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严肃的场合,让他们提心吊胆,自己却在这里发呆,真是够坏的!欠教训了。
“太傅。”萧子政终于把桌布放了下来,他看向顾衡之说道,“孤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很不真实。”
不知是不是顾衡之的错觉,顾衡之总觉得萧子政的神色幸福又满足。
虽然萧子政的神情在外人看来依旧很恐怖罢了。
小暴君难不成还是工作狂?
顾衡之见萧子政如此精力旺盛,不由得怀疑到。
但顾衡之转念一想,就想到了小暴君看奏折的时候是多么不情愿,非要他陪着一起,才愿意把奏折看了。
跟萧子政一起住了这么几天,顾衡之也是体验了一把当皇帝的感觉。
国家大事也了解了不少,还看了不少李将军参他的折子。
所以说,小暴君绝不会是痴迷于工作的勤劳君王。
难不成小暴君是喜欢和他在一起吗?
顾衡之忍不住想。
这倒不是顾衡之太过于自恋,而是因为这听起来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顾衡之忽然想起先前萧子政许多次问他会不会离开。
“陛下别是累坏了。”顾衡之道。
“没有。”萧子政摇了摇头。
可是你的太傅很累啊!
顾衡之在心里幽幽道。
【宿主,你怎么可能累得这么快。】系统一点都不带相信的,【你那天晚上,把我关在小盒子里那么久!】
“这能是一回事吗?”顾衡之无奈道。
既然系统都这么说了,顾衡之为了面子也只能再坚持一会儿。
“陛下。”顾衡之实在是累了,他拽住了萧子政的袖口,“今日不如就到这儿,陛下的书案上还堆着一堆要签署的文件呢,剩下的事情也不必都亲力亲为,让下面的人去办就是了。”
顾衡之说罢,萧子政愣了愣,思索了片刻,道:“都依太傅的,那现在便回苍龙殿吧,是时候用午膳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萧子政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凑到顾衡之跟前道:“太傅这几天是不是累着了。”
顾衡之:……
小暴君,你能说得再大声一点吗!
如若在平时,在旁人眼中,萧子政的这句话可能就是平平无奇的关心。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顾衡之在众人心目中,已经从与陛下水火不容的太傅,变成了委身于暴君的贤臣。
萧子政说罢,众人皆静默不语,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陛下都不累,臣怎么会累的?”顾衡之决定好好地在众人面前挽回自己的形象,他故意说道,“倒是陛下,先前是臣造作了,没有想到陛下政务繁忙,臣惶恐,真怕把陛下给累坏了。”
顾衡之就差把“我才是上面那个”这句话刻在脸上了。
顾衡之并不知道,在萧子政的潜意识中一直觉得顾衡之是被迫屈服于他。
萧子政从没有想过顾衡之会当着众人的面明晃晃地承认两人的“苟且”。
顾衡之还没有说些更过分的事情呢,萧子政就开始手忙脚乱起来。
顾衡之眼见萧子政端起果盆,然后又放下,之后又漫无目的地拿起了花瓶,然后又放下,手足无措。
那慌里慌张的动作,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掩饰耳朵上的红色。
“陛下是要回宫歇息吗?”顾衡之深知逗人不能逗得太狠的道理,尤其这个被逗的人还是阴晴不定,容易炸毛的小暴君,“也是,看时间,都要到午时了,也是时候用膳午寝了。”
这个台阶,还得是顾衡之来递。
“回……回宫吧!孤的奏折确实没有看完。”萧子政一马当先,朝外冲去,那风风火火的样子倒像是个青年了,看起来不像平日里那般阴沉,想来应该是被顾衡之撩拨得不好意思了,所以一时间卸去了伪装。
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容易害羞呢?
顾衡之现在很怀疑教导计划能不能继续下去——
仅仅是用手,连衣服都没有脱,甚至没有坦诚相见,小暴君就已经不好意思到这种程度了。
当然,就算小暴君再怎么羞涩,顾衡之都有这个耐心,慢慢教,好好教,将皱皱巴巴被揉成团的白纸一点点展开,抚平每一个褶皱……
就这样害羞的小暴君,朝堂上那群虎视眈眈的家伙,还期望着把自己女眷们塞进来,充盈后宫,看小暴君儿孙满堂呢。
可能吗?
