凑够钱做手术吗？呜呜呜这朋友太惨了真的……】

　　容妄之：【给你200积分拿去玩吧。不要在我脑子里说话。】

　　250：【哦。】

　　去玩了。

　　程乐言完全不知道自己说的事被金主爸爸听到，他很正常地给容妄之按摩，还做了个眼保健操，之后就回去洗漱睡觉。

　　大概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那天晚上，他又梦到了自己的父亲。

　　老人脸色很好，红光满面，看起来特别健康，笑眯眯地对他说：“儿子，我在这边一切都很好，你呢？”

　　程乐言也笑：“爸，我也挺好的。我老板可好了，给我介绍了好几个对象，还给我很高很高的工资呢。”

　　老人道：“那就好啦。儿子，有空你再给我烧点纸钱吧。”

　　程乐言惊：“爸你没钱用了吗？我之前给你烧了几亿亿，你都花完了？我的天你们地府通货膨胀也太厉害了吧！？”

　　老人说：“没花完呢，不过你多烧点呗，还有什么车啊马啊电视啊手机啊，都再给我烧一些，我在这边用。手机要烧512内存的啊。对了也给我烧个翡翠镯子！纸糊的就行！爸看你那个就很好看，爸也想带。”

　　老人又絮絮叨叨地交代了一下可以烧点什么，末了就笑呵呵地看着他，说道：“儿子，你想爸爸的话，给爸爸多烧点东西就好了，不要想别的有的没的，过去的事更不要想，都忘了吧，好不好？”

　　程乐言说：“好。”

　　老人又说：“那爸爸就继续回去过好日子了哦。你也少想一点爸爸，每次过来你梦里找你，都得走半天，怪累的。我挺多事儿，还要跳广场舞呢。”

　　程乐言：“嗯。”

　　他知道老爸想让自己不要沉溺于过去，才这样说，他知道老爸想让自己有事可做，才要钱。梦里这个假的爸爸都是这样爱他。他知道的。

　　他也不想在梦里哭，枕头会湿，可是他控制不住。

　　老人帮他擦眼泪，然后说：“对了，我还做了件事。你小时候不是想要妈妈吗，我给你找了个妈妈。她是个好人。”

　　程乐言听到这里，一下子惊讶抬头，破涕而笑，非常激动：“什么？老爸你你你，你终于找对象了啊？哎呀你可算想开了！当初我就让你找一个你怎么都不找。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你带我看看啊？”

