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臻的语气一下变得冷淡:“不用了,这和你没有关系。”
说完便钻进厨房,给林逍野准备馄饨。
君无渡看着他的背影,他知道程云臻一定会拒绝他。但是如果能治好林逍野的药就在眼前,程云臻难道会白白地放弃。
就算程云臻不想和他扯上关系,他也不会让程云臻躲过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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馄饨算是比较费功夫的食物,程云臻忙活了半天出来,准备看看林逍野睡得如何。
他见君无渡还是没走,冷声道:“我可没准备你吃的那份。”
“我担心我的徒弟,”君无渡自然地道,“不可以吗?”
程云臻懒得理他,自进屋去。
林逍野睡得很浅,程云臻一摸上他的额头,他就醒过来了,小声地喊了句干爹。
生病中的人都比较脆弱,即便平时是个皮实的男孩子,此时也不例外。程云臻又爱怜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说:“小野是想一会儿吃馄饨还是现在吃?”
林逍野听着干爹温柔的嗓音,说:“我饿了,我想现在吃。”
又过了一会儿,程云臻把馄饨煮好了,热气腾腾的一碗端进来,哄着林逍野一个一个地吃了下去。
君无渡一直立在窗外,直至天黑方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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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上起来,屋外下起了小雨。
林逍野正在自己穿衣服,程云臻给他倒洗脸水,关心道:“小野今天感觉还难受吗?”
“我不难受了干爹,”林逍野从床上跳了下来,“一点都不难受了,你放心吧。”
程云臻说:“那就好。不过一会儿我还是得带你去看大夫。”
闻言,林逍野的脸很快就皱了起来。在他的认知里,去看大夫就是要喝许多很苦的药。但是他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所以只苦恼了一会儿就恢复正常。
程云臻选择定居在这座城中,就是因为这里尚且还算繁华,有不少声名远扬的医修能前去拜访求医。林逍野现在吃的丹药,就是一位叫公羊界的医修给他炼制的。
公羊界的医馆可谓是人流如潮,纵使程云臻早起就带着林逍野前来,也仅仅排在了队伍前端,等了约莫半个时辰才进去。
程云臻有一本手册,里面几乎是林逍野的个人成长记录,详细写了林逍野从出生到现在一共几次发病,病况如何。
轮到他们二人,程云臻知道公羊界是个爽快性子,所以直截了当地将册子递给公羊界看,又简明扼要地说了昨日林逍野发病的情状。
林逍野也懂事地说了几句自己的感受。
一看到这笔迹密密麻麻的册子,公羊界就想起这对父子,搭了搭林逍野的脉之后,让自己的药童先将林逍野带到一边。
程云臻顿时一怔,知道这应该是有什么不好的话要说。
公羊界说:“你应该为这孩子早做打算了。观其脉象,并不乐观。”
程云臻心中不停打鼓,道:“先生此话何意?明明他发病的间隔越来越长,症状也越来越轻……”
公羊界说:“那是因为他现在还未用灵根修炼。等他正式踏上修炼之路,身体无法承受灵根,灵根甚至会吞噬宿主精血,到那时更是命不久矣。”
听完公羊界的解释,程云臻只感觉自己心都凉了半截。林逍野是林怀嫣唯一留下来的了,老天到底为何要如此对待这孩子。
他只希望林逍野能够无病无灾地长大。
短暂的六神无主之后,程云臻道:“多谢,我知道了。那他现在还能不能练武强身?”
公羊界:“这个可以,不过莫要过度,否则也是伤身。”
得到答复后,程云臻便带着林逍野离开医馆,他再度撒谎,说林逍野的病并不严重,心里却在不停盘算着如何想办法给林逍野治病。上次顾燃说替他打听的消息已经有了眉目,也不知是真是假。
将林逍野送回家后,程云臻去铺子里看了两眼,随即马不停蹄地去顾家的灵器店找人。
顾燃正在二楼和三个伙计打牌,一见程云臻来了还有点不好意思,道:“我也不是天天这样的。”
程云臻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起了顾燃说有眉目的事情。
顾燃道:“我没打听到什么灵丹妙药,但有一条,听说青阙沈氏少主的弟弟沈青川于医道颇有研究,而且但凡是前去求医的人,他都一视同仁,不分什么身份地位。”
对啊,他怎么就忘记沈青川了呢?
程云臻一下醍醐灌顶,他暗道自己真是个庸才,找遍医修,竟忘记了沈青川。
沈青川不仅医术好,人品也好,
而顾燃见程云臻表情变幻,还以为自己说的这话没用。他当时说事情有眉目,多少是因为看云秦一直拒绝他提的婚事,有些着急而已。
顾燃不好意思道:“我接着再打听打听……”
程云臻温言道:“多谢顾兄!你说的这消息对我很有用。”
说罢,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徒留顾燃在原地有些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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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云臻回家时,看到林逍野正在跟着君无渡学剑。
既然已经让林逍野拜了师,程云臻自然不会干预什么,只冷眼旁观,看见林逍野累得有些喘了,叫他停下来歇一会儿。
林逍野进屋去喝水,君无渡凑到程云臻跟前道:“下个月,我想带林逍野去蚀日秘境。”
蚀日秘境是衍天宗地界内较大的秘境,在里面碰碰运气,说不定能遇到灵草灵药,给林逍野服用之后补了他先天的亏空。
程云臻看也不看他,道:“我不同意。”
“你若不放心我照顾他,与我们一同前去即可。我这是为了给他治病。”君无渡说这话自然是存了几分私心。
程云臻压低声音道:“如果不是小野仰慕你,想跟着你学剑,我怎么会同意你教他。君无渡,你不要得寸进尺。小野是我的家人,给他看病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这不是你的筹码。”
他也不知道和君无渡说这些到底是有用没用,只希望他哪天不要拿这个来威胁自己。
君无渡愣了下,虚心地请教道:“我知道他是你的家人,所以才想和你一起对他好,想要给他治病。我这么做错了吗?”
