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演奏

　　亚历克喜欢监视别人, 也担心被监视。

　　日常会馆布下各种手段阻碍探入，这时候却成了执法队用神识锁定凶手的阻碍。

　　魔法师的手速相当快, 路迦赶在发射前的一秒就已经撕开空间卷轴，依旧有刺鼻的硝烟味道传来。

　　斗篷在冲击中被震裂，大脑嗡嗡嗡地响。

　　头晕目眩的空间移动中，路迦想要咳嗽一声都难。

　　亚历克死了吗？

　　路迦猜测没有。

　　暂不说对方肯定有防身保命的手段，就凭亚历克本身的实力，也不至于这么轻易地被炸死。

　　经历了混沌的传送过程, 伴随空间一阵出现涟漪，路迦出现在一条较为偏僻的街道上。

　　整个圣城的面积浩瀚，普通的卷轴根本无法直接出去。

　　“咳咳……”路迦剧烈咳嗽了几声。

　　诚如阿莱克斯给过的警告, 一旦动用牵引法，会陷入虚脱状态。

　　“魔将还没赶过来，”他仰头靠着墙, 皮肤多出几分恹恹的苍白色，“亚历克肯定是受伤了, 魔仆也会实力大减。”

　　魔仆的‘仆’字来源于会对主上献上一缕灵魂，主损仆伤。

　　理论上，现在是出城的大好时机。

　　然而街道上几乎全都是急促的跑步声，一旦有大事发生, 除了执法队，全城严禁御空。

　　连地表都在发生轻微的震动，各处都在紧急设防, 这样下去，圣城封锁是迟早的事情。

　　从爆炸发生起, 羽毛笔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昨天一次性供血太多, 又被拉去做乐器，它时不时就会分神休息。

　　结果路迦开心背着炸药包，逢人一句早早早。

　　……现在它彻底清醒了。

　　羽毛笔传音：“已经戒严了。”

　　路迦嗯了声，并没有太慌张。

　　万朝会开始不过两天，在圣人亲自坐镇的圣城搞出这么大动静，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执法队逮捕。

　　所以，证明自己的价值就会很重要。

　　撑着一口气，按照原定的计划，路迦勉强爬到了屋顶，站在上面的刹那，他还有些眩晕感。

　　路迦从破损的斗篷袖子中拿出乐器，做好演奏前的准备。

　　羽毛笔原本就挺好奇这乐器，终于看到他拿出来，下意识稍微上浮了些，上方轻轻呼出的气拂过笔杆尖端，带来痒意。

　　它集中精神，侧耳聆听——

　　下一刻——

　　“呐～～～”

　　山崩地裂的声音响起，从类似半碗口的地方传来。

　　羽毛笔头顶的毛毫无预兆被风卷了起来。

　　“……”

　　浑厚且震耳欲聋的穿透力，不适合近距离听，但是拉开一段距离就完全是不同的感受。

　　少年衣衫褴褛，经由唢呐吹出来的声音却极具破空的力道，周围街道的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就听到了那个声音，循声望去，想看看究竟是什么。

　　路迦选择唢呐便是这个原因。

　　还有什么比殿堂级的乐器更能一鸣惊人？

　　重点在于鸣得响亮。

　　正值朝阳初升的时间，金色的光芒刚好反射到年轻的脸庞上，一时间连睫毛也被晕染了。

　　因为身体本身就有些酸累，路迦尽量放松手指和腰，好久没吹唢呐，一开始记忆有些生疏。

　　云端上的执法者听到了穿透的声响，朝下看了一眼。

　　“好特别的乐器。”以前从未见到过。

　　当看到黑色发丝从破烂的斗篷中钻出飞舞，执法队长脚步停了一瞬。

　　“是他？”

　　下方也有路人通过标志性的黑发认出了路迦。

　　“伊里亚德，是他，是那个杂……混血种！”

　　尽管换了张面具，但整个圣城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个黑发的存在。

　　围观群众一片哗然。

　　魔族会馆附近爆炸了，路迦在屋顶奏乐，这画面冲击感……实在是太微妙了。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这是什么乐器，你们从前听过吗？”