　　老人却没多说，抱了抱他，挥了挥手，身影逐渐越来越远。

　　程乐言第二天早上醒来，想到这个梦境，在床上坐了会儿，末了就轻轻地笑了笑。

　　他梦里的爸爸总是很活泼，话也多，善于表达。现实中的那个老人，却是嘴笨木讷，话很少，不善言辞，默默干活，一切只会用行动表达。

　　而且梦里的爸爸居然都找对象了，这梦做的未免离谱，自己这是白天想了什么，才会做这种梦啊。

　　哎，他换了一个世界，也不知道给爸爸烧纸，那个世界的爸爸能不能收到。

　　还什么“纸糊的翡翠镯子”，哪有这种东西！这梦离谱得有点过分了啊！

　　不过爸爸想要，他就尽量去找吧。老头当初没享过福，难得找他要点东西。

　　起床洗漱。

　　早饭和濯濯一起吃的。饭后，他还从此前参加宴会时收到的礼物堆里，找出来了一个漂亮的存钱罐，把赚到的一千块钱珍而重之地放到里面。

　　程乐言笑着问他存钱做什么，他就打字给程乐言：【我要存够六万块钱，等后爸生病，就给后爸充到医院的卡里。】

　　程乐言：感动哭了啊宝！

　　真的要哭了！

　　有你这样的好儿子，后爸到底为什么会嘎！

　　想不通啊！

　　不过也算是放下了心 。看来昨天的ICU之旅和所谓“朋友”的故事，并没有给孩子留下什么负面阴影，正面影响更多。这挺好。

　　吃完早饭，他拜托李管家送濯濯去上干预课，自己则跑遍了整座城市，去找会用纸糊镯子的师傅。

　　后来还真被他找到了。

　　他买了很多东西——甚至包含一堆新婚用品——通通烧给老爸，别墅都烧了三座。只希望所有小世界的地府都是相通的，老爸能收到他烧的东西吧。

　　忙活完了回到家，已是晚饭时间。

　　李管家问他，大少奶奶你今天要办的事都办好了啊。他就随口说都好了，给我爸送了点东西。

　　李管家道：“大少奶奶，您父亲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叫我们来做也可以。”

　　程乐言应了。

　　他刚来这个世界不久时，就问过419关于原主爸妈的事，419当时表示，数据显示原主和爸妈在此前就断绝关系。两位老人都已经退休，也有一定积蓄，自理问题不大。

　　程乐言就没有贸然去联系那两位老人。

　　倒是这时候，碰巧李管家提起，他就又问了419一句：【统子爹，能查到原主爸妈现在过的怎么样吗？】

　　419迟疑：【等我查一查……】

　　它话音刚落，“抽烟伤肺没明天”声音传来，程乐言手机响了。

　　来电显示是“余招娣”。

　　程乐言翻过原主的电话簿，对这个名字非常有印象，毕竟《囚爱》书中世界和现实几乎一致，除了同性婚姻合法之外，相差不大。这个年代，真的很少会有“招娣”这样的名字。

　　这时接起电话，就听一个清脆的女声炮仗一样，劈了啪啦地传了出来：“终于接电话了是吧！发小一场，我从前都没发现你这么厉害啊，你还敢把你爸妈电话拉黑，没良心的东西，你爸生病了你也不管，把你养大不如养大一条狗……”

　　后面就是各种不带脏字儿的骂人话。

　　程乐言战略后仰，把手机都拿开了一些：“等等，先等一等，我们先来确认下你这电话没找错人——我是程乐言，你是哪位？余招娣吗？”

　　对方瞬间卡壳，过了三秒后，吼道：“招你爹！不准那么叫我！我满18岁就改名了好吗！”

　　程乐言：“呃，那您现在改成了？”

　　对方：“余死弟！”

　　死……死弟……

　　这三个字简直振聋发聩，程乐言都不禁道：“我去，牛逼！”

　　余死弟：“少给我转移话题！我今天遇到了卫阿姨，才知道程叔在住院，你居然把他们电话都拉黑了还要断绝关系，我真是无了大语……”

　　程乐言：“等会儿，等会儿——我爸在住院？哪个医院？这样，我们先加个微信行吗？”

　　“行吧。”

　　程乐言对原主和他爸妈的事知悉不多，往日里他对“父亲”的话题也有些回避，没有追问。

　　这时候，趁着挂断电话加微信的工夫，419火速给他补齐了背景：原主其实是被领养的。养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好人，多年无子，领养原主后，一直将他当成亲生孩子一样看待。但忙于工作，对其成长的确是缺失了些，又过分溺爱，养成了原主骄纵任性，无法无天的性子。

　　后来上小学，原主又交了几个校外的混子朋友，成功长歪。

　　原主有次在家翻箱倒柜想找钱，钱没找到，居然翻出一本“领养证”，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压根不是亲生的。他那时正值叛逆期，混子朋友们都说，你长这么好看，一看就是优质基因，说不准是哪个富豪的孩子呢。

　　这话纯属是瞎说，但原主贪慕虚荣，居然信了。他一直怀抱着自己是哪个大富豪流落在外的亲生孩子的美梦，对养父母愈加看不起，觉得他们阻碍了自己的飞黄腾达。慢慢的，原主消费越来越高，要钱要的也越来越多，养父母就普通家庭，根本负担不起，双方矛盾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