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疏也吓得额头冒汗,疯狂回忆自己在电视剧里看来的知识,对胡嘉明道:“狗儿,快去烧水!”
胡嘉明也吓得不清,着急忙慌地去烧水。
闵疏赶忙则是去找来干净的毛巾,垫在女人身下,又拿来剪刀,准备生下来之后用来剪去新生儿的脐带。
女人躺在餐桌上,正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闵疏急得满头大汗,脑子里疯狂回想着以往看过的、有生孩子片段的电视剧,结果一动脑筋,想到的全都是古装剧里的画面。好像参汤是可以提气血的,但是他这儿也没有人参啊!
他走到索菲亚身边,握住女人的手:“你、你感觉怎么样?坚持住啊!”
躺在餐桌上的女人神情痛苦,脸色苍白,好像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话,正在不断地发出呻吟,闵疏看她都把自己的嘴唇咬破了,赶忙拿了块毛巾让女人咬住。
这时候胡嘉明端着水盆进来了,见状道:“怎么样了?”
闵疏茫然道:“不知道啊,她好像很痛……”
胡嘉明闻言,呆立了半晌,忽然道:“是不是该看看生到哪了?”
他说罢就蹲下身,朝着女人的裙摆下看去。闵疏见状,还没来得及惊讶,就见胡嘉明面色大变,惊叫道:“妈呀!这大半个头都出来了啊!”
闵疏:“……什么?!”
两人顿时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急得跺了会儿脚,又赶快冲去厨房把手洗干净,接着才赶回来,胡嘉明蹲着看孩子,闵疏在女人身边不断地鼓励她:
“再加把劲!快了!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
女人满头大汗,脸上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然而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她紧紧握着闵疏的手,从喉咙里发出低沉的痛呼,用力到脖颈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下一瞬,胡嘉明惊呼:“孩、孩子出来了!”
闵疏一惊,赶忙转头去看,便见胡嘉明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扶着一团东西,欲哭无泪地抬头看向他:“呜呜呜呜,闵闵,怎么办,它好软——”
闵疏赶快走过去,果然见桌面上有个蜷缩着的小生物,浑身湿漉漉,呈现出紫红色。闵疏手足无措,但还想得起要剪脐带,忙把剪刀浸入滚烫的开水里消了毒,抖着手将胎儿与母亲相连的脐带剪开。
然后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拿着剪刀神色茫然:“然、然后呢……这该怎么办?”
胡嘉明呆愣地看着桌上那一团,过了片刻,一个激灵道:“是不是要哭才行啊?”
闵疏这也反应了过来:“对啊!”
新生儿要打屁股,让他哭出来才行!
他看向蜷缩着趴在不锈钢桌面上,软趴趴,小小一团的婴儿,有点下不去手,但想起新生儿要哭才能学会呼吸,还是咬牙往婴儿屁股上拍了上去。
幸好他只拍了两下,小婴儿就哭了出来,攥着小拳头哭得很嘹亮。
似是听到了婴儿的哭声,桌上的女人痛苦地咳嗽了两声,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话来。
见状闵疏对胡嘉明道:“快去倒点儿水来。”
胡嘉明点了点头,转身去倒水。
闵疏看向索菲亚,见她脸色苍白,神色痛苦中带着些焦急,明明身体很不舒服,却用胳膊撑着桌面,试图朝他招手。
“你别动。”他觉得女人应该是想看孩子了,便拿了张干净柔软的大毛巾,小心地将新生儿包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抱在臂弯了,走过去略微低下身,想给躺在桌子上的女人看。
然而他刚走过去,一只手就猛地拽住了他的袖子。
闵疏一愣,诧异地低下头。
索菲亚躺在桌子上,棕色的卷发散乱着,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然而攥着他袖子的那只手却迸发出巨大的力量,简直不像是个虚弱的产妇。
“是我对不起你……”女人竟一眼都没看亲生的婴儿,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亮得出奇,其中倒映出闵疏困惑的脸:“你是好人,我不该骗你,但、但我没办法……”
闵疏愣住,皱起眉,困惑道:“什么?你在说什——”
接着,他的话头猛地一顿。
婴儿柔软地趴在他的怀里,还在哭泣,似乎是感觉到了母亲的安慰,轻轻地在闵疏怀中蠕动起来,他可以感受到婴儿的小手小脚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面对意外时极速上升的肾上腺素逐渐褪去,闵疏胸中轰鸣的心跳缓缓平缓下来,接着,他的心窍当中莫名生出一股凉意。
从混乱中平复下来,他才忽然注意到,这个婴儿是健全的。
没有任何肉眼可见的畸形,四肢齐全,哭声嘹亮——不管怎么看都是个健康的新生儿。
魏长川说过,免疫者结合下的孩子在母体里面时就会被Z毒株感染,大多数都会流产,就算生下来也会是畸形儿。
但这个孩子显然是健康的。
闵疏呼吸一滞,在这一瞬间,几乎感到空气都凝滞了下来,他看向躺在餐桌上的女人,眼中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仿佛变成了慢动作。
“对不起……”她眼中盈着泪,望向闵疏:“你不要管我们,快走,孩子生下来就瞒不住了——”
瞒不住什么?
