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冬眠闭了闭眼,听到真是死刑,心底反而没有任何波动,竟是一派出奇的平静。
“真君若还有什么心愿,趁早便说了吧,我会回禀天君,尽量为真君实现。”
冬眠冷笑:“……不必了,我没有心愿。”
他不相信青鸟。
这一刻,也不再相信天界了。
之前若还有遗憾,是没能跟殷天解释清楚,还没将自己真正的答案告诉他。
但听到天界宣判这一刻,又真心认为这样也挺好了。
他开始希望殷天相信这场误会了。
至少这样,殷天不用为他的死去感到难受,也不去会找天界复仇,制造任何生灵涂炭的悲剧。
“真君不用着急回答,还有几天时间,可以慢慢考虑,我之后会再来看望真君的。”
冬眠抬眼:“……不管我说什么,你都能满足吗?”
“能力之内。”
冬眠冷哼:“那我希望你别再来了,看到你这张脸我就想吐。”
“……”
大概真没想到冬眠会说这种话,青鸟的脸色当场异彩纷呈。
对峙几秒后,青鸟忿忿拂袖:“……不知好歹。”
就这么把冬眠吊在半空中,不管不顾地走了。
直到十几分钟后,大概是铁链上施加的法术消散,铁链这才缓缓松动,重新将冬眠放了下来。
被吊太久,冬眠真得很痛。
一时都无法起身,只能这么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他根本没有发现,连刚才的青鸟都没发现,其实就在不远处的枯树后,冬日跟裴清律正藏在那里,并没有离去。
冬日白皙的小脸被气得通红,豆大的泪珠正在不断往下掉。
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背,咬破了皮,咬到出血,才能控制住没发出声音。
双眼紧紧盯着冬眠,脚步已经快失控地要冲过去,但被裴清律拉住了。
“别冲动日日,我们不能再过去了,不知道刚才那家伙有没有留下什么……冬叔叔已经下来了,我们先离开。”
裴清律用极小的声音说着,拼命把冬日往后拉:“我们去找殷叔叔……还有时间,只要找到殷叔叔,一定会有办法的。”
第90章 我们去救爸爸,然后一起回家
殷天又回到了内心最恐惧的回忆中, 连月亮都被血染红的那一夜。
他成为可悲的提线木偶,屠尽全族,看着亲人一个个倒在眼前。
自身凄厉的惨叫跟魔物的狂笑合成一个声道, 不断在他脑内循环。
不管重现几次,他都不敢直视那晚血红的月亮,冷汗能将全身浸透。
但这次,他很清楚自己是陷在了幻境之中, 一切全是他沉积旧年的心魔。
只要打破这道心魔,他就可以出去。
无奈思绪像被困在一团厚重的迷雾下,看似轻薄无依,实则层峦叠嶂,无孔不入。无论他多么用力地拨动,都拨不到尽头,始终找不到出口的钥匙。
心情因此焦躁。
他隐约记得发生了什么,是件很重要很混乱的事,他得赶紧离开这里,先去解决那件混乱的事。
可他来到这里, 似乎也有一件事要做,他必须先做了这件事,才能离开。
到底是什么呢?
他想不起来。
迷雾将他围困,他越感到着急,迷雾就越浓重。
恶性循环。
身中幻术的他, 时大时小,一会儿是那个年幼孱弱的人类男孩, 一会儿又变回几近无敌的上古魔物。
幼小的手掌上沾满鲜血,还是会令他感到恐惧,可再睁眼,成人的掌心开出一朵花,带着微弱的木质清香。
这又是什么花?
他觉得非常眼熟,好像是某个很重要的谁留给他的,或许就是突破幻术的关键——可他想不起来。
而且他,还有重要的人吗?
重要的人,不是都死在今晚了吗?
心脏突然冰冷地下坠,血色定格在年幼孱弱的他,额头上有血流下,染红了视线。
他的父母,姐姐,哥哥……都死在了他面前……
而他手上,握着沾满鲜血的凶器……
凶手就是他,又是他……
“啊啊啊啊啊啊——”
年幼的男孩再次爆发出悲哀凄厉的嚎叫。
“哈哈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魔物玩弄人心后肆意的狂笑。
而在能将这一切理智都撕裂的冲击下,年□□孩还是未能守住内心的防护线,举起武器劈向了自己。
殷天早已忘记那份自戕的痛楚,只有身体麻木不仁地往后倒去。
却没有倒在坚硬的地面,而是落入了一片冰冷的水中。
窒息吞没他的口鼻呼吸时,又有一双手将他拉了出来。
“怎么,连你也怕水了?”
是谁!
这是谁的声音!
好耳熟。
好像就是他在寻找的,那个很重要的人。
殷天猛地睁开双眼,眼前的场景又变了。
不是血月之夜,不是寂静水下。
他站在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地上,蓝天白云,暖风轻拂,色彩治愈到好似电影里的场景。
“阿弟,快点过来!”
听见身后有人喊他,殷天下意识转身去看。
不远处,竟全是他的家人。
活着的家人。
阿父,阿母。
阿姊,阿兄。
“阿弟,快点过来啊!”
他呆呆站在原地,听着阿姊又叫了他一声。
“诶!来了!”
然后竟也听见了自己的回答,再亲眼看着年幼的自己跑了过去。
身体跟灵魂产生分离。
这是第一次,他在心魔幻象中,从参与者变成了旁观者。
而眼前的场景,是他储存了几万年的记忆重现。
一家人在练习射箭。
欢声笑语,真实的记忆反而更像虚假的幻象。
那时他已经恢复健康,拉弓射箭也没问题,但体力还比哥哥姐姐差些,多练一会儿就累了。
不幸脱靶的时候,哥哥笑话了他。
他不太高兴,还有些恼羞成怒,追着去打哥哥。
可体力不及哥哥,步子更不如哥哥打,想追也追不上,还差点摔跤。
母亲出声制止了这场闹剧:“够了,不准欺负弟弟,他已经很厉害了,你们谁又是那么快就熟练的,不许嘲笑弟弟。”
哥哥立刻收敛,回到他身边:“阿弟,不生气,我来教你。”
“哼。”
他却不高兴地转过身,朝着母亲的怀抱跑去。
很奇怪。
抱住母亲时,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是淡淡的木质清新。
可母亲穿的是兽皮,怎么会变成木质香呢?
母亲揉揉他的脑袋:“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我不累,阿母,我不用休息,我马上就能继续练,我很快就会跟哥哥姐姐一样厉害了。”
母亲温柔笑着:”你会变得很厉害,但也不要太勉强自己,身体才好多久,千万不要累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