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月现五指收拢的瞬间,关乔整个人被带得往前一栽,膝盖砰的一声磕在了茶几边缘。
朗月现终于抬起眼皮大发慈悲的看了他一眼,漆黑的瞳仁泛着冷玉般的光泽。
这一眼看的关乔爽死了,后腰倏地窜起电流,他几乎是立刻起了反应。
张了张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一脸呆愣的只顾着盯着人看。
陆存远深知这位二少爷才是朗家最得罪不起的祖宗,赶紧在关乔惹祸之前拼死挽救局面。
他一脚踹在关乔腿上:“……老关!干嘛呢你,这位是朗家二少!”说完又转头冲向朗月现时声音瞬间低了八度,赔着笑解释:“二少爷,我这位朋友打小脑子就不正常,爪子也贱,还有多动症,您多担待。”
“多动症?”朗月现松开手,他慢条斯理的转着尾戒,目光扫过关乔泛红的手腕:“我倒是认识些不错的神经科医生。”
卡座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憋笑声,关乔揉着手腕,目光仍追着朗月现转尾戒的修长手指,陆存远抓起冰桶里的冰块往他脸上扔:“降降温吧你!”
*
关乔的手顺着朗月现放开的力度不舍地慢慢垂下去,指尖在腕骨处反复摩擦,仿佛要把那圈残留的温度揉进皮肤里。
朗家的人……他舌尖顶了顶腮帮,目光又黏回朗月现侧脸。这人连发丝垂落的弧度都漂亮的像是精心丈量过,在耳后弯成个慵懒的钩子。
他比朗月现要大上不少,平时混迹的圈子里认识的人多是陆存远、朗秉白那拨年龄段的人。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朗家人* ,他的确是不太熟悉,朗父也不喜欢让小儿子出席公众场合,没在一起碰过面也很正常。
提到朗家,他们一起玩的圈子里有名的不是朗家到底有多巨富,而是朗秉白这个活体《别人家孩子图鉴》永久霸榜首席成员。
就说他们这伙人小时候谁没被自己父母亲拎着耳朵教育过:“你看看人家朗秉白。”
魔咒,简直是魔咒。关乔后槽牙都发酸,不由地想起小时候生日宴上,父亲当众拎着他的耳朵说:“看看人家朗家大少爷十四岁就能操盘并购案”的场景。
那会儿他嘴里还含着巧克力喷泉沾的棉花糖,甜腻糖丝挂在嘴边衬得他活像个小丑。
他简直对朗秉白这三个字产生了生理性条件反射,所以当他看见陆存远带来的合作伙伴竟然是朗秉白时,此人像兔子见了鹰一样站起来就跑了。直到在舞池里待到快跳不下去,有人告诉他朗总已经离开了,他才回了卡座。
“嘶……”关乔被记忆里的羞耻感激得抖了抖,他偷眼再次去看朗月现,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正在合同边角敲出规律的轻响。
这是朗家的人啊。关乔皱了皱眉,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麻烦。
原本以为只是陆存远公司新招的法务,想着就算往死里砸钱,给他砸晕也要拐到自己怀里来。
这会儿知道是朗家二少,突然变成了朗家的人,真要说砸钱还不一定谁能砸晕谁呢……
可……关乔一眼一眼的看过去,朗月现的一举一动完全把他迷的头晕目眩。那截从袖口露出的手腕白的晃眼,随着翻页动作凸起的腕骨像是裹着诱人外壳的水晶糖霜……
能舔吗……这个念头冒出来时,关乔刚被陆存远那句“朗家二少”吓得清醒了三分的神智瞬间又混沌住了,酒精的余韵终于冲到了头顶,催得他眼眶发红。
他看着朗月现的脸,馋的要疯。如果这里没有这么多人在,他恨不得现在就跪下像条狗一样舔遍他的全身。
朗家?朗家怎么了?朗家二少爷也要谈恋爱的吧,那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关乔低头扯了扯身上紧绷的衬衫,结实的腹肌在贴紧的布料下若隐若现。他细细打量了下自己,长得不错,身材也一直保持的很好,腹肌二头肌啥都不缺,那凭什么不能是我呢?
