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过后，楼珣和你不会再有任何的牵扯。
柳淼保持着沉默等了好久，这才接受楼珣不会为自己说话，终于实在承受不住，悄悄看向王志。
“好，好！王志你又骗我！”抱着孩子的女人登时明了了，她冷笑连连，“正好，你又有了个孩子，我们离婚，儿子归我！”
“老婆！老婆你相信我啊！”
女生挡在她的面前，看着趴在地上的姐夫怒道：“我姐姐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差点丢了这条命，你既然敢做出这种事情，先去了半条命再说！把那个女人按住，别让她跑了！”
那几个男人再次将王志拖到了牛棚里，急着看热闹的众人一窝蜂地往里挤，方予乔扶住楼珣，护住他的右侧，低声道：“我们先去你家里清静清静。”
别看她，别问她。
楼珣如方予乔所想的没有再回头，只是轻声嗯了一下。
他被方予乔护着走出了牛棚，车上的西瓜明显的少了一个，两人也没有去找，小毛驴踢踢踏踏的小跑回到了楼珣的家。
“刚才有没有碰到伤口？”
方予乔多看几眼他的腿，满脸的不放心，楼珣为了不挡路，慢慢走到驴车的一侧，他笑着摇摇头：“没有，一点也没有。你拿得动吗？”
“不用，自行车很轻，其他的也是，”方予乔利落地将车搬下来，他推开虚掩的院门，“你快进去坐下歇一歇。”
小黑刚满月，已经窝成一颗蛋睡着了。除了葡萄架上没有葡萄，花盆里没有花，现在的小院和7458给出的设计图相差无几，楼珣先收拾了桌上的几块瓜皮扔进鸡圈，方予乔放下东西：“楼珣，我去还驴车。”
楼珣点头说好，摸着石桌坐下来，他沉默许久，有些茫然问道：“系统，任务是不是失败了？”
他一直没有想过自己会失败，也没有想过失败后自己该去哪儿，是回到那间临终关怀病房里，还是离开这里，去往下一个世界？
7458出现在他的面前，小圆球闪烁的光温柔静谧，只听它叮咚一响：【显示任务一成功完成，恭喜楼先生，你已经获取本世界一半的积分。】
“完成了？”
楼珣的手一哆嗦，差点儿没有拿稳拐杖，他不敢置信，压低了嗓音，克制住情绪，反问道：“怎么会呢？我根本没有按照你布置的任务内容去做啊。”
7458尽量让自己冰冷机械的声音表现出诚恳：【楼先生，我也不知道，但是任务结果已提交审核通过，两秒前积分发放到您的账户上了。】
楼珣低声道：“……先不要说话，让我想明白。”
他记得7458宣读的任务一的内容，自己要尽快和女配结婚，保证她为肚子里的孩子找到接盘侠，为她将来拿孩子纠缠楼川做基础……
楼珣反复将这几段话看了个遍，从前被他压在心底的猜测忽然冒出了头，他意识到了什么，呼吸一滞：“7458，告诉我现在任务二的进度。”
【正在进行中。】
7458提到过，任务二是必做，在楼川没有出现、柳淼说孩子是我的情况下，竟然没有任务失败……楼珣陷入了沉思，搭在石桌上的手指一下下地敲着，他想得入神，没有注意到方予乔已经回来了。
方予乔没有打扰他，端着新买的茶壶静静走过来，冲洗了下茶杯给他倒水。
原作剧情中，方予乔冷静找出破绽和证据帮助爱人摆脱了柳淼……
爱人……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楼珣忽地一拍桌，却是正巧带倒了放在手边的茶杯，茶水有些烫，方予乔连忙要去碰楼珣的手——
楼珣抬眼，望进了这双凤眼之中。许是匆忙，里面的焦急和心疼明晃晃的，看得他心神一震，顿时勘破了方予乔此刻不加掩饰的心思。
楼珣无法去相信自己的猜测，嘴唇嗫嚅着，忍不住说：“予乔，你，你喜欢……”
方予乔没有碰到那只手，楼珣的话只说了一半，但他已经知道了后面的意思，他缓缓直起腰，心中的酸涩沉重悠远，勉强对楼珣笑了下，点头的同时在说：“嗯。”