电光火石之间,闵疏想起来胡嘉明告诉过他的八卦,基地曾经有人看见过奥古斯丁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
闵疏抱着婴儿,听着它的哭声,他方才亲眼看见女人生下了它,忽然不寒而栗地意识到一个可能。
这个孩子的父亲根本不是奥古斯丁!
闵疏处于震惊之中,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忽然自他身后响起。接着,他看见面前女人的脸色猛地一变,猛地瞪大了眼睛:
快跑!”她惊恐道:“他、他来了——”
闵疏猛地转过头。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升了起来,一个高大的人影自日光中浮现,他略低下头,走近漂浮着些许血腥味的屋内,铂金色的发丝上,璀璨的光芒一闪而过。
是奥古斯丁。
闵疏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结果后腰撞上了餐桌的边缘,冰冷的金属贴在他的后腰上,他不得不顿住脚步,双手向后抓住了桌角。
他身后就是孕妇和刚刚出生的孩子,退也退不到哪里去。
闵疏于是抬起头,对上了北欧男人灰色的眼睛。
奥古斯丁身量很高,走进来,头顶几乎挨到屋顶。他走近几步,在离闵疏三步远的距离停下。闵疏不得不抬起头来,接着他便注意到,奥古斯丁的目光一直盯在他身上,甚至没有往他身后的产妇和刚刚出生的婴孩脸上看一眼。
之前在他脸上多次出现过的、那种略带苦涩,心事重重的神情全然消失了。
那唯一一点温情消失,让男人鲜明的骨骼线条变得更加明显,他的眼窝深深地陷下去,皮肤苍白,颧骨高耸,灰色的眼睛盯着闵疏,脸上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阴郁。
“……奥古斯丁先生。”在他冰冷的目光下,闵疏不禁屏住呼吸:“你为什么要欺骗我们?”
到了这个地步,事情已经很明显了。
自从这群偷渡客上岛,奥古斯丁就和索菲亚形影不离,刻意表现出了一副恩爱的样子,让他们下意识就认为索菲亚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而。他们是一对想给大概率注定是畸形的孩子一个降生机会而逃亡的苦命鸳鸯。
然而索菲亚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奥古斯丁对于这个女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关心。
闵疏一开始还没转过弯来,但很快意识到,奥古斯丁这么做,极大地降低了他们的警惕心。
一个身强力壮的免疫者是威胁,一个守着怀孕妻子的男人则不是。
奥古斯丁的演技太好了,这几天下来,闵疏完全将他当成了个担心妻子和孩子的男人,注意力也从奥古斯丁身上完全转移到了孕妇那里。
而此时,奥古斯丁显然已经卸下了伪装。
他站在闵疏面前,勾了勾唇:“你已经明白了,不是吗?”
