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安正在我荆州做客,吕大将军却如此作为,难道便不怕重蹈昔年郦食其旧事吗?”
刘表所言语的“郦食其旧事”,是说当年郦食其奉刘邦之命出使齐国,劝齐王田广以七十余城归顺。结果大将军韩信攻打齐国,导致郦食其被齐王烹杀。
虽然用吕布比韩信,似乎有点比不上,但此情此景却是几乎一般无二的。
陆离却纠正了一下刘表的说法:“使君此言差矣,昔日齐王与高祖为对立之国,离与使君却同为汉臣,此两者如何能够一概而论。”
汉臣不杀汉臣哦,你杀了你就不是正统的汉臣。
陆离一手“汉臣绑架”玩的溜溜的,可刘表也不是会被人随意拿捏的人。
刘表:“伯安惯会言语逼人,汉臣自是不该轻害汉臣,可汉臣难道便能够随意派兵攻打地方吗,若是吕奉先自为之,我当助司空清门户。”
“可若是司空之意,却不知司空如今做的是怎样的汉臣。”
刘表此刻堪称咄咄逼人:“早年许都便有传言,道司空恐有王莽之心,玄德离开许都便与此有关,却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陆离唇边带笑,眼底含冰:“使君慎言。”
陆离:“我早言使君惯爱人云亦云,此刻看来,却不知使君是不认此语,还是知错不改。”
刘表道:“伯安何故顾左右而言他,空穴来风,必然有因,未听司空有所解释,莫非是早已默认?”
陆离笑着望向刘表:“使君说笑了,未曾有过的事情,却不知要解释什么。”
“真正应该解释的人,不是那些说出这种话、相信这种话的人吗。”
陆离反问道:“使君既有此言语,不认为自己人云亦云,却不知证实此事的证据何在。”
“若无证据,空口白牙随意污蔑朝廷命官,三公之臣,便是州牧怕也难逃罪责。”
第215章 防御玄学
刘表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但有学问有的时候与擅辩论并不画等号。
腹内锦绣文章,辩论难以抵抗的有才之士大有人在,刘表就是其中之一。
曾经,他虽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辩才,却也觉得自己挺擅长说话的,直到此时此刻面对陆离。
跟在洛阳早早将辩才激发且锻炼出来的陆离这一争辩,那真的是张口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还提供证据,这种事情要是真的能够拿出切实证据来,曹操早就用不了天子的大义名分了。
辩论不过索性便不辩论了,干嘛要用自己不擅长的去碰对方的长处,刘表决定将事情拉回自己的节奏:“伯安当真巧言善辩,便是司空无王莽之心,可那吕奉先所率大军又当如何解释?”
刘表不愿意继续之前的话题,陆离也没有硬是要拉回来,节奏这种东西,说着说着便属于自己了。
陆离回答道:“使君也说了,尚且难以确定奉先此行是一己之私还是奉司空之命行事,现在又要发问,却不知到底要让离说什么?”
刘表以为陆离想装傻,就听见对方说:“吕大将军便是奉司空之命行事,使君又何必要来问离,难道使君便无错处吗?”
司空只是想要还天下以太平,这样的他能是坏人吗?
没事多反省反省自己,这些年税收怎么没有给陛下送过去,威望怎么这么差劲,让人说打你就打你没有半点顾虑。
刘表:?
也幸好他不知道陆离心中所想,不然问号还得再多两个。
虽然如果你硬要装傻我会看不起你,但伯安这么刚到底是要闹哪样。
前不久被对方安慰的时候,对方说的是别人说你有问题,但这不仅是你的问题,还是这个世道的问题,是世道配不上你啊。
现在轮到司空认为你可能有问题了,那便是你还不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问题,司空都认为你有问题了,你能没问题吗。
陆伯安,做人不可以这么双标知道吗,那曹操手里难不成有你的把柄吗?
刘表选择性遗忘了陆离早好几年就已经是曹操的人了,他的某些既定印象还停留在陆侍中跟先帝上,什么曹操,不过是虚与委蛇而已,真心不了一点点才对。
但现在,被遗忘的事实被摆在面前,证实着自己好像才是被对方虚与委蛇的那个人。
刘表认为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难道有人认为我会为此破防吗,真好笑,我又不是不知道他是被曹操派过来的。
刘表努力不动声色的进行着深呼吸,很想要超常发挥一下自己的辩论能力,最好能够将陆离说得哑口无言才好。
可惜任凭他如何催促,这张死嘴就是吐不出自己想要的话语来。
事实证明,有的时候就算逼一逼,该不行还是不行。
尝试无果之下,刘表索性也不尝试了,文的玩不过,咱们可以玩武的。不过刘表心里打定了主意,以后再见陆离,身边一定要带上个能说会道、能言善辩的。
刘表好似善意提醒,又似是威胁道:“荆州多义士,近日因吕大将军之行怕多有不平,伯安可要小心莫要学那孙伯符。”
语罢,刘表拂袖而去。
他跟孙家从来算不上关系好,甚至可以说是深仇大恨。当年孙坚死于他属下之手,但是孙坚先来跟他动手的,如今孙权也在江夏那边动作不停。
虽然拿死者说事不太好,但刘表说起来还真的半点毛病也没有。
陆离被对方丢在会客厅里,望着刘表失礼离去的背影,他其实还挺没想到的,这是说不过就跑了吗?