关乔好像突然就有了底气,被朗月现迷住了神智的男人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他猛地探身过去,直接握住了朗月现搭在膝盖上的那只手。
陆存远正在喝冰水压惊,一眼看见水柱直接从鼻孔喷出来。他顿时头皮发麻,吓得几乎要双眼翻白,瞬间又想到如果现在晕过去,朗月现真要出点什么事,他想痛快的死都不容易,又活活把自己吓飞出去的魂拽了下来。
陆存远手忙脚乱探出身子去掰关乔的手指,疯狂给关乔使眼色,脸上的表情清楚的写着“兔崽子你不活了我还想活呢!”
“老关!”陆存远从牙缝里挤出气音,掐着他虎口的手都在抖:“你喝多了爪子就乱放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他一边怒斥一边给坐在他旁边的男人使眼色,“李思安,快点,老关喝多了,快给他弄走!”
被点名的男人眼睛还盯着朗月现敞开的领口发愣,被陆存远吼了这么一嗓子,闻言慌慌张张起身,脑子还有些混乱的没反应过来,打翻了半杯莫吉托,薄荷叶甩到了朗月现的膝头。
“你有交往对象了吗?有没有都无所谓。”关乔豁出去往前顶了顶/胯,裤子包裹的肌肉线条随着动作绷紧:“我学东西很快的,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我可以每天跪在你桌子下面,等你批文件批累了……”
朗月现忽然轻笑一声,随手扔下合同,指尖拨开膝间的薄荷叶。
众人还没看清动作,巴掌已经携着风声狠厉地抽过来。关乔偏头的瞬间瞥见他尾戒在空中划出的银弧,像一闪而过的流星飞速掠过他烧红的耳尖。
关乔被这一巴掌完全扇懵了。
非常痛。
他捂着火辣辣的左脸,指缝里还渗着鼻血,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有人塞进了无数个警报器。
卡座顶灯的光晕在他眼前碎成片片光斑,周围的声音都像蒙上一股马赛克,远处电子音的鼓点变成闷在水里的闷响。
可挨着掌心的皮肤还分明残留着朗月现指尖的凉意,混着那缕缠绕在鼻尖的冷淡玫瑰香,痛觉里竟然渗出诡异的快/感。
凶狠的力道后就是扑面而来的玫瑰香气,好爽……
“啪。”
第二滴血砸在地板上时,关乔终于从恍惚中惊醒。他胡乱用袖口抹了把脸,面料上立刻晕开暗红血迹。那边朗月现给了他一巴掌后甚至都没再分给他一个多余的眼神,甩了甩手掌就低下头继续看合同。
他正在垂眸翻页,打完人的右手搭在沙发扶手上,尾戒在七彩光线下泛着凌厉的冷光。
“手疼不疼……”关乔顶着迅速肿起的半边脸,哆嗦着捧起冰桶里最干净的那块方冰,想给朗月现的手降降温。
“他生我气了……手都打痛了吧,我真该死。”关乔小声嘟囔着,他跪在茶几与沙发之间的空隙,又觉得冰块太冷,他拿自己衣服包着,献宝似的小心翼翼把一杯龙舌兰往合同旁推了推,酒液顺着发抖的手腕在杯口晃出涟漪:“润……润润喉吧……”
陆存远痛苦地捂住眼睛,从指缝里看见发小鼻血滴在沙发上,活像只被揍懵了还拼命摇尾巴的狗。
他实在没眼看,抬脚想把人勾过来,鞋尖刚碰到关乔后腰就被一把甩开。那傻子正盯着朗月现滚动的喉结发痴,肿成桃子的左眼还闪着诡异的光。
陆存远看着关乔这个惨不忍睹的傻样,满心都是关家到了他这代就算是彻底完蛋了的唏嘘。
朗月现稍稍抬头,突然停住翻页的手指。
视线从关乔递过来的龙舌兰看向了另一边颜色格外亮眼,和这整桌酒的风格显得格格不入的那杯酒。
陆存远顺着朗月现的视线看过去,那杯插着柠檬装饰的粉蓝色鸡尾酒正往下淌着冷凝水。他直起身子赶紧解释道:“这杯应该是朗总的酒,他走之后这杯酒就一直放在这没人动过了。”
他说到后几个字的时嘴角抽了抽,实在无法想象冷面阎王似的朗秉白端着这种少女系饮料的模样。
玻璃杯沿突然映出朗月现微微翘起的嘴角,他随手把合同放在一边,修长手指圈住鸡尾酒杯细长的背茎。
朗月现眼前浮现他哥那张沉默冷厉的脸,表情严肃的端着这么一杯花里胡哨的鸡尾酒,不由地低声笑了笑。
“什么时候变成这种口味了?”
