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爆的早餐店,听起来像是会排队、找座,还让他迟半小时上班的样子。
但对方都做了攻略了,这么花心思,也是想让他吃好一点……
孟初说:“好的。”然后开始后悔。
付关山得意地笑了笑,躺回床上。孟初心里尖叫起来:赶紧把脏衣服脱掉!
“你不去洗澡吗?”孟初试探着问。
“你先去吧,”付关山说,“现在还早呢。”
虽然两人住在不同房间,但孟初的睡眠浅到掉根针也能醒,对面又是个澡堂歌王,他有必要确认一下作息。“你几点睡?”
“不知道,看心情,”付关山想了想,“今天在飞机上睡了一觉,那就两点吧。”
这句话里的每个词都让孟初陌生。
他随即镇定下来,回想之前的宿舍生涯,又不是第一次跟人同住,生活习惯不一样罢了,不就是三周吗?他跟打呼噜的舍友住了四年呢。
他托住坠落的心脏:“这几周你打算做什么?”
他白天一直不在,有种让伴侣独守空房的感觉——等等,好奇怪的措辞。
付关山说:“你忘了,我在这儿长大的,可以跟小学同学碰碰面嘛。”
孟初刚点头,对方又说:“我还刷到一个视频,这儿有个占卜师,算得可准了,我赶紧预约了,据说她能用塔罗牌算出你明年的身体情况呢。”
孟初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你不是信天师的吗?”
封建迷信也统一一下体系啊!
“多找几种,拿来比对一下,这不是更科学吗?”付关山说,“就跟你们做实验的时候,要多做几次一样。”
孟初深吸一口气,在心里背诵了八遍“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开口说:“别买水晶。”
付关山像是被冒犯了:“我有那么傻吗?”
你看上去像是会给秦始皇诈骗短信汇钱。
然后孟初用绝对信任的语气说:“晚安。”
他洗漱完,回到客厅,看了眼时间,决定看几页书再睡觉。
结果刚翻开两页,次卧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笑声。
他像聊斋里听到鬼叫的书生,手一松,书差点砸到自己的脚。
付关山从次卧出来,酒窝很深,大概是笑岔了气。“你看……”他把手机给孟初,“这人……”每隔两个字笑几声,“他……他在晾衣架上荡秋千,结果荡到一半杆子断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到拍桌子,砰砰声和视频里形成共振。
孟初看了看视频,又看了看他:“……你有什么事吗?”
付关山迎着他不解的目光,逐渐收起笑容,默默拿回手机:“哦,我来找睡衣。”
孟初很是欣慰,然而,这欣慰只持续了一会儿。
行李箱果然是个黑洞,他翻找的声音快把孟初逼疯了,还是没找到。
他开始一件一件把衣服扔到沙发上,企图用排除法找出来。
孟初忍无可忍地把书合上,准备过来揪出衣服,代替他想揪人的冲动。
付关山对他的帮助很是感激,站在旁边,对他致以赞美的目光。而后,他望向孟初放在桌上的书,发出吃惊的声音。
孟初抬起头:“怎么了?”
付关山走过去,拿起书细细摩挲。硬壳精装,暗红书脊,厚重得像词典,里面都是英文。
“这种书真有人看啊,”他说,“我一直以为这是装饰品,就是放在书架上装逼用的呢。”
孟初盯着他看了半晌,一瞬间,脑中响起流传千年、遗毒仍在的一句话:
凑活过呗,还能离咋地。
第17章 磨合
【磨合:人际关系相互适应和调整的过程。<例句:有些天生的特质其实是无法磨合的,但在文艺作品中,只需要——用真心!>】
早晨七点,孟初打着哈欠走出房门,比大多数早上更昏沉。
昨晚他先洗了澡,然后坐在床上,等着付关山走进浴室。
他必须在对方洗完澡后,把浴室打扫干净。否则,等到明天早上,牙膏沫就会变成白色固体。
一想起镜子上有这种痕迹,孟初就打了个寒颤。
结果,因为不好意思催对方洗澡,以及可恶的清洁习惯,他晚睡了一个小时。
今天一定要谦让地请付关山先洗,这样,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虽然从昨天显露的种种迹象来看,他们的同居生活还任重道远。
孟初把四处支棱的头发挠成另一种乱法,走进客厅,愣住了。
付关山坐在桌边,面前摆着几个盘子,上面精巧地拼了各种面点,蒸汽袅袅上升。
“我从单子上第一家早餐店买的,”付关山伸手,在盘子上方划了两圈,仿佛这是他用魔法变出来的,“但我觉得放在打包盒里不好看,缺一点仪式感。”
孟初大脑一片空白,凭借惯性拉开椅子:“你去买的?什么时候?”
