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的女人穿着白色吊带蕾丝睡裙,长发盘起,露出洁白的长颈,左手举着手机对着自己上下照着,嘴上说的是:“老公,你看我今天的皮肤状态是不是不太好。”
镜头却很心机地对着脖子以下拍。
但对面的男人丝毫不吃这套,他将金丝眼镜取下来放在一边,闭眼靠在了软皮椅上,疲惫似得叹息。
“不知道,宝贝,别打岔,快说说那个中毒的小护工是怎么回事。”
“就是蘑菇没煮熟,中毒了呗,这有什么可说的。”
男人不解风情,安歆也懒得奉迎他,反正对方没看屏幕,她狠狠地连翻了两个白眼才解气,葱段似的二指将滑落的肩带重新拉上来。
真是晦气,虽然她喜欢的是乔知禹,可乔国栋时常会让安歆觉得自己是个没有魅力的女人。
结婚前还做过几次那事儿,结婚后蜜月旅行两年,每天不是喊着行程太累,就是说第二天要去哪里哪里,要保存体力。
四十多岁的年纪,活的比八十岁老头还不如。
安歆只把乔国栋当个有色心但无力的废物,根本没放在眼里,敷衍完就不看屏幕了,从床头拿起美容仪器挨个按在脸上,没注意到屏幕对面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用一种高深莫测表情望着他。
但话里依旧含着笑意,听上去慵懒且漫不经心。
“真的吗?宝贝,你可不要骗我。”
“当然,真没发生什么大事。”
安歆没把乔国栋当做统一战线的队友,即便知道对方和乔知禹的关系不好,也不是什么事儿都会告诉对方。
“哎呀老公你很好奇的话就赶紧来B市陪我一起住呀,你那个儿子正值叛逆期,说话刺儿刺儿的,吓得人家心脏扑通扑通直跳,需要老公摸摸才行!”
她知道,只要把话题往那方面拐,乔国栋就会迅速结束话题。
果不其然,一看她有456的迹象,男人的声音中出现了一丝慌张:“S市的事快忙完了,忙完就去。好了,时间不早了,宝贝快睡美容觉吧,我还有些工作没处理完。”
*
同一夜,男生宿舍。
沈确和其他两个室友又去黑海,国庆假期这几天,他们几乎住在黑海里,偶尔回宿舍一次。
只有薛川留在宿舍,自从上次在群里看到老三发来的照片后,薛川就再没跟他们三个去过黑海。
那张照片令薛川感到难以言喻的不安,来源不明的焦虑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胸口,呼吸困难。
其实薛川不是不明白他的不安来源于哪里,只是那猜测太离谱,光是想到这个推测,他就会觉得自己有病。
冰冷的目光凝视着手机屏幕。
群内的照片被无数次打开,放大,又关闭。
无论反复查看多少次,薛川的疑虑只增不减。
越查看,便越觉得,照片中这个少年只是长了一张和祝余一模一样的脸。
但他不是祝余。
*
假期结束后的第一天,龚管家打电话询问祝余下午是否会去上课。
下午是乔知禹的课。
此时祝余已经坐在去学校的地铁上,拒绝肯定不合适。
他老实点头:“去的。”
“好,我会给转告少爷。”
龚管家提起昨天祝奶奶做得全身检查结果。
“医生说恢复的不错,再过半个月就可以出院了。对了,我记得你在校外租了个房子,打算等奶奶做完手术接过来一起住对吗?”
连这都知道?