他是真的想学,好学。
程云臻说:“好,那假设你想办法治好了小野,然后呢,你所求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君无渡不假思索地道:“你。”
程云臻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就算你是真心想对小野好,那也是有利所图。这样的好,我宁愿不要。”
君无渡顺着程云臻的思路和逻辑想了下,道:“不会有人无缘无故地对另外一个人好。”
照着程云臻这么说的话,他什么都不能做,这样猴年马月才能将他的心意转圜回来。他又不是傻子,能三言两语就被程云臻给劝退。
“那我也应该有拒绝的权利,”程云臻说,“你如果将你的好强加于我,和从前有什么分别,你根本就不在意我的想法。”
程云臻愿意跟他说这么多的话,君无渡心上一紧,竟然短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最后说:“我听你的。”
如果他听程云臻的都改好了,是不是程云臻就可以改变心意?
作者有话要说:
4月马上拿到全勤,5月争取也拿到~~~
第64章 何为尊重
自听了顾燃说起沈青川后,程云臻便动了带林逍野前去求医的念头。
他这三年除了努力经商外,还投资了其他店铺,于钱行中也有给林逍野准备好的积蓄,此外,还在地价便宜的地方买了一座倒闭的客栈,若是林逍野长大后无心于宗门之中修炼,还能经商为生,总不至于像明夷那样流落街头。
俗话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程云臻虽不是林逍野的亲爹,但操劳的心是一样的。
赤阳花的事情刚刚结束,程云臻料想也不会再有什么大事,遂到店铺里交代了一番,说自己即将要出一趟远门。
程云臻待伙计们都极为和善,大家一听说是带林逍野去看病,纷纷都送上祝愿,希望程云臻能觅得良医,早日带着孩子回来。
和伙计们说了会儿话,程云臻便觉心中暖意融融。
他今时不同往日,要出远门不必扣扣搜搜、避人耳目地准备行李。程云臻将所有东西都备好,放在储物戒中,回家告知林逍野要带他出门看病的事情。
林逍野疑惑地说:“可是干爹不是说,我的病不碍事了吗?”
“是不碍事了,”程云臻面不改色道,“这次出门,其实主要是干爹想去拜访一下老朋友,他恰好是个医修,小野不想跟着干爹一起去吗?”
林逍野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但又想到什么,说:“但是我刚拜师,如果要出远门,就没办法跟着师父学剑了。”
这几日林逍野雷打不动地跟着君无渡练剑,程云臻没如君无渡所要求的那样,买开锋的剑,而是给他们俩买了两把驱邪用的桃木剑。小孩子家家见血就不好了。
君无渡心中不认同他的观点,但不敢怒也不敢言。
程云臻漫不经心道:“回来再接着学,干爹已经和你师父说完了。”
实际上,程云臻自是没和君无渡说。
衍天宗地界与沈家紧邻,父子二人早起到驿站,乘灵舟前往青阙沈氏主城,云林城。
林逍野是第一次乘灵舟,肉眼可见的兴奋,出门时,他将团绒和桃木剑也带上了。程云臻早已不再恐高,抱着他坐在船尾甲板上,看着周围的云蒸霞蔚,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着天。
黄昏之时,他们已经在客栈落脚,开了一间房后,下来到大堂里吃晚饭。
孤身带着孩子在外,程云臻自是警惕,先在城内打听了一番才在这里住下。这间客栈显然已经上了年纪,桌椅板凳都有岁月痕迹,不过来往客人并不少。
林逍野一直在好奇地四处张望,程云臻用食指轻轻敲了两下他的碗沿,示意他专心吃饭。
这时候,程云臻注意到,忽然有个打扮怪异的女子进入店内。之所以说她打扮怪异,是因为她是穿了身男装,偏偏又描眉画眼,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个女孩。
她像是和店主认识,打过招呼后,就在店内位置最高的一张桌子后坐了下来,而后吊起嗓子唱了两句,似戏非戏。
唱过几句之后,店内的人明显多了起来。
看到桌上的惊堂木和折扇,程云臻便知道这女子是说书唱曲的,于是低声给林逍野解释,道:“你不是想听故事吗,一会儿就有故事听了。”
果然,人聚到一定数量的时候,那女子将折扇一挥,开始讲今日的故事。
她声音嘹亮,吐字清晰,有一把极好的嗓子,一听就是下过功夫的。
“昔日总是讲古,今日,我便给诸位讲一段不久之前的故事,且说霁川出了个了不起的人物,他十五结丹,而后被剑骨认主,是千年难遇的奇才。百年前魔族大肆入侵,便是这位奇才凭一己之力,力克魔物,拯救修真界于水深火热之中,而后闭关百年,功德圆满,得天神亲至赐神位而飞升——诸位可知这是何许人也?”
程云臻听得头疼,但见林逍野十分入迷,只得暗自忍耐下来。
周围立刻有人抢答:“是剑尊吧!”
说书人将惊堂木一拍,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