他这么想着,笑意更深了些,无视了关乔递过来的龙舌兰,垂眸看着杯底晃动着颜色漂亮的酒液,仰头缓缓喝了一口。
第五十六章 神明啊,不管您是否仁慈
盛衍懒洋洋晃着骰盅, 塑料骰子撞击杯壁的声响混着对面朋友叫嚣的声音。他自己面前几杯惩罚用的酒一杯没少,对面的人看脸色已经快吐了,扶着桌沿干呕了好几回。
这家伙因为自己喜欢的女伴对盛衍有好感, 特地叫盛衍和自己玩这个他自认为非常拿手的酒桌游戏。本意明显是想看盛衍出糗,用的酒都是最烈的。五杯深水炸弹一字排开, 对面那人整张脸皱成苦瓜。
盛衍手腕一抖,骰盅倒扣在酒渍斑驳的桌面上,食指勾着杯沿往对面推了半寸:“愿赌服输。”
对面那人暗骂一声,本想在心上人面前耍个帅,结果所有的酒都进了自己肚子里,喝的连拿酒杯的手都在抖, 愤愤的举起来就往喉咙里倒。
“叮。”
身旁的朋友听到手机提示音后掏出来看了一眼,接着便用手肘撞了撞盛衍的胳膊,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他兴奋的眼神,笑着说:“哎,喝了。”
盛衍扯了扯嘴角,随意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骰盅“哐”地砸在台面上, 他压根没往朋友举着的手机屏幕上瞟,食指挑开盅盖,在对面的惨叫声中露出淡淡的一个笑意:“喝干净,一滴也不许剩。”
他只是单纯的看朗秉白不爽,不想让他好过。至于后续结果怎么样,他到底喝没喝那杯加了料的酒,盛衍完全不在乎。
旁边朋友反倒看上去比他还关心一些,兴致勃勃的又拿起手机仔细看了看酒保发来的图。
朋友突然“咦”了声,有点疑惑的发问:“哎?刚刚收下酒的是这个人吗?”
盛衍没什么反应,挑着眉看着对面叫了一声“开”, 愉悦的在对面的哀嚎声中又看着他灌下一杯。
“刚才往下看的时候,这个人……有这么漂亮吗?怎么这么漂亮?”