第30章 年代文里的路人30
方予乔喜欢的人不是楼川, 是他楼珣。
楼珣一点点串起蛛丝马迹，得出了这个结论。
从一开始，7458所说的主角指的只有方予乔, 楼珣看到的是原作剧情，而7458说过主角一定会爱上一个人，但没有肯定那个人一定会是楼川。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主角的爱情, 他早已经猜出来了，不是吗。
但是……
短时间内接二连三的震惊, 让楼珣许久回不了神，他怔怔道：“为什么？”
三个字仿佛轻飘飘的羽毛落了下来, 方予乔在看着楼珣，秀美漂亮的脸上神情复杂，他没有在其中辨认出厌恶, 这让他自从刚才堵涨的喉咙松快了些, 喉结滚动间找回了嗓音, 低哑道：“你值得。”
你值得。
楼珣像是承受不住他的注视, 匆匆偏过了头。
方予乔却是笑了下，他的胸腔中像是有个无底洞，一颗心就这么被楼珣的反应攫得七零八落, 扑棱棱坠了下去。
他曾经说没有奢求过楼珣的回应, 但闲暇安静的时候，也免不了设想过所有的可能, 然而只是一想，很快停了。同性之间产生感情不被任何一个层面允许，他不愿意看到楼珣被戳着脊梁骨，不愿楼珣被骂“竟然喜欢玩男人”。
楼珣会拒绝自己、疏远自己，这才是会发生的事情。
但还是很难过啊。
笑容转瞬而过, 方予乔闭上眼睛，无声叹息。
7458看到了全部：【楼先生，他还在这里。】
一直僵着身体的楼珣动了，他将倒着的茶杯放好，即使没有抬头，也无法忽视落在自己身上的那抹视线。之前也是这样吗？楼珣有一瞬间感到迷茫，他看着蘸了茶水的指尖，依然轻轻的，充斥着疲倦和困惑：“……我现在很乱。”
方予乔听见了，想揉揉他的头发：“我知道。我没想让你知道的。”
楼珣慢腾腾抬起头，看了这人一眼。
方予乔对他笑着，没有想要步步紧逼，一定要个答案，他呼出一口气后开口，语气同平常没什么两样：“楼珣，我今天先回去了，你要记得吃药，早点休息。”
自行车放在院门后，他没有看一眼，只拿走了自己的布包，楼珣拄着拐杖站起来，却正巧看见方予乔在跨出门的时候，极快地抬手碰了碰脸，楼珣莫名感觉他是在抹眼泪。
院门大开着，夏风闯进来，楼珣的衣摆鼓起，他听见远远传来此即彼伏的“收衣服”，今夜或许会下雨。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楼珣站了好久，喃喃说着自己的费解：“是我一开始就做错了吗？”
7458道：【既然任务成功完成，证明楼先生没有做错。】
“是吗？”
他拂去被吹到脸颊上的发丝，自己没法把自行车推到东边的杂物间里，于是去找了塑料布把它盖上，看见门开着又去关上了院门。
楼珣慢慢走回去，才发现方予乔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甚至喂了鸡，小黑的狗窝里也放上了吃的。
他一直是这样的。
楼珣默默拉过板凳坐在门口，脚边放着煤油灯，靠着门框等雨落下来。
接下来该怎么办？他摸不清方向，去问7458，任务至上的7458或许会说不知道，给不出好的建议。楼珣的脑袋里乱糟糟的，他想不明白方予乔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了自己……
“会是一时的错觉吗？”楼珣忽然说，“会不会将来……”
他说到一半，蓦然意识到揣测别人移情别恋是对那个人的侮辱。
7458：【楼先生，恕我提醒你，任务二正在进行中。】
它在委婉告诉楼珣，方予乔的感情是认真的。
楼珣顿了顿，无可奈何苦笑一声：“参与或见证主角的爱情，因为他喜欢的人是我，所以我‘主动’选择了参与这个选项吗？”
