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王允来了后倒没有说什么刺杀,只是为女眷无意冒犯道了个歉。
那语气中的宠溺与无奈,加上最先解释的人说的“女公子”,没看出来这天有点苦大仇深的王司徒还是个爱女儿的。
吕布现在虽然还没有儿子,但对于女儿也没有特别的宠爱,就是平常对待,乍一见王允这样的还挺稀奇。
这边解释着解释着攀谈起来,聊得还挺愉快的。
谁知道不远处却有女声由远及近,似是被身边的人念叨烦了,轻斥道:“莫要再唠叨了,我倒要看看哪个英雄人物竟能被我一箭射杀!”
声音虽然足够小,可架不住吕布耳力好。
这话虽然听着不太好听,嘲讽感满满,但吕布还挺认同的。
是啊,到底哪个英雄竟然会被一个小女子一箭射杀啊,这还能被称作英雄?
不过你别说,这人射术虽然非常菜,但声音倒是还不赖。
而当声音的主人策马而来,近距离看到那张半遮半露的脸后,吕布不由就是一愣。
无他,人美而已。
吕布看到那女子见到自己似乎也是一惊,驱马停在父亲身后不由侧身躲了躲。
但转瞬反应过来,又不免带着几分羞恼的红了脸,小声对着王允喊道:“父亲。”
王允一脸无奈:“你呀,怎的如此莽撞,这是中郎将,既然来此还不速速赔罪。”
对着孩子是温和训斥,对着吕布就是代为道歉了:“小女任性,叫将军见笑了。”
见笑倒是谈不上,不说大汉对女子的束缚本就没有特别严重,吕布本人出身边地,边地民风彪悍,见过的外向女子多了去了。
要不是董卓手下的兵将在他的放纵下肆意妄为,洛阳与长安也不至于街上难见女子。
吕布也听说过京中女眷因为陆离产生的一些变化,不提王允的态度,就看这女子这般作为,想来当真颇受宠爱。
因为有了这个认知,对方还长的这么好看,再加上之前跟王允谈得挺愉快的,当对方道完歉后似乎含着些许隐怨略带嘲讽道:“小女子素闻将军神勇,乃是世难匹敌的英雄,却不知道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虚有其名。”
吕布心中隐隐一动,总觉得对方现在这样有种微妙的熟悉感。
而被嘲讽的吕布都还没变色,王允就先变了脸:“不得无礼!”
是斥责,又何尝不是爱护。
美人不服气的轻“哼”了一声,却还是依照父亲的话朝着吕布赔罪。
作为被赔罪的那个,吕布怎么感觉怎么不对劲,不是啊,王司徒你这是干什么,你这么搞是生怕对方不觉得我是个花架子是吧,不然怎么稍稍被人问上一句就破防?!
此刻要是对他开嘲讽的是个同性,吕布绝对直接将对方脑袋砍下来,好让对方好好看看自己到底是真是假。
但说这话的是一位异性,还是美得堪称吕布生平仅见的异性,那滋味瞬间就不一样了。
嘲讽都瞬间变成被人稍稍问上一句。
他护卫在董卓身侧时见过那位颇有美名的陆侍中,当初董卓与他差点打起来的时候,吕布也是拉架的一员来着。
虽然审美是私人的,但有些人美得很客观,吕布也是能够欣赏并承认对方的外貌的。可他又不姓刘,没啥特殊爱好,陆离长得再好看对他而言也就那样了。
但眼前这位女公子则不同,在美丽的异性面前,人总是忍不住想要展示展示自己的,更不用说这还涉及到是不是真英雄的话题。
吕布:“不知在女公子看来,如何算得上是真英雄?”
貂蝉看了一眼王允:“昔日飞将军李广有射石搏虎之能,我闻将军亦有飞将之称,不知可否叫小女子见识一二?”
说着,貂蝉从自己马侧的箭筒中拿出一支箭。
王允斥责:“你一个女儿家,日里弄这些东西像什么样子,你母亲不希望你见血特备此箭,难道是让你拿出来失礼于人的吗?”
见到貂蝉脸上既有委屈,又不免有几分不服输的倔强,那股由内而外的勃勃生机,被娇养出来的有恃无恐,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吕布的那种熟悉感越发明显了一些。
吕布:“司徒多礼,这有何难。”
他没有去拿貂蝉手中的箭,而是从刚刚捡箭的人手中拿过箭矢,张弓搭箭,一箭射出,正从两块石头缝隙中穿过,钉死了后面藏着的一只兔子。
那只被貂蝉几射不中的兔子。
貂蝉见状眼中异彩连连,王允却驱马几步将对方挡了个严实,近乎有些失礼道:“将军果真威武,见将军装束想来有要事在身,我等闲人便不多加打扰了。”
这幅生怕他将自己女儿拐带走的模样,倒是让人颇为哭笑不得。
体面人的不体面格外引人注目,王允在给貂蝉加码。
说起来,这还是他从先帝那里得到的灵感呢。
吕布看向对方身后正偷看自己,被自己发现后又躲回去的顶尖美人:“司徒知我,布便不多打扰了,告辞。”
本来这就是一场意外的“艳遇”,最多就是因为对方美的比较突出让人没法立刻忘记而已。
至于那股隐隐的熟悉感,吕布想遍了自己认识的人,都没有想出个头绪来。
谁知没几天,司徒府竟然送来了礼物——一块玉佩。
这是个什么章程,吕布一时之间没搞懂,难不成是为了那天的失礼赔罪?