可明明对方能够直接叫人将他抓起来都没有问题,他都做好了被刀架在脖子上的准备,谁成想就看了个嘴遁——对方还没说过便直接遁了。
陆离现在虽然好像已经进化到几句话就能跟人拉近关系的超级i人,但他心其实还挺冷硬且难以接近的。
做他们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就是随便对着敌对势力的人心软了。
要是事先便有交情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但是刘表,当初对方受到党锢之祸的牵连,还是被何进给捞了一把,这是妥妥的提携之恩。而陆离与何进的关系如何,应该很少有人不懂吧。
对两人关系定位很有距离的陆离,对于刘表那句充满威胁的话语记在了心上,又是义士、又是孙伯符,这不就是说刺客吗,遭遇过刺杀的陆离表示自己很懂。
这话放在这个时候说,倒也不是说对方要派人去杀了他,而是警告陆离这段时间好好在住处待着,不要到处乱晃悠。
不然要是遇到了“义士”,那可就要当孙伯符第二了。
陆离不是一个不听劝的人,但在某些特殊时刻,有的劝说还是可以选择性忽略一下。
刘表离开了,陆离也没有自己一个人在会客厅坐着,跟一旁侍候的人留了句让对方帮忙带给刘表的话,陆离也离开了。
听到由侍从帮忙转述的“感谢使君好意提醒”的话语,说话的侍从态度恭敬,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句话最早脱自陆离之口,怎么听怎么觉得阴阳怪气。
现在陆离没在跟前,刘表狠狠的吐了一口气,才将杀心给压了下去。
虽然该给的警告给了,但刘表打心底里不觉得陆离是个听劝的人,他还特意安排了人时刻关注着陆离那边的动静,自然没有错过对方确确实实不听劝的各种行为。
而且他还不是那种简单的不听劝,他是那种被劝了一下之后,好像坚定了某种特殊信念一般,硬是要跟你对着干。
在这样一个敏感的时刻,他不说在住处好生待着,反而到处转悠。
刘表让他别到处转悠,他转悠的比之前更加厉害了。
之前转悠还只是拜访没有择主的野生贤才,现在他连那些已经有了明公的贤才都没有放过,考虑到这里的荆州,受害者到底是谁似乎已经显而易见了。
眼看着对方在自己的文武之中转悠,刘表那叫一个抓心挠肝。
陆伯安这是想要干什么,他们见了面之后会说些什么,那些人中有没有被说动的存在……
其中有的人直接选择了拒绝见面,好似生怕刘表会误会自己的立场,这看在刘表眼里,那是一边感到欣慰,一边又觉得这是不是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
有人拒绝自然就会有人接受,他们打着清者自清、我不心虚的名号,以要保持体面为借口,他们是真的半点不避讳的就跟人见面啊。
不见刘表会怀疑这是欲盖弥彰,见了刘表也不认为这就是坦坦荡荡。
刘表心里苦,若以夫妻比君臣,你们这般做与给我戴绿帽子有什么区别?!
而且类比的夫妻陆离没有放过,刘表真实的妻子他也没有放过啊。
听到对方拜访自家夫人的消息,刘表倒是没有往歪里想。
不说如今社会风气没有那么保守,对方见自己夫人时还有她弟弟蔡瑁作陪,况且就在自己府上,拐个弯就能见到的距离,自然没有必要往歪里想。
哪怕跟自己比起来,其实陆离与蔡夫人的年龄更加相近,但是该怎么说呢,有的人设定就已经定在那里了,让人真的一点都想不歪。
再者说,先帝都能允许人家在自己的后宫里面转悠,虽然是由先帝自己带着的,但是那么荒唐的人都能有这份肚量,任谁都不想要做比不上的那个。
陆离这么多年不婚不育、不近女色的,这也就是佛教传进来之后还没有兴盛,东汉也没有什么京都佛子文学,不然对方手上戴个佛珠,这就是佛子本子了。
刘表:没事哒,没事哒,没有人会被陆伯安勾引的。
刘表内心开阔,刘表自我安慰,刘表来回走动,刘表走到了自家夫人的会客处门外。
里面并没有发生什么密谋荆州的讨论,他们话题的中心反而是不在场的刘表。
被讨论的刘表忍不住咳嗽了两声表明自己的存在,然后便在一番客气行礼之后,与蔡夫人一同坐在了加了一席的主位上。
陆离这次拜访了一圈有名有姓又有权力的,唯独落下了刘表与刘备二人,现在好了,被落下的只有刘备一人了。
刘备:……
刘表看着真的半句劝告都没有听,见到自己也半点心虚都没有的陆离。
“伯安来此,怎也不告知于我?”
这话像是在问陆离,又好似在问蔡氏姐弟两个。
蔡夫人笑而不语,蔡瑁在心里极速思考如何回答,而陆离开口给出了答案:“使君贵人事忙,离怕难以相见,是以不曾相告。”
不是我不见你,是你不见我。
面对这非常令人熟悉的倒打一耙,刘表心里不由一梗,上一次相见时险些按捺不住的杀意,随着时间的流逝消散了不少。
如今自己夫人还在现场呢,自己来之前两人肉眼可见的相谈甚欢,自己一来便要喊打喊杀,这也不像话不是。
当然了,这份心平气和可能也与如今的战局有关。
刘表:“人人都道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如今在我荆州却是寸进不得,伯安以为如何?”
陆离以为如何?
陆离认为刘表这个人是有点邪劲在身上的,他本人趋向于守成,这个守成也真的是能力点满。
不只是外在的能力,玄学方面的力量甚至要更胜一筹。
当年孙坚跑来打他,被一箭射死了,张济打他,也死于流矢。
如今吕布还能好好活着,陆离认为就已经很对得起“人中吕布”的称赞了。
第216章 “初”闻卧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