【我……】
“你不知道。”
7458沉默几秒：【楼先生，你喜欢他吗？】
这次轮到楼珣无言。
轰隆一声雷响，夜雨终于啪嗒啪嗒落地，小黑惊醒，汪汪叫了一阵，又呜呜趴了回去。
楼珣嗅到了风和雨的潮湿，他和方予乔认识的时间不长，满打满算才两个月，对于温吞又慢半拍的楼珣，这个时间长短做朋友刚刚好，可是7458问的是自己喜欢他吗？
喜欢吗？或许是有好感的，在见到方予乔的第一面的时候，楼珣便知道他是主角，先入为主地带了欣赏去打量，信任方予乔没有任何的条件，但这些是爱情吗？
他对人生的记忆短暂的可怜，印象中感受最多的是对死亡的无奈和恐惧。从前爱情于他而言遥不可及，现在一颗真心赤诚地摆放在自己面前，他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楼珣理不清，避而不谈，沉默许久后只是道：“我喜欢细水长流多一点。”
7458不想逼他，但不得不再次提醒他：“楼先生，任务二是必做的任务，但并不是一定要去回应主角的感情，您可以选择拒绝他。”
楼珣这次学聪明了，他轻声问：“这么做的话，结果是什么？”
【无法获得这个是世界的另一半积分，】7458第一次迟疑了，【还有一点很重要。楼先生，你将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十五年的时间，期间无法选择提前离开。】
楼珣的眼皮猛地掀起，雨水随风潲进来，拍在了他的鞋面上，他动了动嘴唇，怅惘着闭上眼睛，喃喃：“给我考虑的时间。”
【三天倒计时。】
他没有再说话，浮现在眼前的却是方予乔说让自己记得吃药的模样。
.
方予乔心知以后和楼珣或许再也见不了面，强压住酸楚和牛棚的知青们商量着办学校的事宜，只是每天会绕一段远路，在不远处看一会儿楼珣的家。
王志已经不在楼家村了。
那天他的另一条腿也没能幸免，被他的妻子举着椅子打断，第二天一早，无论他再不情愿，被强行拖着断腿去离婚，他的自身家境一般，没了岳家的支持一时方寸大乱，根本没有再理会其他的事情。
自然也没有精力去照顾柳淼，那些人虽然没有对身为孕妇的她下手，不过柳淼本就在养胎，情绪几次大起大落，当晚捂着肚子昏厥了过去。
王志不见踪影，柳淼的下/身一直在流血，还是赵小芳几个女知青凑够钱送她去了医院，多亏了治疗及时，保住了一条命，但是孩子没有。
也正是因为流产在住院，她没有牛棚碰到林婶子。
楼家村的大八卦传得迅速，隔日就传到了林婶子的耳朵里，她得知惊天大消息，让楼四叔留下照顾女儿坐月子，自己赶忙回到了楼家村，直奔牛棚。
她想抓住柳淼问一问，楼珣哪里对不起她，竟然想悄摸着让楼珣喜当爹，但是林婶子没见到人，倒是看到了刚回来的方予乔。
“方知青！”她迎上前去，“你说这到底是什么事啊，我都快没脸见三小子了！”
方予乔听见她提到楼珣，眼神紧跟着一黯，勉强笑了下：“婶子，这也不是您的错，你怎么来这里了？”
林婶子气红了圆脸：“我怕她跑了，还不是想找她理论几句！既然她不在，我得赶紧去看看三小子，我怕他钻牛角尖一时半会想不开。”
她这番话听得方予乔的心一个咯噔，连忙叫住林婶子，惶惶一瞬很快定下心神，笑道：“我和婶子一起去吧，我也，担心他。”
他让林婶子等自己一会儿，再次出来时抱着几本书，他们到了楼珣的家，方予乔正想上前敲门，林婶子已经喊了声“三小子”，熟练地伸手穿过去直接开门。
方予乔落后几步，深呼吸后再咬咬牙，才跟着踏进，却是一抬头，正正好好地和站在卧室门前的楼珣对视，他顿住脚步，停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