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情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看着那尖锐的獠牙,白情大概明白,如果自己的身体被这牙齿咬住,最坏的结果会是什么。
即便是号称不老活尸,也并非全然的不死之躯啊。
这世上,又能有什么生物死物,可以抵得住千年大厉的啃噬?
这不是上次在景宅里那样的玩笑场合。
现在的景莲生,几乎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力。
那双血眸的不再有往日的清明,而是被痛苦和渴望所充斥的狂热。
咬了下去,就是不会松口的。
那獠牙之下,隐藏的是千年大厉的嗜血本性,一旦激发,便如同洪水猛兽,无法阻挡。
然而,白情发现自己不害怕。
他反而觉得不存在的心跳再度活跃起来。
在景莲生如同猎食者的眼神下。
他第一次被景莲生这么炽热地凝视着,即便是作为食物,他竟然也与有荣焉。
白情看着他血红的眼眸,如看到了最美的月光。
今夜月色真美……
白情自言自语地呢喃,随后扯开了紧扣的衣领,露出白皙的脖子。
再无衣物的阻隔,独属于白情的气息在逼仄的棺木中蔓延。
景莲生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红着眼,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渴望,猛地欺身迫近。
白情紧闭眼睛,等待着脖子被咬断。
然而,期待的伤害并没有降临到他脆弱的颈线上。
而是,覆上了他的唇。
白情的手下意识地抵在景莲生的胸口,指尖微微发颤,却使不上半分力气。
景莲生的手掌扣住他的后颈,力道不容抗拒,将他牢牢锁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唇齿间的纠缠愈发深入,带着一种近乎暴烈的占有欲,要将白情的气息彻底吞噬殆尽。
过分强烈的威胁感让白情下意识地紧闭眼睛,皮肤颤抖。
就在白情以为自己快要被吞下的时候,景莲生终于稍稍退开了一些,目光灼灼地盯着白情,仿佛在审视自己的猎物:“……睁眼。”
第22章 风铃回溯
白情缓缓睁开眼,视线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是景莲生赤眸。
这双眼眸,平日总是幽深如潭,此刻却燃着两簇暗火,直直地锁在白情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侵略性的专注。
白情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后脑勺已经抵在了冰冷的手掌上,无处可逃。
景莲生的身影在他眼中不断放大,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景莲生的动作并不急促,手掌撑在白情身侧,修长的身躯缓缓压下,就像一座无形的山岳,将白情完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中。
白情笼罩在森森鬼气之中,脖子被迫仰成脆弱的弧度,喉结随着吞咽动作在厉鬼的指腹下滑动。
厉鬼贪婪的目光在那片肌肤上流连,眼中燃烧着平日难见的炽热,苍白手掌缓缓下移,扣住他的腰肢,禁锢的力道,不容抗拒。
白情意识渐渐模糊,指尖抓挠棺壁,屈起的膝盖抵住景莲生的腰,足弓绷紧,踩在金光大盛的棺盖内侧。
咿呀——
咿呀——
地面上,红白蜡烛静静地燃烧着,烛火摇曳,映照出一片昏黄的光晕。烛泪如细流般缓缓淌下,沿着烛身蜿蜒,最终在地面上凝固成一层层厚重的蜡浆。
以胡须道士为首的七个道人,身着道袍,按照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开,抬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不休不息地吟诵着镇魂咒语。
道士们的目光如炬,紧紧锁定在那口被钉死的连棺上,未敢有丝毫的松懈。
原本,这连棺在镇魂咒语的压制下,死气沉沉,安静得如同一块冰冷的石头,毫无声息。
然而,这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不过片刻,棺材竟毫无预兆地开始剧烈震动起来!
起初只是轻微的颤动,像是棺内有什么东西在不安地挣扎。
紧接着,震动愈发猛烈,棺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崩裂开来。
胡须道士大受震撼,同时非常困惑:从未见过这样的异象!
即便是老祖宗的书上,也没写过这样的事情啊!
在旁看着的景仁也是冷汗潸潸,摩挲着苍老粗糙的手指,低声问道:“是不是有什么意外?”
胡须道士蹙眉,看着棺木虽然发生了不寻常的震动,但棺木没有被掀开的迹象,就像是里头的鬼物很有活力,却完全没有打算破棺而出,反而像是在棺木里持续进行着某种莫名的“运动”。
“怎么会有这种事……实在是千年未有之异象。”胡须道士摇摇头,心里安慰自己这一定是错觉。
道士们手中的法诀更加急促,口中的咒语也提高了音量,以更强的力量压制棺内的异动。
胡须道士一边继续念经,一边对景仁坚定点头,表示:放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隔着厚厚的棺材板,念咒声模糊不清,难以捕捉。
白情浑身上下被一股阴冷至极的鬼气紧紧包裹,外界的一切声息都被隔绝了一般,只有耳鬓间厉鬼低沉诡异的喘息无限放大——
喘息吗?