付关山看了眼运动手环:“十分钟前。我估摸着你快起了。”
孟初惊讶地望向他:“你怎么知道?”
“你昨天那么问我,说明你有固定的睡觉和起床时间,而且你看上去就是个生活很规律的人,”付关山耸了耸肩,“上次我住在这里的时候,你是七点起的,我猜今天大概也是。”
所以……他特地一大早掐着点去买,这样自己起来的时候,就能吃上热腾腾的早饭?
“你……”孟初有点喘不过来气,“你怎么不叫我一起?”
“想让你多睡会儿嘛,”付关山说,“这样你能在差不多时间去学校。”
孟初望着盘子。他从来没思考过对方带早饭这种可能,即便真的出现在面前,也恍恍惚惚的不真实。
“我推荐青椒茄子馅的,”付关山指向其中一个包子,“排我前面的五个人里,四个人买了这种,我就多要了两个,”说到这里,他面露得意之色,“好吃的概率比较高。”
耳濡目染,最近他的科学造诣真是进展神速。
孟初许久不动弹。付关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要不我掰一块你尝尝?不好吃就给我。”
孟初摇了摇头:“不用不用。”他坐下来,拿起今日的室友推荐面点:“你昨天不是两点睡的吗?”
“是啊,”付关山说,“不过我觉少。”
你要成仙啊!“明天……”孟初说,“明天我去买早饭,你不要这么早起……”
付关山望了他一会儿,放下筷子,叹了口气。
“不用这么客气,搞得我是什么感动中国人物似的,”付关山说,“我每天都晨练,出去跑步的时候,路过那家店,就买了早餐,顺手的事。”
孟初咬了口包子。新鲜出炉的确实好吃。他低头看着桌面,不知道这是真话,还是单纯想减轻他的心理负担。
付关山看着他的表情,摇了摇头。别人稍微付出了点关心,这人已经受不了了,吃包子像吃秤砣似的。
因为一丝一毫的好意而恐惧,然后急切地想要回报,而且以日息百分之两千计算。就像上次,他在家庭聚会上撒了两句谎,这人就搞出了环球旅行婚礼。
好像别人给的不是礼物,是压力。
看到他这样,送礼的人也高兴不起来。
明明只要开心享受就好的。
想到这里,付关山觉得有必要确认一下另一件事:“我想请家政,你介意吗?”
孟初把包子咽下去:“家政?”
“我的卫生习惯不好,但我懒得打扫,”付关山说得理直气壮,“请专业人士来,人家赚钱,我省事。”
孟初一边小口喝豆浆,一边思索。
他没有请家政的习惯,不是请不起,是没这个意识。
即便工资足够花,小时候的省钱冲动依然烙在骨髓里。生活境况变了,消费观念却没有跟上。
但是……付关山出现之后,清洁需求显然比以往高了,他也不想在家务方面多花精力。
“好的,”孟初说,“那家政的钱我们对半分。”
“为什么?是我要请的,当然我来出。”
“打扫的是我的房子,”孟初说,“总不至于只倒你的垃圾,不倒我的。”
付关山伸手扶额。显然,这又是场旷日持久的争论。“你先去学校吧,”他说,“钱的问题我们之后聊。”转了转眼珠,他又热切地追问,“今天你会早点回来陪我吗?”
孟初莫名其妙觉得脸有点热,没答应也没拒绝,胡乱发出了模糊的一声,关上了门逃跑了。
其实,如果真有空,他确实打算早点回来的,让客人在家里干等,不太礼貌。可惜,世事难料,项目刚结束,杂事就吹着号角向他行进。
学校规定,副高职称每年至少带四个毕设学生。题目是他给,思路是他想,然而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
他看着学生的毕设初稿,叹了口气,开始了痛苦的审阅历程。
等他看完两篇,跟学生沟通完修改意见,已经傍晚了。
他伸了个懒腰,正打算看点科幻小说放松一下,就看到邮箱跳出来新邮件。
他点开一看,睁大了眼睛。
JSSC邀请他审稿?
他千难万难,才在JSSC上发了一篇文章,编辑居然看得起他,给他发审稿邀请?
那他得郑重对待。
等他写完审稿意见,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他揉了揉后脑勺,觉得今天文字摄入量过多,脑子有点转不动了。
他买的房子离学校三公里,小区门口有公交,两站就到,他查了下公交班次,下一班赶不上,再下一班又要等,于是打算在办公室坐一会儿。
他打开手机,开始回复未读消息,其中一条是付关山的,问他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