但人家送了礼,这还不是那种巴结讨好自己的低位者送的礼,这自然是要去感谢一下,顺便搞清楚缘由的。
王允倒是热情的接待了他,只是在他提及玉佩的时候,虽然对方反应很快,但吕布还是凭借着绝佳的视力察觉到了对方的不自然,就好像……这玉不是他送的一般。
但是在一瞬间的不自然之后,王允转而奉承起来,那好话一句一句的,砸的吕布都有些晕头转向。
毕竟说这话的人不是什么无名小卒,而是朝中三公。
而好话说完还不算完,对方似是对他越聊越投机,说什么忘年之交,甚至直接跟他称兄道弟起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热情的吕布:?
称兄道弟之后,王允还让人将自己的一众孩子叫出来,让他们来拜见叔父。
与吕布只有女儿不同,王允除了貂蝉这个女儿,其余的都是儿子。
作为唯一的女儿,没有面纱遮挡的貂蝉在王允的孩子中美的特别突出,看起来像是他家偷来的一般。
王允的大儿子如今正任侍中一职,看起来跟吕布差不多大,这突然被叫出来拜见叔父,个人看起来都有点懵。
再看要拜见的叔父竟然是吕布,有礼却又坚定的表达了自己的拒绝。
拒绝完之后,就带着自己的弟弟们走了。
吕布只觉得怪不得自己没在陛下身边见过这位侍中呢,这么不会做人,别说董卓有意隔绝他人,就算没有董卓,对方也就是个在侍中寺里喝茶的。
貂蝉同样表达了自己的拒绝,却没有离开。
对方甚至上来就是一句:“玉佩是我送予将军的,不知将军可喜欢?”
刚刚被拒绝了一把还没来得及生气的吕布:?
他看看貂蝉,又看向脸色难看的王允,只觉得这父女两似乎在玩一种很新的东西。
吕布起身表示既然司徒有家事要处,那我就先走了。
谁知道那女子竟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将军缘何要走!”
王允指向貂蝉的手都在哆嗦:“你、你……”
“你这逆女是要气死为父吗?”
貂蝉:“父亲勿气,何不听儿的道。”
被对方拽着的吕布只觉得这个场面真的是越来越让人想不到了:“女公子,你……”
你讲道就讲道,能不能先把我给放开?
王允见到吕布的窘状,急忙道:“你这逆女要说便说,莫要对将军放肆。”
貂蝉闻言不仅不曾放开,却还抓的更紧了一些,似是要向着吕布借力一般。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可是士人推崇之?”
王允:“是又如何?”
貂蝉不服输道:“既如此,女子缘何就不能寻英雄以付终身?”
上赶着的从来都不是买卖,可此刻貂蝉明明是在做上赶着的事情,却没有给吕布分毫她在上赶着的感觉。
王允别管心里怎么想,当然不可能当着吕布的面说对方不是英雄:“你吕叔父已有妻,你莫不是要洗手去人家家里做妾吗?”
貂蝉却说:“那不过是世俗之见,士人乐以夫妻之恩比君臣之义,可难道朝中众臣人人都是陛下的正宫妻子吗?”
既然你们士人能够去给陛下做妾,没道你的女儿就不能以此身份托付英雄。
吕布意识到自己成为了父女俩人争端的工具人,但听到貂蝉这话,却忍不住心中一动,莫名生出一股知己之感。
貂蝉没经历过世俗之苦,才这般视世俗如无物,一如……
此刻,他好像终于明白那股隐隐的熟悉感来自于哪里了。
那分明就来自于自己啊!
自己神勇无双,是这个世界上一等一的男儿。
对方貌美无双,是这个世界上一等一的女儿。
换算一下的话,对方可以说是女人堆里的吕布,此处吕布是个形容词。
而他们此刻的不为人所解,又是何其相像。
貂蝉的手还抓着他的胳膊,虎牢关前震慑天下的吕奉先,此刻却好似没有任何办法挣脱一小女子。
是不能,还是不想呢?
等到王允辩不过就直接叫人将貂蝉带下去后,对着吕布颇为尴尬的再次道歉:“叫将军见笑了。”
见笑不见笑的,搞得好像尴尬的就只有对方一人一般。
虽然划清了等式,但吕布之前也是有些尴尬在的。
两个被一位小女子搞得焦头烂额的大男人,对视苦笑后不由真心笑了笑。
“布厚颜,不知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虽然他对于自己的女儿都是放手让妻妾养的,但这不妨碍他此刻一副育儿专家的架势:“若有误会还是早日解开的好。”
王允看到对方对貂蝉的怜惜与隐隐流露出来的一股感同身受,不由对接下来的计划添了几分信心。
这吕布,确实是个自爱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