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表现起来更显得外强中干了。
晏云清带着皮质手套的手托着下巴，指尖轻点，良久的沉默后他突然开口：“你在隐瞒和阿德莱德认识的事实？为什么？你也在查阿德莱德死亡的真相吗？”
布鲁克瞳孔有一瞬间紧缩，并不明显，换做旁人或许就已经无视了过去，但晏云清始终盯着布鲁克的眼睛，没有错过任何一丝情绪的变化。
那一瞬间的变化被晏云清快速捕捉到了。
布鲁克对上晏云清那双暗红色宛若有鲜血在其中涌动的眸子，一时间觉得背脊发寒，手脚都变得僵硬，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他矢口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德莱德老师死亡？她不是自己申请离开的学院吗？我甚至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你在说谎哦？”
晏云清站起身，朝着他靠近，弯下腰凑近对方的脸，暗红色的眼眸紧紧锁定他的位置，带着皮质手套的手捏住了他的下巴，让布鲁克无处可逃。
“你知道的，阿德莱德死了，是被人害死的。”
“你想找到真相，为阿德莱德报仇，但是那些同样想要为阿德莱德报仇的学生一个个都死了……你害怕了吗？所以你在逃避，把自己关在这种阴暗潮湿的地方。”
“你觉得这样，那些人就不会找到你，但你又时刻被良心谴责，煎熬……”
“是这样吗？”
晏云清的声音放得很轻，一字一句宛若魔咒一般在布鲁克耳边炸响。
布鲁克浑身紧绷，牙关克制不住地颤抖，他能够明显感受到通过皮质手套传递到他下巴那块皮肤上的温度。
冰凉……
刺骨……
仿佛有什么无形的气势将他彻底压制住了，布鲁克就连吞咽口水都做不到，呼吸被完全剥夺，整个人僵硬地挺在原地。
“我……”
他能听见自己喉咙挤出支离破碎的音节，像是在回应恶魔的邀请。
“是这样的”
“我很抱歉……”
晏云清的嘴角微微上扬，丝毫不意外看见自己任务进度又向前跳了一小节。
看来他又找对方向了。
第32章
“那就说说看吧, 你都知道些什么。”晏云清抽身，重新坐了回去，懒洋洋地靠着椅背, 将右腿叠在左腿上，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指尖一下又一下地轻点着, 另一只手托着额头。
这是一个慵懒又极具压迫性的姿势。
布鲁克突然回过了神, 大口呼吸着，像是要将肺里的气全都换上一遍才肯罢休。
“你……”布鲁克呆愣愣地看着晏云清, “你到底是谁？”
晏云清抬手，“不是说了吗？暗夜英雄，专门在晚上惩恶扬善的正义人义警。”
外边的天终于大亮, 阳光无法从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窗户照射进来, 却在边上落下了一线光，轻巧地破开了一丝屋内的阴暗。
“哦，不好意思。”晏云清看着这一丝光, 耸了耸肩, “今天是限定的白日活动义警。”
这人到底在说什么乱七八糟又奇怪的话啊？
布鲁克此刻应该感觉到惊悚, 因为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不速之客把他这么多年一直隐瞒的秘密全都托盘而出，将他的龟壳扒得一干二净，赤裸裸地展现这里, 可他现在心中只有无语与荒谬。
“你想知道阿德莱德老师的事情？”布鲁克也不知道为什么, 此刻他居然对眼前这个连真实面容都不敢展露的家伙产生了些许信任……是的, 诡异的信任感。
晏云清颔首：“是，我就是为了调查这件事而来的。”
“你要调查这件事？”布鲁克挑眉, 杂乱又厚重的眉毛像是一只毛毛虫抬起了头，“既然你都查到了那么多事情了，应该也知道的吧, 调查这件事的人死了，无一例外。”
“哦？为什么这么说？”晏云清好奇，“你不是还没死吗？”
“我不一样……”布鲁克强忍着心悸，躲开晏云清的视线，不再和他对视。
他觉得眼前这个喜欢说怪话的人眼睛有魔力，仿佛能把他的灵魂吞噬干净。
简直和传闻中的魔王一样，不知不觉就能蛊惑人心。
“你不一样……唔。”晏云清想了想，“是因为有人替你去死了……哦不，应该说有人将你想要探查真相这件事给掩盖了下来，结果他反而死了？”
布鲁克顿时惊恐，看向晏云清的眼神也像是在看怪物一样，“这你也……”
“别激动，别激动，我只是随口猜测了一下。”
晏云清笑得很无辜，“你那个曾经的室友，叫什么来着……林克？”
晏云清念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总觉得怪怪的，就好像这个林克不知道会从哪里冒出来，穿着绿油油的一边撸树一边拯救公主。
布鲁克双手捂住脸，低着头缄默了许久，最后使劲搓了搓脸，长叹一口气：“是，林克替我去死了。”
放下手，重新抬起头的布鲁克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身上那股阴暗潮湿的感觉褪去，但又重新颓废了下去。
“阿德莱德老师……她是一个很好的人，她帮了我很多，即使看出了我接近她的目的不纯，也还是给我提供了很多……很多帮助，才让我没有被学院退学。”
“我很敬佩她，她就像是……就像是我的姐姐一样，那样亲切、温和。”
布鲁克轻轻地说，“我本来都下定决心了，要拼尽全力学习，直到阿德莱德老师愿意收下我为止。”