顾衡之冷笑了一声——
这样的小暴君能抱别人吗?
想到这儿,顾衡之心头不知为何燃起了一种摧毁欲,这股子火焰越烧越旺,烧得顾衡之如同火窑里的陶瓷一般硬邦邦的。
“太傅?”
“顾太傅?”
耳畔荆阁的声音越发清晰,顾衡之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明明是冬日,顾衡之却出了一身汗。
荆阁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他总觉得太傅有些可怕,刚刚太傅的眼神,比起陛下更为恐怖。
荆阁总觉得这样的眼神他在哪里见过。
是哪里呢……
荆阁暗自思忖。
“陛下,等等臣,莫走得那样快,可要注意身为君王的威严庄重。”顾衡之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刚刚无意间透露出的可怖气息,他轻笑了笑,一边朝萧子政追去,一边嘱咐道。
荆阁也随着顾衡之追上萧子政的步伐。
荆阁跟在顾衡之身后,良久,他的步子忽然一顿——
他想到了。
他想到顾太傅的眼神为什么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了……
顾太傅的眼神,像是他孩童时偶然在山林间看到过的野狼,仅仅是一个眼神,就富有侵略性。
太傅看向陛下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势在必得的猎物。
不容他人介入……
*
午时,苍龙殿。
堆满了折子的书案前,顾衡之与萧子政并肩坐着。
这些折子顾衡之已经一一都念给了萧子政听,之后,顾衡之将萧子政的意见都用朱笔写在了上头。
忙了一中午,就连午膳都是随便吃了两三口,就为了处理这些折子,现在终于只剩下最后一步——
给萧子政写给下官的册子上,都盖上玉玺印。
“咚。”
“咚。”
“咚。”
顾衡之将册子拿过来,平整地放在桌子上,而萧子政拿着玉玺,蘸蘸印泥,极富有节奏地将玉玺往需要盖的地方上敲。
也不知道是不是没有睡午觉的缘故,顾衡之听着萧子政敲玉玺的声音,忽然觉得着声音越来越远,脑袋的意识逐渐飘了起来,这种感觉就像是灵魂出窍一般。
怎么这么困呢……
顾衡之瞥了萧子政一眼,见萧子政盖玉玺正盖得起劲儿,趁萧子政不注意,默默地打了一个哈欠。
“咚。”
“咚。”
“咚。”
……
“砰。”
这一次,萧子政没有将玉玺敲在册子上,而是敲在了书桌上——
顾衡之没有及时地将书册放过来。
萧子政不明所以地朝顾衡之看去,只见顾衡之闭上了眼,但眉头依旧皱着。
其实,对于顾衡之,萧子政是有点怕的。
不,比起“怕”,准确来说是‘敬畏’,这可能就是学生对老师先天性的服从,就算当了皇帝,萧子政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像现在这样直视顾衡之,用这样渴望的眼神看向顾衡之。
但现在顾衡之闭上了眼,萧子政就有这个胆子了。
或者说,顾衡之吸引着萧子政望过去。
对于萧子政来讲,顾衡之就是有这般吸引力。
午时的太阳将苍龙殿照得亮堂堂的,这就让顾衡之原本就白得肌肤带了些莹莹的光。长而浓密的羽睫在顾衡之的眼下投下一层阴翳。
萧子政也注意到了顾衡之眼下的黑色——
太傅好像是有些累了。
是因为自己的贪婪吗……
“夜夜笙歌”的场景在萧子政脑中闪过,走马观花间,萧子政又想起了顾衡之是怎么碰他的。
燥热四起,顾衡之却睡着,没有办法察觉。
“太傅……”萧子政的声音有些哑然,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太傅……”萧子政又叫了一声,这一声带了些委曲求全,仔细听来还有些娇气,说像是在“求欢”也不足为过,这一点都不像是高高在上,掌管着泱泱大国的一国之君能发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