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是啊,百姓就是这样轻易便能满足的,可尽管如此,上头那位还是不肯珍视他们,那些世家也永远不会知足。”
长孙祯笑着,可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全是森寒的冰冷。
“哪怕收成上去了,百姓耕种不这样辛苦了,最后便宜的是谁还不知道!”
长孙祯心系百姓,也知道上面那些醉生梦死的世家和皇族的本性。
如今万恶的世道同天幕之上的生活相比,不及人家万分之一。
第45章
元宁到了舅舅休息的酒店, 不过这时候薛兰鹤还不见人影。
等他洗漱完了之后,薛兰鹤才拖着倦体回来。
元宁很是心疼,问:“舅舅, 你吃了吗?”
薛兰鹤颔首,在见到元宁的那一瞬, 原本暗沉的眼眸变得清亮, 好比冬日里陡然开出的花,尽态极妍。
他去卫生间里洗漱,看着巴巴跟来的小外甥, 轻声问:“今天过得怎么样,给舅舅说说吧。”
他挤了牙膏漱口, 安静地听小外甥讲话。
元宁最先同舅舅说的便是他上的历史课,他记性好,还能将老师今儿个总结的那些话都给舅舅复述一遍。
薛兰鹤拿帕子擦脸, 同元宁说:“嗯,你现在还小, 知晓那些历史故事就行了, 不用思考太多。今后读书时也还会学这些,届时温故而知新,有了自己的考量, 又是不同的见解。”
元宁点头, 他也觉着老师为人是极好的。
众人方知那位历史老师的良苦用心。
[论资历, 人家那个年纪恐怕早已教授出不知何许的人才。论学问, 能去那个世界顶尖学府教书, 哪点会差?还用得着有些人背地里指指点点,编排些胡话。]
[这历史课啊,人家本来就是上给小儿听的, 尔等就当个见闻知晓便是了,何必拐弯抹角地嫌弃呢。]
[吾也认为历史本就该平铺直叙,不应讲什么道理。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一件事发生了,不同人有不同的看法,何苦去强逼人学习一个观点呢。]
那些话说得某些人脸皮几乎都快挂不住了,更是臊得慌。
天幕上的舅甥俩谈了会心,也没怎么多说。
薛兰鹤明早还得起来拍戏,元宁也不闹他,他还得去上历史课。
二人说过一会话后,就在一张床上睡下。
元宁嗅着舅舅身上的气息,很是安心。
第二日一早还是谢蒙来照顾的元宁。
谢蒙本以为小孩会在床上睡到日上三竿,不等他喊是不会起来的,没想到他进房间时,人家连被子都给叠好了。
“哇,咱们小宝贝儿是去过夏令营吗,这样厉害。”谢蒙赞叹。
元宁一懵,旋即摇头:“不是的,叠被子的手法是飞渡哥哥教给我的。”
谢蒙哂笑:“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你们俩还差着两岁呢,竟然也能玩到一块去。”
现在不像古代,家境差距不算什么,玩不玩得到一块全看双方性子是否契合。但是年龄可就不一样了,据他所知,他那些个上了小学的亲戚小孩根本看不上还在幼儿园里的小屁孩。
元宁有些害羞,他谦逊地说:“都是飞渡哥哥人好才愿意接纳我。”
俩人说了会话,元宁就去用餐了。
他吃完饭也不急,因为兴趣班机构并不是正式上课,所以不用急吼吼地赶时间上课。
“听薛哥说你原本还跑早操的,但是酒店好像没有针对儿童的跑步机。”谢蒙挠头,大人的他也不敢随便给他用。
元宁双手托下巴:“上次管家叔叔告诉我,我这个年纪还是应该多做操,等我到了飞渡哥哥那么大的时候,再每天晨跑也不迟。”
谢蒙一拍脑袋:“这倒也是,但你刚吃了饭,不适合运动。”
元宁就兴致勃勃地歪头说:“但我可以看书,学习。”
谢蒙自愧弗如,他就没见过这样爱学习的好孩子!
元宁也没有办法,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并不如本就出生于这个世界的孩子多,要是不想给舅舅拖后腿,就必须像是海绵似的多多汲取知识。
先前的拼音元宁学完了还没有巩固,有句话叫做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他当时只是记住了,却没有在学来后运用,就相当于白学。
“谢蒙叔叔,有什么可以锻炼拼音打字的方法吗?”元宁好奇地问。
他现在回复关飞渡的消息还只是用语音转文字,看上去似乎也比打字快些,但是总有些隐私的话题是不可喧诸于口的,届时不就只能打字了么。
谢蒙听到他的疑问后,金山打字通这个软件一下从他脑子里冒出来。
但是……小孩子也能学那个吗?
问号还没从脑袋上冒出来,他忽然就觉得不应该用常理来判断人家天才儿童,万一人家就是学得会呢。
哪怕学不会,有这个向学的心思也挺好啊,就算是在玩也没关系。
给自己洗完脑的谢蒙就把电脑打开,下载了一个金山打字通,在软件的一步一步使用教程中配合着口述告诉元宁该怎么练习。
元宁打字确实很认真啊,可他在上手时就碰上了第一个难题——
他的手指……没那么长啊!