难道厉鬼也会喘气?
是错觉吗?
这错觉甚至连带着白情自己的身体也变化了,他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
而他,明明已经死了啊。
白情在狭小的棺材内,被迫着激烈晃动,整个世界都颠倒了过来。
阴冷至极的鬼气越发汹涌澎湃,如同狂风怒海,将他彻底淹没。
他的思绪在这剧烈的晃动中变得迷乱不堪,耳鬓间那低沉诡异的喘息声此刻也变得时断时续,让他无法分辨是真实还是虚幻。
他紧闭着双眼,想抓住一丝清醒,但迷乱的力量却像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将他彻底吞噬。
他的意识变得模糊又恍惚,灵魂溯流而上,穿越过无尽迷雾,回到了一个他许久未曾踏足的地方。
他看到了摇篮旁边母亲贴着自己流下的眼泪,听到了家乡小溪潺潺的流水声,感受到了那温暖而又遥远的阳光洒在脸上……
这一切都是那么真实,又那么遥不可及。
突然,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拉扯他的意识,将他从恍惚中拽回。所有的混乱与迷惘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他的意识逐渐清晰。
他发现自己赤脚站在一个水池旁,池水清澈见底,微风吹过,水面泛起细小的涟漪。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只见身上穿着的是一袭白袍,优雅考究,却无法抵御寒冷。
同时,一股强烈的饥饿感涌上胃部,提醒着他已经许久没有进食了。
这种寒冷与饥饿并不致命,甚至不能使他感到虚弱。
相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内有一股极为充沛的能量在涌动,这股能量如同汹涌的洪流,让他异常强壮。
在这种情况下,寒冷饥饿非但不能让他虚弱,反而能叫他保持一种清醒。
但这是一种令人不适的清醒,让他每一根神经都在紧绷着,对周围的环境异常敏感。
他能极为深切地感受到一切的细节,同时也被这些细节折磨着——就比如,他能感觉到赤脚踩着的土地布满细小的砂砾,每一粒都像是微小的刺,扎着他的脚底。砂砾间还夹杂着略带粘腻的潮湿,让脚底好似被一层无形的膜紧紧包裹着,非常的郁闷不适。
他微微蹙眉,看向眼前,水池清风淡淡,吹动绿色的浮叶。
白情几乎立即认出:……这是古莲池。
他心下一惊,猛地回身,见到一个穿白袍的侍童一直侍立在离自己不远之处,神色恭谨。
白情的脑子“嗡”的一下,在目光落在侍童的当下,已经条件反射般地说出了这个侍童的名字:“伯劳……”
伯劳应了一声:“在。”
白情几乎脚步不稳,他脑子又窜出一个荒唐的认知:他就是圣子辞迎。
“我……我是圣子辞迎?”白情心中一阵慌乱。
他努力在脑子里搜索着相关的记忆,像是绝望的渔夫在暴风雨前夕疯狂地打捞鱼虾一样搜索着。
但,除了越来越急的风浪,什么都得不到。
一阵眩晕袭来,整个世界都在围绕着他旋转,而他,却找不到任何可以抓住的东西来稳定自己。
伯劳看到白情脸色不善,忙上前问道:“圣子,您怎么了?”
听到伯劳称自己为“圣子”,这几乎是确定了白情那个突然冒出的荒唐认知。
白情僵硬地眨着眼睛:我……是辞迎?
不会吧。
难以置信。
天方夜谭。
白情突然想到:我会不会是离魂了?不小心穿越了?或者是……入了梦?
反正,他就是很难相信自己是辞迎。
再说了,他除了“辞迎”和“伯劳”这两个名字之外,其他的事情根本记不得丝毫。
伯劳打量着白情,眼中闪过疼惜,叹了口气,说道:“圣子,我打小服侍您,如何能不知道您的心事呢?您心里藏着的事儿,我都看在眼里。”
“我的心事?”白情听到伯劳这话,倒是被勾起了好奇心:这个连饭都不爱吃钱都不稀得要的圣子辞迎能有什么心事啊?
伯劳摇了摇头,语气十分肯定:“圣子,您不用把事情藏着掖着了。我知道,您是为了太子魂不守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