　　大家都在摇头。

　　圣城人类欣赏艺术的眼光相当挑剔，他们早已习惯了琉鲛琴的悲鸣，弦琴的空灵，近来流行的巫毒鼓勉强有些新意。

　　可惜为了迎合贵族的审美，现在的演奏家都在追求悠扬婉转的旋律。

　　矮人族，兽人等就很不喜欢柔肠百转的奏乐。

　　如今又宽又亮的音色令他们耳目一新。

　　已经有商人恨不得三百六十无死角的记录乐器的样子，妄想复刻贩卖。

　　“要说乐器鉴赏，精灵族举世第一，什么稀奇乐器他们都要收集，这个传出去，他们会不会重金收购？”

　　精灵族演奏的样子……谁也不敢想象。

　　越想越是好奇，甚至已经有人思考要不要带着留影石去精灵族看看？

　　此刻哪怕和路迦不对付的矮人，都没否认唢呐本身的价值。

　　它的音域十分宽广，有乐手现场想要一较高低，才拿出琉鲛琴拨弄了两下，气场完全被压下去了。

　　执法队长本该制止这时候人员聚集，最后还是选择直接赶去案发现场。

　　谁叫这首曲目很讨喜呢？

　　“《人类颂歌》。”

　　城市里的雕像都是圣者的意念集合体，时刻俯瞰、倾听着圣城的风吹草动。

　　高塔之上，圣人的目光精准锁定了路迦所在的方向，念出了这首曲子的名字。

　　昨日魔王曾说要领略一下圣城是否还复萨曼之战时的风采，《人类颂歌》恰好在那场惨烈战争后谱出的曲目，象征着血与火的新生。

　　“真是奇妙。”圣人半眯着眼，银色的发丝随风飘摇：“如此明亮的音色，却同时聚合了悲与喜。”

　　魔族的血，人类的颂歌，比琉鲛琴更精彩的乐器。

　　真是一场绝对完美的演奏。

　　圣人再度睁眼的时候，随手从书架后捞出雪貂，温声道：

　　“去通知埃里克，撤下戒严。”

　　雪貂叽了一声，从他怀中跳出，化为一抹流光飞出圣塔。

　　远处街道上，路迦的唢呐吹奏已经到尾声，余音悲壮，一曲结束，他朝着圣塔的方向谢幕鞠躬。

　　没人来抓自己，证明目的已经达成。

　　在圣城对魔族下手，无疑是打了魔族的脸面。与其普普通通把唢呐献出来表露自己的价值，不如让自己的价值作用发挥到淋漓尽致。

　　路迦很记仇，更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把自己摘出去，没有比这个时候更好献出乐器了。

　　啪啪。

　　啪啪啪。

　　起初只是单薄的掌声，到后来，四面八方传来潮水般的掌声，不管路迦身份如何，这一曲演奏得确实精彩！

　　路迦看向远处冲天的火光，微笑不语。

　　正是这一眼，众人突然意识到光顾着沉浸在音乐中，完全忘了爆炸的事情。

　　执法队长刚走不久，现在赶过去或许还不会错过重要消息。眼看路迦已经开始从屋顶下来，先前停下的脚步重新迈开，只剩下一些精明的商人围上来想要询问更多，全是关于乐器的。

　　“只要我们合作，我保证，能让这乐器风靡圣魔大陆。”

　　一位跑商的魔法师承诺。

　　路迦摇了摇头。

　　敷衍了两句后，终于把他们打发走，有关于唢呐的具体情况全程只字不提。

　　越神秘越能勾起好奇心。

　　等出逃成功，倒是可以想办法联系莉莉安，帮她出一篇关于唢呐的具体介绍，什么起源流传和推广，足够写一篇专题，热度绝对不小。

　　曲终人散，空气中的硝烟味四处蔓延，再没有看见执法者经过。

　　路迦重新拐进一条人烟稀少的暗巷，不紧不慢拿出两个空间卷轴。

　　迟疑看了片刻，他最终选择收起了右边的。

　　近距离遭遇音乐洗礼的羽毛笔恢复了往常的语气，视线飘往不远处的一个方向，别说鸟雀，连风都似乎自那里绕行。

　　它突然传音问：“为什么不用另一个？”

　　路迦手上一共有三个空间卷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