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羽真便看着他，楼珣没有穿过花里胡哨的衣服，身上的毛衣简单素净，有点小v领，衬得颈项修长，楼珣顶着被帽子蹭乱的头发，进洗手间的时候还对他笑了下。
太奇怪了。
贺羽真从来是天大地大自己最大的主儿，他很少在乎别人的想法，更别提试图主动去猜测、理解，他不解楼珣为什么要选择高中生活，如果是想死，垂暮的老人不是更合适么？
贺羽真沉默地敲敲自己的膝头，思绪一转，又想到了光明正大偷听到的那通电话，徐老师与楼珣去见的王医生认识，兴许关系还不错，也或许是徐老师看出楼珣的不对劲，推荐他去的，毕竟他这么关心楼珣诊治情况……
所以，贺羽真眸色一沉，所以，别人说什么，楼珣便信什么？
他自然不会相信楼珣有什么精神或者心理疾病，类似抑郁，楼珣最大的问题根源来自他的出身，来自他到这里的目的，那是吃再多的药，也解决不了的“病”。
贺羽真从不缺乏野心，他想知道，但不愿支使7458，也不愿直截了当去问，他要楼珣主动、亲口告诉自己。
楼珣出来时，已经想好了该和贺羽真说什么话题：“贺羽真。”
贺羽真的思绪被打断却不恼，微挑的凤眼望向他，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你还记得数学选择题答案吗？我们对一对答案，我记得我选的是acd……”
楼珣甚至很认真地从书包里拿出了纸笔，贺羽真有些想笑，但没打断他笨拙地找话聊天。
两人对完数学答案，又去对物理，没一会儿有人敲门，贺羽真的手机响了一声，他看一眼：“是外卖到了。收一收，我们在这儿吃？嗯？”
楼珣愣愣地看他起身去拿外卖，大概没想到贺羽真也会留下吃晚饭，不对，这个想法很不对，楼珣暗暗谴责自己，餐是贺羽真订的，自己还没有转给他钱。
他问贺羽真一共多少钱，贺羽真想了想，笑道：“别转了，我也不知道抄了你多少作业，算下来还欠着你几顿饭呢。”
第220章 本世界07
哪知楼珣认真说：“没有这种说法。”
“那好吧, 换个说法，”贺羽真拆着包装，一盒盒拿出来, 摆在茶几上面，“不是欠，是我和你恰巧都饿了, 而且是我想请你吃……好了，楼珣, 你一定要和我算清楚吗？去洗手，该吃饭了。”
楼珣想说自己没有那个意思, 只是心里过意不去，但听见最后的话，下意识照做, 起身后又停下来, 他张了张嘴：“谢谢。”
应下之后去了洗手间, 楼珣关掉水龙头, 一抬眼，在镜子里与身后的贺羽真对上了眼神，那一眼里好像藏着太多的情绪, 楼珣辨不出其中的含义, 要说的话就此卡壳，怔怔站着。
他还未彻底长成, 眉眼间透露着少年人的青涩，又因为本性温和，哪怕个子高，身姿挺拔，也让人无端地联想到了不堪一击的羸弱, 贺羽真在心中叹气，面上不露分毫，说：“怎么洗手还走神了？楼大学霸，现在都放假了，可以别再想考试了吗？”
楼珣要否认，被贺羽真笑了句“爱较真”，又被捏着肩膀，半推半搂着送了出去。
较真？楼珣木着脸，我吗？我爱较真？可是贺羽真的话有不对的地方，指出来并解释……
等一等，刚刚我又在较真了？
慢半拍的楼珣快要被贺羽真的话绕了进去，直到手里被塞了双筷子才回神，他先夹了块炒肉，搁在米饭上面却没吃，迟疑再三，侧头看向贺羽真：“较真不好吗？”
“我没说不好啊，”贺羽真似乎含着笑，“我觉得你这样挺好的。抱歉，我刚才是在开玩笑，是我说得有点儿重了。”
楼珣戳了戳米饭：“没关系，我也没听出来。”
贺羽真没有再道歉的意思，他继续道：“因为我们关系好啊，我只和朋友开玩笑……楼珣，你可别说我们现在还不是朋友。”
“这也是玩笑话吗？”楼珣长了个心眼，先试探问了一句，倒没期待贺羽真的回答，楼珣眨眨眼睛，温声道，“我不会，你看，如果我没有把你当做朋友，是不会请你进来的。”
“真的么，楼珣，我好高兴啊。”
……高不高兴有待商榷，但楼珣听出来他是在逗自己，抿着嘴角瞥他一眼，低头吃饭不理人了。
贺羽真忍下了笑意，怕不小心笑出声，到时候真把人惹生气了。不过和楼珣随意拌嘴也挺有趣的。
