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之前张绣与刘表,心里也是记着那份杀叔之仇的。
从地位置上来看,出使的先后顺讯应该是先刘表再孙策,刘表那边刘备是已经了解过的,拿着汉室宗亲的名义去激对方的话,让他出兵是不难的,只是恐怕出不了多少,纯粹给你表演一个面子功夫。
而等到他从刘表那里去到孙策那里,一旦被问起来刘表的反应,你说他也去,人家要是说不能与杀父仇人为伍怎么办。
张飞从最开始的出去收税就心里窝火,现在看到刘备眉头紧锁,忍不住站起来想要说点什么,却被关羽按住。
刘备注意到自己两位兄弟的不乐,知道这都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二弟、三弟勿要如此。”
张飞实在忍不住了:“今日要做这个,明日要做那个,此间种种,分明就是那曹孟德有意为难。”
而且明明是对方有意为难,在外人看来他们还好像得了老大的信任。
刘备轻叹一声,面上却不带有丝毫丧气:“三弟谬矣,何以称作为难,此天子信重于我。”
他的眼睛里似乎藏着一股火苗,那火苗摇摇晃晃闪烁着,似是但凡吹来一阵风便要熄灭,可实际上它从未熄灭过。
安抚好自己的两个兄弟,也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刘备带上天子的诏书与相关人手,不曾耽误拖延,立刻便出发了。
当他们来到城门口时,正巧遇到陆离来送李伍。
刘宏都知道大鸿胪并不负责许都与各州之间的交际,负责的时曹操手底下的一群人,而李伍正是其中之一。
上次陆离与他说请将不如激将,显然效果不错,但这一次,李伍准备做的是反其道而行之的激将。
袁绍是个很骄傲的人,他直到现在都认为曹操是不如他的,这个认知从目前双方的情况来看,倒也不能说是错的。
因为这份认知,他必然认为曹操此行派人前去,就如之前一般是要让他一同出手的。
再行之前的激将,不免让对方拿着先前一次的情况堵回来。
倒不如跟他说感谢上次的帮忙,我们这边发生了疫病,以至于无功而返。劳烦你白跑一趟。
这次来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跟你道个歉自己道个谢。
什么,你问要不要你派兵。
哎呀,其实也没有那么需要,有刘表跟孙策在呢,就不劳烦大将军了。
第137章 一波三折
同样出使的两方互相见礼,接下来将一人往北去袁绍处,一人向西南去刘表处。
李伍那边因为早就将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陆离最后只道:“友然此去切要保重才是。”
李伍对着陆离拱手一拜,踏上了又一次的出使之路。
危险吗?
当然是危险的。
可难道做伍长便不危险了吗?
相比较起来,李伍更喜欢现在的危险。
目送对方向着北方而去,直到队伍的最后一丝影子也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陆离这才收回目光,他的视线转移到了站在一旁同样在凝望的刘备一行人身上。
陆离:“玄德兄。”
刘备:“大鸿胪。”
这并不是一场早有准备的见面,陆离也不知道该跟对方说什么好,他从来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更何况人家都喊他“大鸿胪”了,那么他还有什么可跟“玄德兄”说得呢。
陆离:“今日来送友然,不想竟恰巧遇到将军,愿将军此去诸事顺遂。”
刘备心里叹了口气,回道:“承大鸿胪吉言。”
接着,他们一行人同样出了城门,朝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队伍走出一段距离后,听到前方传来的刘备的叹息声,关羽不由回头向着城门看了一眼,他清楚自己大哥在叹息什么。
——是刚刚陆离的那番话。
对于李伍,对方是希望他保重自己,对于他们,却是希望办事顺利,前者有情有义,后者公事公办。
曾以为志同道合的人,不想竟然各自走着走着,轻易便散了。
而刘备既是因此叹息,又并非只是如此。
有一说一,当初第一次前去见陆离的时候,刘备想象中的他们之间见面后的场景,就是如今这样的——生疏、客气,充满距离感。
那个时候对方哪怕辞官而去,却依旧是大汉耀眼的天之骄子,而他不过公孙瓒手下一寂寂无名的部将而已。
然而那个时候对方热情亲切的接待了他们,言谈之间没有任何的高高在上与距离感,仿佛他不是曾经被天子捧着的人,仿佛他们不是什么不值一提的存在。
反倒是现在,在认识对方多年之后,在刘备终于不再籍籍无名之后,对方反而展露出了刘备最开始想象过的姿态。
更准确地说,是在自己那声“大鸿胪”之后,对方展现出了随之对应的态度,刘备第一次切身感受到对方传说中的“不饶人”是什么模样。
所有人都说陆侍中脾气不好,甚至说他是睚眦必报,刘备此前从未见过,今日倒是窥见一二。
送完人,陆离正要去司空府,催马经过一处酒肆时,却听到酒肆之中有人在高声谈论寡妇改嫁之事。
这事在东汉算不得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这个时期的寡妇,尤其是生过孩子的寡妇,那可是相当受欢迎的存在。
曹操这边的受阻,更大原因是他恨不得抓着寡妇跟单身汉,立刻就给人家配好了对,赶紧让他们生孩子。
本来不过是酒肆闲谈,陆离也没在意,可他却隐约好像听到了几句不妥之处,陆离不由勒马缓速。
身后两位随从见状,上前帮陆离牵马。
缓慢经过的过程中,足够陆离听明白里面的情况了。
正是因为听明白了,陆离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他听到的是那群人在暗指有人以寡居长辈谄媚于上,为求名利、寡廉鲜耻。
对方并未直接言语张绣的名字,可陆离听到的字里行间似乎都在说张绣。
陆离曾经从曹操那里听说过这场算计,可当时明明是失败了,而且当时对方应对得当,消息也都是控制住了的,怎么突然在这个时候翻出来了。
虽然没有直接指名道姓,但是清楚的人都立刻就能对上号。
陆离让身边跟随的人一人去执金吾处诉说此事,一人留在此处监视,此时正值将行兵事之际,内部各处当要防微杜渐才是。
安排好这个,陆离目标不变,继续往司空府而去。
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开头没有开好,陆离去往司空府的路上那叫一个一波三折。
先是酒肆那边的“寡妇论”,接着没走多远就遇到了孔融,以及他身边那为看起来好像有着远超自身体重反骨的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孔融看到自己后,打了声招呼,匆忙中带着几分慌张的拉着自己的朋友就赶紧走了,搞得陆离都怀疑自己今天难道看起来很吓人吗,对方怎么这个反应。
好似见不得人一般被友人拉走的祢衡,在走出一段距离后终于拉扯住了对方:“文举兄这是作甚,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在下难不成见不得人吗?”