闵疏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再次怦怦直跳,他很紧张,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但又不想把恐惧表现在脸上。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很僵硬,还是勉力绷住了神色,道:“我不太明白。”
就算是闵疏也知道这种时候要尽量拖延时间,胡嘉明刚刚被他差遣去后厨倒水来给孕妇喝,伊万还在外面巡逻,等到他们回来,三对一,就算奥古斯丁是免疫者,他们应该也还有机会。
然而奥古斯丁却似洞悉了他的想法,他没有解释,也并不着急,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闵疏:
“我上岛之前想象过很多次你会是什么样子。”他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打量闵疏,嘴角啜了一抹笑:“不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
闵疏紧张过了头,耳边嗡嗡作响,几乎什么都没听进去,见奥古斯丁暂时没有要攻击他的意思,他背过手,暗暗地朝下探。
北欧男人依旧在盯着他看:“如果我是魏长川,就算基地的人全死了,我也不会离开。如果你是这样的……他就该寸步不离,而不是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来,这样毫无防备地把你留在岛上。”
同时,闵疏指尖发冷,但还还是成功地与最快的速度拔出枪,用枪口对准奥古斯丁。
奥古斯丁看着他手里的枪,倒是露出了几分惊讶,挑了挑眉:
“好吧,看来他也不是完全没有防备。”
闵疏的手还在微微发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稳住手腕
这把枪是魏长川离开之前交给他的,是当时从奥古斯丁身上收缴的那一把。魏长川之前简单地教过他怎么用,闵疏没有忘记将它时刻带在身边,他有信心能把子弹射出去,但射不射的准就另说了。
“请你出去。”他盯着奥古斯丁,道。
奥古斯丁盯着他,没说话,也没动。
闵疏鼓起勇气,抬高声音:“出去!要不然我开枪了!”
就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闵疏骤然看见两个人影从客厅的方向走过来,竟然是此时应正待在街对面房子里的那两个东欧青年中的一个,而他正扛着全无声息的伊万,从外头走进来。
闵疏看见混血少年面上一片脏污,像是被什么东西袭击了,脸上都是伤口,而最大的一个是额上血淋淋的一个洞口,脸色骤然转白。
同时,胡嘉明的惊慌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你、你干什么!放开我——”
闵疏猛地转头去看,便见胡嘉明被另一个人挟着,从后厨拖过来,手上玻璃杯’砰’地一声摔碎在地上,热水打湿地板。
闵疏心下巨震,看着面前向他靠拢的几个人:“……你们是一伙的。”
奥古斯丁不置可否。胡嘉明被刀抵着脖子,吓得吱哇乱叫:“啊!!呜啊——你、你们要干什么?!闵、闵疏——”
挟制住他的东欧青年眼神冰冷,手上的餐刀精准地抵住胡嘉明颈侧的血管,已经将皮肤稍稍划开了些。
闵疏看到他脖子上的血,脸色猛地一变,举着手枪的手心泌出热汗,滑溜溜的,几乎拿不稳手枪。
奥古斯丁神情坦然,灰色的眼眸中倒映出闵疏苍白的脸,道:“把枪放下吧。”
闵疏抿着唇,没有动作。
奥古斯丁却似是毫不紧张,他勾了勾唇,转头看向被东欧青年挟持在手里的胡嘉明,:
“你是孤儿,对吧?我本来以为找不到跟你有关系的人,是准备用魏长川来威胁你的,不过我们很幸运,找到了他,这让事情变得简单许多。”
闵疏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奥古斯丁,呼吸在一瞬间失去了节奏。
他眉尾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咬紧了牙冠,把那句’你怎么知道’吞回了喉咙里。
闵疏盯着面前这个北欧男人,这个人完全是有备而来的,不仅知道他的背景,甚至大费周章地将胡嘉明骗来了岛上,闵疏尽力思考着,很快意识到了一件事——
奥古斯丁是冲着他来的。
在意识到这一点时,恐惧和惊慌如洪水般向他冲刷而来,闵疏用力地呼吸,强迫自己拿稳枪,但为什么?奥古斯丁到底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