贺羽真又笑嘻嘻主动提起别的事，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吃完饭后，他看着楼珣细致地收拾垃圾，忽然想起了什么，道：“还不知道赵淇考得怎么样。”
楼珣给袋子打结，慢吞吞说：“应该挺不错的，我之前听到他说过……”
也不知是什么，楼珣竟是停顿蹙起长眉，贺羽真凑近一些：“他说了什么？”
“赵淇说，自己参加过的高考，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次，”楼珣哪里会知道这吹牛x的话都是真的，他自己还在一本正经地猜测，“这听起来夸张、也不可能做到的事，或许是表示他对考试有足够的信心。”
贺羽真啊了声，乐得眼睛都笑弯了：“那他也可太会吹了。如果成绩没我高，我不会错过这个嘲笑他的机会。”
楼珣闻言侧过头去，见他一边笑着，一边对自己挑挑眉，楼珣仔细想了想，说：“赵淇很努力。”
这点儿贺羽真没看出来，毕竟赵淇是狂堆运气的看脸选手，与实力派帅比有隔阂，但他很愿意捧楼珣的场，想让楼珣多说说话：“这话怎么说？”
“他一定是做过历年的，各省份的高考真题，才会那么说的，不算撒谎，不是吹，”楼珣说着，眉眼渐渐低垂，语气也变轻了，“贺羽真，你之前告诉过我一些有关赵淇的事情，他应该很想离开这里吧，所以很努力，会想来借笔记。”
这话一说完，客厅里一时静默，贺羽真眼里心里都装着方才楼珣说话的神色，他闭了闭眼睛，顺着楼珣的话询问：“大概吧，人往往需要给自己定一个目标，为之努力。说到这里，楼珣，你想过自己的将来吗？”
贺羽真没能错过楼珣轻轻一颤的细微动作，他微微叹气，心软了：“我是指有没有心仪的学校，想报什么专业，想去哪个城市？”
这些，要去想吗？楼珣茫然不懂。
每当他以为自己交了朋友，能跟得上贺羽真的话，逐渐与别人正常相处，可新的问题又会在自己没有准备下相继而至，他又要费力逼迫自己去学习去接受，就像如同学会好奇一般，虽然他直到现在做得也很差就是了。
将来啊……当初徐老师察觉他情绪不对，为人孤僻不合群，推荐他去看医生时也只是劝慰自己，“先不要想将来，专心过好现在”这种话，那大概是第一次有人同他提起“将来”，却是要他暂时不去想。
“我没……”楼珣好似兴致缺缺，压低了嗓音，“我还没想好，很重要吗？”
贺羽真抬起手，想替他撩开搭在耳朵尖的那缕发丝，最后却落在楼珣的肩上，他拍了两下：“也许。不过我也没有想好，毕竟这世界天地广阔，去哪儿都好。”
楼珣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弯起嘴角笑了下：“是去上学，不是去旅游。”
有关将来的话就这么轻飘飘地揭了过去，贺羽真没有在楼珣家里久待，他离开时本想带走垃圾，楼珣说不用，贺羽真没再坚持，但走到门口又回头了。
楼珣正要关门，怔怔看着他。
贺羽真轻咳一声，楼道的声控灯亮起，他扶着墙，姿势随意，对楼珣歪头一抬下巴时又有点儿风流：“明天准备做什么？”
“……写作业吧，挺多的。”
“真不错，好想法，早点写完出去玩儿，轻轻松松过年，”如今同样是高中生的贺羽真直起身体，笑着问，“我明天能来找你一起写吗？”
楼珣犹豫两三秒：“可以。”
第221章 本世界08
第二天一早, 贺羽真才在楼珣家里放下自己的包，不过三分钟后，对敲门的人挑眉, 颇有点居高临下的气势：“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5488从你的系统那里套出来的话啊，赵淇对贺羽真大大地扬起嘴角，贺羽真要关门, 赵淇眼疾手快伸腿抵住，他听见楼珣在问。
“贺羽真, 是谁？”
赵淇连忙喊：“楼珣，是我, 是我呀！”
他用力推开门，对贺羽真哼一声，小声道：“兄弟, 你也太不厚道了, 之前我就想控诉你没有半点儿的合作精神, 都说了共赢对你我都有好处, 老实安分助我攻略他……”
贺羽真半句不露7458说漏嘴是自己的默认，他啧一声打断赵淇的话：“之前有说好这种细节么？那我有意见，怎么不是帮我攻略楼珣？”