你这个时候倒是讲究起体统来了,孔融心想。
回忆起这些日子从对方这里听到的各种言论,孔融可太清楚自己这位忘年交小友有多么擅长得罪人了:“见不得人倒是不至于,我只是担心你要是激怒了大鸿胪,对方让你当一次‘登徒子’又该如何呢。”
战国时期登徒子向楚王说宋玉的坏话,结果宋玉一篇《登徒子好色赋》,让登徒子从此成为了好色者的代名词。
那陆伯安可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而且他也确实有这个能力做到同样的事情。
君不见自从对方一篇《项羽论》之后,如今项羽已经成为了傲慢的代名词,常常用来形容比较董卓、李傕等人不说,还成为了一种新式样的阴阳怪气计量单位。
其使用方法,在有关阴阳怪气的diss人方面,卓有奇效。
比如形容一个人傲慢——你这人本事半点比不得项羽,傲慢倒是犹有过之。
比如形容一个人谦虚——虽然你各个方面都比项羽差了老远了,但好歹你还知道不骄傲,谦虚应该就是你唯一胜过他的地方了吧。
祢衡并不认为孔融是在危言耸听,他也不觉得陆离没这个能力跟心气,但是他一身的杠精反骨那也不是白长的,带着几分不认输道:“焉知是我为登徒子,而非他。”
孔融:……
仅以才学论,祢衡未必输给陆离,跟陆离默默无闻的前二十多年相比,祢衡少时便有才名。
但有的时候文采这事情要看文采不假,却也不仅仅只是看文采。
两人相差了十多岁,祢衡十几岁少有才名的时候,陆离都已经名传天下了。
不过孔融也是不明白:“你不是一直很喜欢陆侍中吗?”
不论是《陈情表》、《禁淫祀》还是《项羽论》,甚至是当初的讨董诏书、后面陆离为曹操对敌、解释书写的一系列文献,对方能够抄录的都抄录了个七七八八。
今日见到真人了,怎么态度看起来这么具有攻击性呢,难不成是叶公好龙?
祢衡冷哼一声:“何谓喜欢,怎会喜欢,不过是一行文以情惑人、另辟蹊径、沽名钓誉之徒耳。”
陆离看到自己增加了百分之零点一的后世传唱度,脑海中不由浮现出刚刚被孔融拉走的那人,总觉得这百分之零点一恐怕跟对方有关,如果真是如此,他这人还怪好的嘞。
经历了这一波之后,下一波是我们的东汉著名外戚董承。
对方看起来刚从司空府出来,正好在距离司空府百米左右的地方跟陆离遇上了。
巧合?
陆离一脸好巧的跟对方打了个招呼:“董将军。”
总感觉一个上午不到,已经用完了今天预定计划内的的社交额度。
这一个招呼打的虽然随意,但一眼看过去,外貌满分,气质满分,仪态满分,就连声音也满分,唯独董承看起来有点不满分:“大鸿胪这是要去司空府?”
这话问的纯纯没话找话,毕竟这个方向与陆离住的地方完全相反,不去司空府,他难道是出来瞎溜达的吗。
陆离笑着回了句明知故问的话:“正是,将军这是刚从司空府离开吗?”
董承点头,本来到这里,客套也进行的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该各干各的去了。
谁曾想,董承突然问道:“临近先帝忌日,不知侍中可有准备。”
陆离眼神几乎立刻便冷了下来。
董承恍若未觉,叹了一口气道:“想当年先帝在时,侍中何等风光无限,若先帝见侍中如今境况……”
陆离嗤笑道:“董将军此言倒是颇为可笑。”
董承严肃了面色,带着几分斥责道:“侍中何以笑先帝。”
陆离:“将军当真巧言令色,我笑的分明是将军,将军何故要攀扯先帝,莫非是存有不臣之心,如今待陛下种种竟皆为矫饰乎?”
董承自是否认:“我怎会有此心,侍中既然言语说此番是笑我,不知鄙人有何可笑之处?”
陆离近乎失礼且充满攻击性的上下打量着他:“先帝时,在下未曾见董将军,却不曾想将军竟自认比我更懂先帝,如何不可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