在打字时,几根手指要快速地变换方位,伸出指尖去敲下每个键盘上的键帽,尽力做到五指配合。
小孩面上有些尴尬,脸颊也红扑扑的。
大盛朝那边已经是忍俊不禁了。
看惯了元宁这位五皇子万事都风轻云淡,尚且年幼之时就已经拥有泰然自若之态的模样,再一见因为年龄而导致的囧状,叫大家怎能忍住不笑。
[真是难得一见的稚童之态啊。]
[哈哈哈,总见五皇子万事内敛于心,不慌不忙,还为百姓考虑的样子,我等竟然忘记了他不过年方五岁啊。]
[不用慌张,再年长几岁就好了。而且我记得五皇子打字的手表极小,应当是不影响的。]
众人不由得调侃着。
谢蒙也在劝他:“你现在才刚刚练习,就学习一下如何使用就行了,至于速度提不上去也没什么。”
元宁一想也是:“好,谢谢叔叔教我。”
他练习了一会,谢蒙就会提醒他别继续看电脑屏幕,去窗台看看远处的风景,放松放松眼睛。
不过他说这话时还是有些心虚的。
毕竟连他自己都还拿着手机哼哧哼哧玩着呢。
好在元宁是个听话的乖孩子,站在落地窗前,瞭望白蒙蒙的天空。
这是家江景酒店,他放眼远眺,就能看到滚滚翻滚的碧色江河,巨大的渡轮在江身上渺小得就像是一叶小舟。
飞鸟停在渡口,江边有修建起来的宽敞道路,行人沿着高高的栏杆行走,不时洒下些喂鸟的面包碎屑。
如此看着那条江,简直心旷神怡,胸口不知阔达开朗了多少。
仿佛不论多少的忧愁和烦闷,在见到那条浩渺江波之后都会一扫而空。毕竟同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相比,他们自己心头的那点子郁气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元宁怔怔地看了一会,突然问:“谢叔叔,您现在来照顾我,那我舅舅身边还有人照料吗?”
一天还好,舅舅到底是成人,怎么也能看顾好自己。但是三天两头的都这样,舅舅那缺了人终归是不行的。
谢蒙没料到他这个小孩子会考虑这么多,愣了一下,含混道:“没事的,还有老文那个经纪人在他身边呢。”
最主要的是,还有个堂堂一位总裁在那儿献殷勤,他们这些助理有时候都没有用武之地。
为了不显得自己一无是处,这不就给老板外甥当保姆了么。
*
元宁提前来了教室坐着,而那位老师亦是提前了两分钟,师生都没有踩点到。
亓老师翻开了课本,拿出早就备好的PPT,照常上课。
“今天讲讲远古传说和早期的国家雏形。”
元宁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望着老师,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大盛朝一听要上课了,有的头都大了,恨不能捂住耳朵,不愿意看、听这些无聊的课。有的人却是竖起耳朵,明显来了兴致,兴奋雀跃地听着。
[嚯,今日讲的还是传说,这可有意思了。]
[不知那个世界又怎样的神话故事,他们又是如何解读的。]
[我看那些个写话本子的和茶楼里的说书先生可有福了,这些个传说故事随意拿来改编一两个,不就吃香了么。]
“嘿,这些人可真是,看破不说破嘛。”留着山羊胡的老头乐了。
他手里还握着笔,看那架势,俨然是打算把天幕上那位老师所说的话给记下。
尚未童子的学徒还在一旁打呵欠呢,那老头一拍他的脑袋:“还这样懈怠,竟不好好听着?我看你以后如何继承你爹我的饭碗!”
童子苦哈哈地说:“爹,我今后不能再继续讲您说过的故事吗?”
“哼,要成天吃老本,客官早晚会腻味的,好生学着点吧。”
天幕之上,亓老师已经说到了炎黄二帝打败蚩尤的故事:“后世都称自己为炎黄子孙,大家根出同源,对彼此的认同感就更高了。”
大家还没来得及理解他这话的深意,亓老师就已经转头说起了其他的内容:“在其他国家也不是没有远古传说,古希腊、欧洲同样也有各种神话,他们那些体系待我日后有空了就说给你听,当作课外资料补充。”
元宁点点小脑袋,还是得先学明白自家的,一口吃不成大胖子。
“我们从神话人物的一些记载当中,也可以推断出来各种历史知识——”
“例如黄帝以玉为武器,指的是石头做的武器被打磨得光滑圆润,看起来就像是玉石一般。这就说明啊,那个时候打磨石器的技艺已经非常高超了。而炎帝被称之为神农,则可以看出来,农耕技艺得到了发展……”
现在的历史无愧于唯物主义历史这个称号,不会从神话传说中追求什么玄学虚无,反而是从各种玄妙神秘的描述中抽丝剥茧,找出符合历史轨迹的发展。
不说元宁得到了怎样的认知,仿佛醍醐灌顶一般。
大盛朝的众人也听得张口结舌——历史还能这样解读?厉害!
不少人决定将家中那些史书翻出来好好研读一番,看看去掉那些玄虚神幻的描述,又能从中发现些什么。
也有些人心中不服气,可是却又哑口无言,不知该怎么把这话驳回去。
若说他们是神仙,可神仙怎么还会过得这么一般,还会受当时的生存条件所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