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口型都对不上!”夏昂表情有点不可思议,“这钱也太好赚了。”
“许老师你不生气啊?”
林惊昼坐下来,不太在意:“有什么好生气的,只要别人不觉得我也在假唱就行了。”
“你心态好强大啊。”夏昂说。
真要是刚出道经验不足的新人,碰到主办方这种行为,当然会觉得委屈,气性大的甚至要去理论一番。但结果都是一样的。
林惊昼死之前娱乐圈是这个德行,死之后也是。
“这有什么的?”林惊昼笑了笑。
他碰到过比这还离谱的事情,以前接过一个地点很偏僻的商演,台下有个大哥喝大了,往舞台上扔酒瓶,差点把他的头打爆。主办一点表示也没有,反而说他歌唱得太闷,才让场子这么无聊。
现在不过是要给小网红和个声,提醒他到他的part了要举起话筒,不是他的part就给他手按下去,还是很轻松的。
正式唱完歌,林惊昼回到自己的座位,他坐的这一桌在后面靠右的位置,同桌的几个名气都不大。林惊昼简单打了个招呼,坐下来就拿起了筷子。
鹿秋今天也在,看他节目结束就过来找他,刚过来就看到林惊昼腮帮子鼓起,正在大口吃肉。
鹿秋服了他了:“我敢肯定你是今天唯一一个真吃的人。”
林惊昼看见是他,就弯起眼睛冲他摆手,嘴里东西一股脑咽下去,说:“我唱歌之前不吃东西的,现在饿死了,垫两口,又没人拍我没事的。”
糊也有糊的好处,之前这种场合,营销号要发八百次他的生图,然后和别的男明星比美。
他当然比不过,他黑眼圈第一名。
“今天还有第二场呢,你一会儿跟我去,有几个歌手朋友也在,我带你认识一下。”鹿秋说。
鹿秋是真拿他当朋友,也想帮他拓展一些人脉。
林惊昼点头,筷子尖戳戳面前的一盘菜,推荐道:“这真的很好吃,你尝尝。”
林惊昼跟着鹿秋的车走,他让夏昂先下班,夏昂很操心地讲:“王哥说,不能让你多喝酒,我得跟着。”
林惊昼干笑两声,心想,他真是有救了,张裕舒给他找了个老妈子款经纪人。
没事催他学习,应酬盯他喝酒。
第二场没有记者和摄影,氛围轻松了很多,大家三三两两拿着酒杯在聊天。
林惊昼跟着鹿秋应酬一圈,一抬眼看到了张裕舒。
林惊昼戳戳鹿秋,说:“我老板也在,我去跟他打个招呼。”
林惊昼有一周多没见张裕舒,脚步都不自觉加快了。
张裕舒正和人说话,余光瞥见林惊昼过来,冲他扬了扬下巴,很顺手地把手里的酒杯递给他。
这会儿有别人在,林惊昼乖乖接了,他听张裕舒在跟面前这个看着有领导气质的人介绍他,是新签的艺人。
林惊昼很有眼色地敬了对方一杯酒,等那人走了,张裕舒幽幽看了他一眼,说:“这是我的酒杯。”
“你又不喝。”林惊昼耸肩,又喝一口,“这杯度数高,你也喝不了。”
“王颂说你学习不积极。”张裕舒说。
“这人怎么还打小报告呢?”林惊昼皱鼻子,不高兴地说,“我一看字就困,我就不能gap一年吗?”
“你再晚点考上大学和别人都要有代沟了。”张裕舒说。
两个人就这么一来一回拌起嘴来,林惊昼有点说不过他,气得想踩他一脚。
张裕舒面无表情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就这么撞上个人。
这人个子很高,脸很英俊,打扮却有些潦草,下巴上还有一些没刮干净的胡茬。
林惊昼看着他眼熟,还没想起来是谁,张裕舒先他一步开口:“不好意思,杨导。”
记忆一下子回笼,这人是杨莫年,前几天他听过的八卦的主角。
杨莫年显然不认识他俩,但还是客气点头。他站在那里不动,打量他们一番,突然说:“你们两位是一对吗?”
林惊昼“啊”了一声,他都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突然一阵尴尬涌上来,林惊昼都想遁地逃走了,他正在思考要不要和张裕舒拉开距离,张裕舒先开口了,他淡淡地说:“不是。”
杨莫年点了点头,又说:“那你们认识林沚吗?”
话题转得太快,林惊昼没反应过来,还没做出回应,杨莫年已经自顾自开始讲了起来。
“林沚是我认识的人里面心最软的,宁愿自己不舒服也要成全别人,可他在有些事情上很固执,事业不顺的时候,我说我能帮忙,他怎么都不要。”
“你说的是那个意外去世的演员吗?”张裕舒皱起眉。
杨莫年呆了呆,他似乎没听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他的喉结滚了滚,隔了好久,才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林惊昼想起他在机场看过的那则报道,前不久,某地高架塌陷,造成十几例伤亡。
“林沚本来是不用死的,可他就是非要做个好人,他看到有个小孩站在路中央哭,他于心不忍,跑过去拉他,结果上面的路二次塌方,把他压住了。”杨莫年的神情暗下来,“你说他为什么这么傻?明明已经撤到路边了,为什么要回去?”