赵淇鲜少听说有同行在任务途中动心的, 他也不认为贺羽真是, 理所应当很硬气道：“想什么呢？你是新手，我还能骗……”
话没说完, 楼珣推开卧室门走到客厅里，方才吃肠粉的时候，几滴汤洒到了衣服上面，他便去换了件栗色毛衣，松松垮垮挡住了身形, 却不臃肿，楼珣眨眨眼睛，先看一眼神色平淡的贺羽真，眼神移动落在赵淇身上，他有些疑惑，说：“赵淇，你怎么会过来？”
赵淇甩锅姿势自然，大拇指一指贺羽真：“他问我要不要过来一起学习的。”
楼珣没忘记昨晚贺羽真的话，尤其是嘲笑赵淇的那几句，他有些讶然，贺羽真迎着他的视线，以没有让楼珣察觉的速度，换上了懊恼以及难为情的表情：“是有这回事，不过昨天太晚了，今天又来得太早，一时间没想起来和你提……楼珣，是我自作主张了。”
“没关系，都是朋友，”楼珣微微一笑，暗想贺羽真这样子算不算嘴硬心软，“赵淇，你吃过早饭了吗？”
“吃了，哎呀我是第一次来你家里呢。”
赵淇得意极了，虽然不及贺羽真高，强行抬头瞥一眼，大摇大摆去和楼珣搭话，7458瞧出宿主还是有点儿不痛快，暗搓搓道：【怎么，后悔了？】
话音刚落，得了宿主一个冷淡嫌弃的眼神，它悻悻闭嘴，跑一边儿玩去了。
贺羽真落后几步，赵淇放下书包也不先收拾，一会儿瞅瞅厨房，一会儿又打开卫生间，最后瞄准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这一间……”
说话间，手快要搭在门把手上了，贺羽真眯了眯眼睛：“赵淇，楼珣问你要不要喝茶。”
想得倒挺美，我都还没进去看过。
突然被点名，楼珣一紧，他看看贺羽真，又看看赵淇，攥紧手定定心神，问：“……是，奶茶，你们喝奶茶吗？”
“想喝！”
家里有地暖，也不知楼珣从哪找来的，茶几下面铺了一块干净的地毯，大概是考虑到昨晚答应了贺羽真要和自己一起写作业，家里没有合适的桌椅，坐在沙发上的话腿又无处安放。
贺羽真坐下后靠着沙发，支起一条腿，拿出了手机：“你想喝吗？”
这时候要说想，楼珣明白。
“我来点吧，”贺羽真划屏幕找奶茶店，装作没瞥见楼珣的欲言又止，他低着头问两人要喝什么，点完之后收起手机，“边写作业边等？”
赵淇被打断，暂时忘记要看几眼楼珣的卧室，他也坐下，掏自己的书：“你们作业多吗？我们可多了，单说英语单词，就要抄十遍，语文还要摘抄找素材，每天一篇，跟写日记一样，其他科都是卷子卷子……”
想想就痛苦，我之前都是学霸，不用写作业的学霸。
“我们也差不多，”楼珣对他温声说话，找出那张写满作业的纸递过去，“你要看看吗？”
赵淇接过来一看，要晕字了连忙放下，双手放在胸前祈祷：“其实我更想看看你们要做哪些卷子，我好抄，不是，对答案。”
楼珣一顿，真诚提醒他：“你可以，唔，下个搜题app。”
这话说完，身边的贺羽真先意味不明地看他，7458啧啧：【不可貌相啊，他还知道这个呢。】
换做别人说这话很正常，但是这位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不学习的时候也不玩手机，就爱看窗外发呆，真稀奇。
【他还知道喝奶茶，你在这里震惊个什么劲儿，傻帽。】
气得7458狠狠撞了他一下。
“我怎么没想到呢！”赵淇摸出了“自己”破烂小手机。
他在下app，贺羽真点的奶茶也送到了，三个人不管认不认真，一时之间静下来埋头写作业。
楼珣用心专注时时常忽略身边，贺羽真靠近过来，他没注意，但已经下意识往旁边歪了歪身体，直到感觉手臂传来的重量，楼珣才回神，他偏头，看见贺羽真在嗅闻自己。
楼珣心中不解，他要躲，还怕打扰赵淇，压低了嗓音，几乎在用气声和贺羽真说话：“怎么了？”
“肠粉味儿。”贺羽真同样低声说。
楼珣稍稍抬臂闻了下，换了衣服但是还有一点儿，他犹豫着要起身再去卧室，被贺羽真捉住小臂拦下来，贺羽真道：“等会儿出去散散味儿就行了。”
“出去？”赵淇敏锐抓到了字眼，“去打篮球吗？”
糟糕，忘记和这位看脸选手提了，贺羽真心中啧一声，面色不改道：“打什么球，你作业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