盛衍闻言一愣,他扭过头看向在用双指不断放大屏幕盯着照片看的朋友,突然心头一紧。
余光里照片模糊成色块,但那双抵着杯沿的殷红唇瓣像一把尖刀一样瞬间深深扎进他的眼睛里。
手机骤然被抢走,朋友还没来得及抗议,却被盛衍在看清屏幕后喉间爆出的一句粗口震得僵在原地。
认识五年从来没听这位爷骂过脏字,他还震惊于这家伙竟然也会骂人的恍惚中,就见盛衍猛地站起来,酒瓶被剧烈的动作碰倒,撑着桌沿的手背暴起明显的青筋。
朋友眼睁睁看他踹翻挡路的背椅,“衍哥!”朋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伸手想去拽他衣角,被他毫不留情的狠狠撞开,手机屏幕摔落在地上,上面赫然定格着朗月现举起酒杯仰头喝下的画面。
——
朗月现后颈突然泛起细密的痒意,像是有人拿着羽毛在脊椎骨上难耐的轻轻剐蹭。手心里泌出的汗珠打湿了握着的酒杯杯壁。身体也慢慢热了起来,他下意识松了松领口,蒸腾的热气从皮肤处涌出来,泛起不自然的潮红。
朗月现屈指蹭过自己发烫的喉结,在觉得明显不舒服的时候,他缓缓抬起眼睛看向四周,卡座里此起彼伏的吞咽声突然变得清晰可闻。
周围所有人看他的眼神明显已经变了,那些露骨的目光甚至不用朗月现多加分辨,黏腻的像蛛丝一般缠在他泛红的肌肤上。
“叮。”
朗月现拿起冰桶中的冰块丢进杯子中,酒液晃动着他自己扭曲的倒影。
冰块撞在杯壁的脆响里,朗月现看见自己上挑的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红唇竟然勾着原书里的那个恶毒反派特有的冷笑。
朗月现看见自己的倒影有一个瞬间突然扭曲成原书里那张阴鸷恶毒的反派嘴脸,可那幻象却在下一个眨眼间又消失不见,只剩冰球在杯底滴溜溜打转。
“真够老套的。”朗月现嗤笑出声,他意识到刚刚看到那个幻象是自己所处的小说维度世界中,原剧情里这一幕的残存景象。
朗月现明白过来,自己此时此刻已经完全身处世界意志所安排的最后一个剧情之中。
因为原世界的反派曾经设计过原书中那位主角受中药,让他被别人欺辱并拍下艳照威胁他,所以书里那些主角攻们选择报仇的方式就是一件件复刻原书中反派对主角受所做过的一切迫害。
那位「朗月现」会被他们拖到声色场所强行下药,在身心备受折磨之际,带着满身狼藉在某个大雨之夜被车子撞飞,死状凄惨。
周围这群人应该就是世界意志给他安排好准备欺辱他的演员们了。朗月现垂眸盯着自己因为药性而发抖的指尖,忽然低笑出声。
“朗少……热不热啊?”斜对角一个男人突然贴过来,他急迫的动作撞翻了冰桶,碎冰混着酒水泼了满地,水液四溅。
对方布满血丝的眼神活像饿了好多天,看他的神情似乎神志已经完全被世界意志操控住了。
四射的灯光在卡座上投下数道光影,映得周围七八张面孔如同带了鬼怪面具。朗月现眼看着刚刚还态度正常的几个人,此刻心底最难看的恶欲都被彻底勾了出来,涌动着被世界意志强行灌入的肮脏程序,满眼都是对眼前人的贪婪和邪念。
那带着浓重酒气的呼吸喷在他周围,手指就要伸向朗月现敞开领口的锁骨,“我帮您……”
朗月现突然想起原著里的「朗月现」被撕破衣服的情节,他眯起眼睛,手中的玻璃杯划出一道利落的抛物线。
男人话音未落就被玻璃杯壁狠狠砸中鼻梁,骨头断裂的脆响混着惨叫声,鲜血溅在他孔雀蓝的衬衫上开出了一连串的红花。
朗月现慢条斯理伸手抹掉唇角溅到的血珠,冷漠的看着捂着鼻梁满地打滚的蠢货,抬脚碾住对方的脸,鞋底的碎玻璃渣深深扎进皮肉。
伸手将自己的额发捋到脑后,看着对面这群因为自己变得异样潮红的脸色而一个个变了眼神的男人们,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