林惊昼回忆起那则报道,对于这件事说得很简短。
最后那个孩子和林沚,都没有活下来。
“我总在想这件事,梦里穿越到那个事故现场,却怎么也拉不住他。”
杨莫年苦笑起来:“于是我就想不断回到那个梦里。这都不像我了,我的执念哪有这么重?”
宴会厅的灯光集中在正中央,他们这块角落昏暗无比,所有人的脸都像是蒙上一层阴翳。
“我和林沚认识有十年了,我以为我们永远都会这么相处下去。”杨莫年似乎把他们俩当成了靠谱的倾诉对象,他的神情变得很迷茫,“我最近总是梦到他,梦到我们最开始的那一年,林沚才二十出头,他坐在床上,用脸去迎一束阳光,他的眼睛颜色变得特别特别浅。他跟我说,我们谁都不要去想我们的关系。”
“这句话就像咒语,这么多年我真的没有想,但现在林沚死了,什么都失灵了。”杨莫年在这一瞬间变得苍老,他像是泅渡过河的疲惫旅人,对着遇到的第一个陌生人说话。
“你说,我是不是爱他?”
林惊昼突然觉得很冷,爱这个字眼太陌生了,在这样一个觥筹交错极度靡丽的场合,这个字就像一块突兀的石头,横在那里。
张裕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这重要吗?人都死了。”
林惊昼一激灵,这一刻,他突然不敢看张裕舒的脸。
张裕舒的语气那么冷,好像在说另外的事情。
“为什么要等到人去世了,离开了,你才开始想这个问题?现在你幡然醒悟这是我的一生所爱有什么用?”
第32章
他记得林沚,在他还是林惊昼的时候,有一次活动的宴会上,他见过他。
在林惊昼的印象里,林沚是一个温和的年轻人,很礼貌,他没有娱乐圈里拜高踩低的毛病,也不符合当红小生为人傲慢的刻板印象。
他看起来略显苍白,脸上有遮不住的疲态。
林惊昼和他交谈时关心了他的黑眼圈,林沚解释说因为他这一周都在密集赶戏,他的睡眠时间每天不超过四小时。今天来这里,其实算是一种休息。
那双真挚漂亮的眼睛,林惊昼印象深刻。
直到今天林惊昼才意识到,那天他不小心听到的,和林沚吵架的人,原来是杨莫年。
那天他逃离一楼的灯红酒绿,跑到二楼露台去抽烟,他站得太靠边,被装饰的花瓶完全挡住,所以后来上来的两人没有发现他。
他们刚开始还是压着声音在说话,后面情绪激烈起来,林惊昼听出来其中一位是林沚。
此刻走出去,应该会让三个人难堪,于是他尴尬地站在原地。
“你可以做正常人,我什么时候不愿意?但你和女人订婚,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一声?”林沚咬牙切齿地说。
另一个男人声音更低:“我不告诉你就是怕你这个样子。”
林沚突然笑了,哪怕林惊昼看不到他的脸,他也能从这笑声中听出荒唐和绝望。
“你瞒着我,让我做小三啊?”林沚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却相当平静,“抱歉我做不了,我没那么有奉献欲。荒唐这么些年也够了,到此为止吧。”
“林沚!”男人强压着声音。
林惊昼听到一阵拉扯的声音,衣服布料窸窣的声音,然后是接吻声,最后是一巴掌。
林惊昼特别想来根烟,他大气也不敢出,心想着怎么跟拍电影似的,分个手要死要活。
联系今天杨莫年说的话,林惊昼目击的那一次,看来最后分手也没成功。
想到这里他心里有点难受,如果那个夜晚他们真能分道扬镳,林沚的命运会不会不一样?
此刻的杨莫年看起来追悔莫及,神情难看得让林惊昼觉得他可能会突然哭出来。
但是杨莫年没有。
他只是茫然地盯着前方,像被抽走了灵魂。
比起林沚,其实林惊昼和杨莫年的交集更多。
他印象中的杨莫年,有些不苟言笑,对待工作态度极其认真。但他有一双极其明亮的眼睛,闪烁着自信从容的光芒。
和他相处,会感受到他是一个被智慧和才华宠幸的人。
但现在的杨莫年看起来有些矮小,他的眼神暗着,连呼吸都不稳,像个坏掉的风扇。
杨莫年没有回答张裕舒的问题,他自顾自走了,嘴里喃喃细语,重复着那句话。
“你认识林沚吗?”
张裕舒伸手拿过林惊昼手里的酒杯,把剩下的酒一口喝了。
林惊昼有点被他吓到:“你这个一杯倒不要喝酒。”
张裕舒拧着眉,说:“杨莫年觉得他把这件事瞒得很好,表面上他和林沚没有多少交集。其实圈里人都知道他们的关系。”
张裕舒冷笑了一下:“纠缠多年的炮.友,听着可真不光彩。”
林惊昼想到一些听过的闲言碎语,几年前,林沚主演的一部剧爆火,那个时候总有人说,这是他爬.床多年才得到的机会。
那会儿林惊昼的助理是林沚的粉丝,面对这些话眼泪汪汪的,林惊昼给她递纸巾,助理一边擤鼻涕一边大骂这些人造谣迟早被车撞。
她说林沚是很努力的人,很敬业,也很拼,那些人凭什么这么说他?
这样的回忆像白炽灯,被飞蛾撞着,忽明忽暗的。
张裕舒冷着一张脸,继续说:“林沚死了他才会有这种反省。如果林沚没死,杨莫年还是会选择做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