祝余眨眨眼:“是的。”
龚管家没别的意思,他只是想提供帮助。
“你老家离B市远,等奶奶出院时,我会安排人帮你搬家,除此之外,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张嘴,不要客气。”
看得出来,乔知禹想从各个方面展示他不介意那天的事。
他接收到讯息,乖巧点头:“谢谢龚管家。”
下午去学校时,他也会表现得自然一些。
祝余原以为今天要打起精神面对的只有下午乔知禹在的那堂课。
没想到自己班里也有一场大戏在迎接他。
班里的同学们今天不太正常。
以往祝余只要踏入教室大门,大家会先齐刷刷看向他,然后像NPC固定流程似的,随机会有一两个学生对他进行垃圾话环节。
抬头说他拽,低头说他目中无人。
带饭说他营造上课只吃东西不学习,但期末依旧第一的心机人设,不带饭说他卷,早饭都不吃就开始学习,看得其他人都吃不下饭了。
反正总能找到话骂两句,没有例外。
可今天不仅没有人说他坏话,祝余看向谁,谁就会避开视线。
奇怪。
室友们给祝余提前占了座位,他一坐下就赶忙问发生了什么。
“这群人为什么不骂我了。”
倒不是他欠骂。
只是当挨骂成为一种日常,不被骂的那天肯定是发了什么事。
提起这个,祝余的三个室友心里直冒火。
“装的,都他妈是装的。”
宁骏心直口快,向来是不爽直说,谁的面子都不给。
看见旁边有人瞪他,他立马用更凶狠地眼神瞪了回去。
“瞪你妈呢,小心给你妈眼珠子瞪出来。”
瞪宁骏的是张江。
听见宁骏骂的这么难听,张江本来想发火和他吵起来,可目光扫一旁的祝余,张江只能把火憋回肚子里。
惹不起。
他扭头当没听见。
祝余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更好奇了:“快说快说,发生了什么?”
“你国庆的时候不是生病进了医院吗,被拍照了,在各个群里传了好几天。”
秦一阳脾气很好,人又老实,四处与人为善,往日在宁骏生气时,他都充当和事佬在一旁劝宁骏‘算了算了’的角色。
可今天他也有些忍不了,解释的时候跟着爆了两句粗口。
“照片上的你看上去不太舒服,躺在乔知禹的怀里,他们就借着这张照片大做文章,又是说你竟然真攀上高枝了,又是说你以色侍人,还说了一堆恶心的话,猜测你们是玩得有多大才需要进医院。”
他是概括着转述的,原话脏得他说不出口。
一旁刘普将照片打开递到祝余面前:“就是这张照片。”
然后凉凉地看向教室一角脸涨得通红的两人。
“不说你坏话是怕你跟乔知禹告状,你来之前他们可没少说你的坏话,是吧,张江,丁辰,就数你俩说的最欢。”
乔知禹在学校从未用权力或家世压制过谁,可不用并不代表它们不存在。
毕竟是一本恋爱小说中以后会是霸总级别的男主,霸总即便在学生时代,只是他的名字也能镇住一部分人。
B大多的是想毕业进中成工作,又或是父母本就在中成工作的学生。
祝余接过看了眼照片。
是他昏迷时趴在乔知禹身上的照片,动作的确有些亲密,可也不至于脑补到那种地步吧。
仔细看看,他的右手好像还拽着乔知禹侧边的头发。
嘶……
真疼。
说起来,祝余一直不理解为什么他们总觉得自己要去攀高枝。
认识乔知禹前,学校里传言他想攀沈确但失败了,认识乔知禹后,传言中的高枝就换了个人,不变的是依旧贼心不死,勇往直攀的祝余。
就好像他祝余是只猴子,见到高的树枝就一定要爬上去才过瘾。
祝余本来不在乎这些话。
他穿越前体会过很多类似的,莫名其妙的恶意,早就习以为常。
所以穿越后也没将这些话放在心上,只是装作没听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那一切的前提是,他们只说他,没有说乔知禹。
又或是,乔知禹并没有对他那么好,到了他听不得别人说乔知禹坏话的地步。
祝余将手机递回给刘普,没有生气,语气听上去甚至还有些无奈。
“我说同学们,你们都是名校的学生,十年寒窗,十年苦读,逆水行舟好不容易脱颖而出,就为了来学校讨论这些下三路的事儿?”
他讲话的目标是全班同学,音量就稍微提高了些。
“人家以为名校的学生是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是怀瑾握瑜,嘉言懿行。”
“你们倒好,嘴比我们村头老太太嘴里嚼那口肉馅都碎。”
少年的目光扫过教室众人,最终落在张江和丁辰身上。
只听他嗤笑一声。
“尤其是您两位,回家吧孩子,回家吧,学校真的不适合你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