“然后她就死了。”布鲁克弯着腰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指尖用力，有点神经质，“那天她带着她的学生一起外出，三天后那一队学生全都没有回来。”
“其他老师说，那些学生死了，是遭遇了魔物袭击，而阿德莱德老师因为过于愧疚，引咎辞去了学院教师这份工作。”
“我不相信，阿德莱德老师是一个非常负责任的好老师，她不会一句话都不说，因为学生死了就丢下一切灰溜溜地跑了。”
“阿德莱德老师的学生……也就是林克他们，也不相信老师会突然离开，但他们完全找不到阿德莱德老师的踪迹，大家都想弄清楚那场魔物袭击背后的真相。”
“我……我不是阿德莱德老师真正的学生，能力也不够，所以我没有参与他们的调查，只是偶尔会从林克那里了解一些进度。”
“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我本以为他们会找到阿德莱德老师离开的真相，没想到……”
“杰拉突然和所有人说，不要再查下去了，老师已经死了。”
“林克他们都觉得莫名其妙，想要追问，第二天却听说了杰拉死亡的消息。”
“死因……魔力逆暴动。”
魔力逆暴动，是一种很罕见的病症，常见于有些为了变强而走火入魔的魔法师。
魔力在体内不听话地乱窜，逆了魔法回路，以至于魔力反噬而亡。
古早时期魔法杖还没普及时，这种病症经常发生，现在已经很少有这种病症出现了，因为人们习惯于用魔法杖作为施展魔法的媒介，不会把一些暴躁的魔力元素存在体内。
莉莉安躲在晏云清的后颈，悄悄给他解释，这个声音太过微弱，仍旧沉浸在过去记忆中的布鲁克完全没察觉。
“杰拉是一个很聪明，天赋也很强的人，他绝不可能会魔力逆暴动！”布鲁克激动地说，“他死之前已经是六年级的首席了！他那么强大，怎么可能会因为心态问题，导致魔力逆流？”
“然后你们就继续调查这件事，结果却是每一个试图触及真相的人，都死了？”晏云清点破了这个事实。
“是、是的……”
布鲁克的肩膀完全塌了下去，失魂落魄，“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林克了。”
“林克告诫我，不要再查下去了，再查下去他和我都会死，我……”
“我有听他的，但是那天刚好，嗯，刚好是阿德莱德老师的忌日，我想和她说说话……就去了她曾经的住所，在那里待了一下午。”
布鲁克深吸一口气，重新看向晏云清，“我可以相信你吗？”
晏云清知道自己要探查的秘密终于要浮出水面了，他心下一动，把之前的所作所为当做了投名状。
“唔，之前忘记告诉你了。”晏云清轻描淡写地说，“迪恩知道吧？这家伙已经被我杀了，头都砍掉了，现在城主府应该已经乱了套。”
布鲁克愣了愣，发出一声：“啊？”
“你……把迪恩杀了？”布鲁克迟疑，“真的？”
他怎么也没想到，杀害阿德莱德老师的凶手之一，在眼前人的口中，就这么轻飘飘的死了。
迪恩有这么好杀？那他这两年的惶惶不可终日算什么？算他胆小吗？
晏云清：“你不信？这就有点不好办了，我也没有把人头砍下来随身携带的习惯，要不我带你去城主府看看？不过现在进去了估计不好出来。”
布鲁克的脑子一时间有些混乱，嘴巴张了又合，最后挤出一句干巴巴的：“哦，这、这样啊？那不用了，我相信你。”
莉莉安捂着嘴偷偷发出了噗呲两声笑，脑子没转过弯来的布鲁克终于发现了一直藏在晏云清身后的小家伙。
他震惊地站起身来，指着莉莉安：“这、这个是？”
晏云清捏着莉莉安的脑袋往后面里塞了塞，让她别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人面前，“这个啊，一个会动的玩偶，厉害吧？最新的炼金物品，一百金币一个呢，可贵了。”
莉莉安挣扎了两下，听见这话干脆一口咬了上去。
这回晏云清带着手套，莉莉安隔着皮质手套咬他根本伤不到他分毫，反而被他整个笼罩在掌心之中，抓住。
莉莉安；！！！
可恶啊，你才是炼金物品！你才一百金一个！
伟大的莉莉安阁下上拍卖行都不可能只拍出一百金币的！
晏云清双手一合，困住了要打滚耍脾气的莉莉安，把她塞进了斗篷下的口袋里。
布鲁克将晏云清的动作尽收眼底，扯了扯嘴角，“这、这个炼金玩偶，还挺活泼的……”
晏云清面不改色，“是啊，就是有时候吵得人脑子疼。”
感受到手掌中传来的挣扎和抗议，晏云清话锋一转，“不过我这一枚玩偶是绝版的，仅此一只，所以你要是想也买一只，很遗憾，买不到的。”
布鲁克：……他什么时候说要买一只炼金玩偶了？不……这根本不是炼金玩偶吧？这是把他当成瞎子还是傻子呢？
情绪就这么被打断了，等布鲁克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后，已经蓄不起原先的愤恨了。
“我们还是继续刚刚那个话题吧。”布鲁克想要回归正题。
晏云清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布鲁克：“……你确定你会给阿德莱德老师报仇的对吧？”
晏云清摊手：“我没这么说哦。”
布鲁克急了：“你费尽力气弄来这么多资料，不就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当年的事情真相吗？你不是为了给阿德莱德老师报仇你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