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这是曹操PK先帝子嗣,曹操赢。
曹操半点推脱的意思都没有,他就差直接将这事大包大揽过来,说上句:交给我,你放心,绝对没问题!
陆离这种行为,差不多可以等同于将名声都一并交付给曹操了。
但凡对方为了自己这边有利,让他发表什么站队刘协的文章,这名声……
对于这种情况最不感到意外的,并非是善察人心的郭嘉,反而是如今正统名分深受质疑的刘协。
作为当年听说陆侍中与自己父皇那一番“百姓苦从何来”谈话的存在,在刘协看来,陆离是一个一旦选定了某个人,前途、名声甚至是性命都可以尽数托付的存在。
陆离似乎大方且充满信任的交托出了一切,可正因为如此,曹操只会比对方更爱护他的羽毛。
这都不只是他跟陆离之间的交情问题,这也是一种“千金买马骨”的求贤展示。
人家对你这么好,你却对人家毫不爱惜,这让别的贤才看了,谁还会选择将自己托付给你呢。
这年头大家都不是傻子,选定之后怎样死心塌地又或者死心眼是一回事,选择之前如何机灵的货比三家,那是大家普遍都拥有的技能。
就拿陆离来说,虽然他一开始就选择了曹操,但是在外人看来,这显然是对方货比三家后的选择。
至于谁是之前被比过之后没有选择的几家,袁本初,你对此有什么想法吗?
是的,在很多不知情的人看来,当初陆离跑去跟袁绍搞讨董联盟,显然就是一种带着观望与考验的政治选择。
而结果显而易见,袁绍并未通过考验。
两个知晓真相的当事人,陆离不会没事专门跑出去跟人说这种事情,不被选择的袁绍更不可能跟谁说他压根没有被陆离选择过。
将需要头疼的事情甩给曹操及其麾下谋士们后,陆离虽然不至于直接无事一身轻,但真的有点体会到一种特别的轻松与快乐。
将一切交托出去的陆离只需要等待一个结果就可以,可是曹操他们要考虑的事情就很多了。
不说曹操对这份伴随着交托而来的高度信任有多么欣喜,他麾下的谋士们对此也并非毫不惊讶的。
说真的,大家都觉得陆伯安跟明公的关系真的是一眼看不到,就直接错过了一个季度的剧情。
上次他们突然摆脱了别扭好到直接进入蜜月期是如此,现在名声都直接这般交托出来了也是如此。
陆伯安,到底谁教你这么当谋士的,你这是想要卷死我们吗?
心里腹诽归腹诽,该干的活还是不能少干的。
真单纯按照对己方有利的目的来安排,那自然是要站队当今天子的。
可真的这样做了,看起来好像对他们这边好,实际上的隐形损失比得到的好处可大多了。
因为真的这样做了,他们相当于将本可以多次利用的舆论武器,直接用成了一次性消耗品,还是直接降了好几个等级的对敌消耗。
这像是拿着最高级的武器去打了新手村,还把武器给干废了。
家里有几个钱啊,你这么霍霍宝贝。
有武器乱用,甚至用毁了,这是一种巨大的失误。
但是有武器放在手里你却不用,这同样是一种资源上的浪费。
况且这次显然这把武器是不能不用的,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展示锋芒,以及观望锋芒到底会对准谁。
贾诩这个自身名声并没有多么好的存在,献上了一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主意。
——他们不是借着少帝的名头说正统吗,他们也可以借着正统的事情说一说当初致使正统混乱的事情。
办法也很多,要么缅怀先帝,要么就直接好好掰扯掰扯董卓到底是怎么入京的。
袁本初在这件事情上,那可是半点都不清白的。
第149章 舆论分析
在拉扯先帝转移话题与对准袁绍就是开炮之间,曹操非常果断的选择了后者。
陆离对于这个结果真的一点也不意外,正是因为不意外,所以才要将这件事情扔给曹操来处。
毕竟这事情发展到最后,很有可能就成为两方开战的导火索。
虽然都知道双方迟早必然会有一战,但是主事人选择开战,跟你作为下属为了给自己正名导致了开战,这是完全不同的。
人总是免不了迁怒,若是后者,战事中但凡有什么不对、有什么牺牲,你天然就要背负上一部分负面情绪。
但现在是曹操拍板做了决定,这事就瞬间变成了你只是按照对方的吩咐来做事情。
这就是为什么要谨慎选择明公的原因之一了,有事情对方是真的能够抗事,跟有事情对方直接给你甩锅,那绝对是两种截然不同的体验。
定下了基调,这事对于陆离而言真的一点都不难。
尽管他跟袁绍之间认识的时间比不上曹操与对方认识的久,但很多事情他可能比之曹操还要知根知底呢。
虽然是要分析袁绍在里面起到的作用,可陆离写起来却不会上来就说我们这篇文章是要讨伐袁绍的。
他借用《道德经》中的一句话作为开题:“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
然后就是借着这句话逆推,从细微处分析导致这件事情的原因所在。
潮水退去之后,到底是谁在裸泳呢?
陆离也没有直接点名,他就是层层递进的推,推到最后,这事别说本就了解的人,就算不了解的看到他公式都列出来代好了,答案甚至都就差明示给你递小抄了。
这要是还不明白,那么很抱歉,你不是我们这把舆论高端局的参与群体。
在逆推分析了一波罪魁祸首之后,借用《论语》中的一句话:“众恶之,必察焉;众好之,必察焉。”
陆离开始分析起这场舆论战的起因与目的。
他不只是分析这一场舆论战,他还系统归纳种种舆论手段与套路,比较简单粗暴的就是数量取胜,如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更加细致一点的,围魏救赵、转移话题、混淆视听。
还有比较另辟蹊径的,如以错证对,反复横跳、反装忠、忠装反……
其中的条清晰程度,俨然一副舆论专家的架势,看起来就很见多识广,事实上也确实是非常见多识广了,毕竟当年先帝死后,这些舆论手段陆离亲身体验了大半。
一篇用来批判袁绍的文章硬是写出了一种学术论文的感觉,但你要说偏离了目的,可看似只字不提袁绍,却又字字都是袁绍。
陆离写完后改了改错别字,重新誊抄了一遍,就送到了曹操那边让对方“审稿”。
曹操看着陆离送来的文章,只觉得真该让《鸠鹊论》的作者好好看看,什么才是陆伯安真正的行文特色。
陆离的真正特点从来不是阴阳怪气,他真正的特点分明就是“一词多义”却又意义专一,而且他是真的总能写出新东西来。
看着对方列举出来的那些舆论手段,曹操感觉好像看到了关于当年陆侍中如何反舆论手段的成就报告。
该说不愧是从外戚与宦官之中杀出重围、一骑绝尘的天子近臣吗,陆离列出来的这些手段,不止先帝去后他遭遇过,先帝在时他也没少遭遇。
从一开始的宦官们对天子说陆伯安跟皇甫嵩关系好,进而表示他因为皇甫嵩被贬官对陛下你心怀不满。
到后面因为刘宏对于陆离的各种偏爱,外戚加士人都在拿着之前的各种宠臣举例,说这陆伯安不值得这样的优待。
其中三人成虎属于基本手段,夸大其词、半真半假、断章取义,那也是常见套路,凭空捏造、拼凑剪接、明褒实贬也不少见。
可以说陆离在洛阳为官的时间虽然不长,但名声这么大,还真的并不是全靠先帝一个人捧。
每一次失败的舆论攻击,都是对成功反舆论者名气的一种巨大宣传。
而君臣情谊,其实也是在这种风风雨雨中得到了进一步深化,就好像很多伴侣坚持下去的原因不是对于彼此的爱,而是为了反抗来自他人的反对。
这种反作用的告状,谁看了不想问上一句:你们到底是恨还是爱啊?
这要不是很多人都明确可查,都要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陆离请来的托。
曹操将陆离文章中就舆论手段分析方面的内容,比较大众化、常用化以及部分小众却也用过的留下,至于那些崭新的则是留在了自己这里,好主意何必立刻拿出去给别人看呢,自己先用过一波再让别人知晓也不迟啊。
袁绍可是安排了不少人专门关注这场舆论战的走向,陆离的文章一经问世,立刻被人用最快的速度送往了邺城。
看完了陆离的文章,袁绍倒是没有生气,毕竟当年对方都直接指着他的鼻子骂过,现在不过是将当年那些话写了出来,而且写的可比当年骂的委婉多了,这有什么可生气的。
众人看着袁绍抓起文书扔在地上,个人都红温了,可偏偏对方还觉得自己压根没有生气,只能说明公你开心就好。
不过别管是真生气还是真的不生气,袁绍现在想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澄清!
这事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清楚不能干,不说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就说人家都没有指名道姓,你巴巴的跑出去澄清,这跟不打自招的直接认罪有什么区别。
求问,自家这边搞舆论战,没有把敌人搞进去,反而把我们家老大给搞进去,怎么办?
对于这种事情大家自然是劝说不能这么干,劝得各有各的道,但大方向上都是非常一致的——不行。
知道他们家明公不善于决断,所以对于这种事情大家就给一个答案,这样对方总不会为难了吧。
决断倒确实是不用为难了,但袁绍更加生气了,他觉得这群人就是刀没砍到自己身上不觉得疼,败坏的是自己的名声,他们当然不觉得有问题。
袁绍这里的人是真的很多,聪明的也确实占据了绝大多数。
但有的人是聪明的看出了这件事情的利弊,所以有志一同的认为不能做澄清的事情,将自己越抹越黑、主动认罪。
可也有的人聪明的看出了袁绍的心意,这个世界上从来不是正确的事情就必然是真正正确的。换言之,有些事情比起做的正确,更重要的是做到某些人的心坎里,哪怕后者可能没有那么正确。
这种事情把握好度量,可能是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但底线一旦掌握不好,那就直接是佞幸了。
谁都知道佞幸惹人唾骂,但这样的人从未消失,自然是有其道在的。
袁绍曾经无比痛恨那些宦官,心里未必不跟着恨宠信宦官的天子,为此他甚至不惜“委身”于屠户,只求剿灭奸佞,还天下士人一个朗朗乾坤。
可现在,他听到那些明明没有那么正确,但确实顺着他想法的话,却不觉得有任何不对,只觉得正合他意。
好听、爱听、多听,这才是我应该听的东西。
袁绍现在连个对自己有好处,只是可能名义上压在自己上面的天子都不愿意容忍,其实就已经很能看出心态了。
他手下确实不缺聪明人,但聪明人也不免一叶障目,以老眼光看人。
能够走到今天,袁绍自身的卖相也是足够好看的,可不全都凭借着四世三公的家世。
眼看着袁绍这边一意孤行的要将舆论战真的打起来,原本祸水东引讨论正统的事情,被他这么一搞,直接成了双方近乎实名制的大撕逼。
曹操对此喜闻乐见,比起袁绍雄踞北方,解决了公孙瓒之后,几乎无敌手的情况。
曹操这边身处四战之地——四方都跟别的势力接壤。
陶谦算是比较好的解决了,但袁术打完,更南边还有一个孙策,张绣招降了,西边还有刘表在,北边的袁绍不提,跟他们双方都接壤的河内也有一个立场不明的张扬在那里杵着。
只从对方对吕布的关切来看,这似乎可以被定义为自己人,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