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和01继续打招呼，而是抓紧时间围着水池走一圈，在略显浑浊的底部看见了用来过滤的网，他蹲下身，扶着水池微微前倾，眯着眼睛正要再多观察，眼前的水却是荡起了微波，半透明的、因为受过伤缺了一块的鳍一闪而过。
楼珣眨了下眼睛，扶着自己的膝头仰头去看01，他苦恼地低下头，额头磕着水池：“尾巴好长，唉，我只能……拿绳子把你绑在小推车上了……”
他倒是不担心离了水，01能不能呼吸，对01是否会攻击自己的问题，楼珣……怎么着也不会放下他自己跑路，7458凭空出现：【我这里尽量飞得远了一点儿，楼先生，我听到了有人在喊救命。】
楼珣一蹙眉，站起来拖把也不离手，这几天走过的地方在7458的帮助下绘制了一张简陋的地图，被这颗球投影在了楼珣的近视眼镜片上面，那上面此刻闪烁着几个红点，楼珣只需一想，便记起有两点在来到这间实验室的必经之路上。
二区的实验体不止01一个，楼珣和刘洋闲聊时听他讲过01是他们内部的简称，具体的编号长得离谱，而且还有那条半人高的狗，神经兮兮的猴子群，楼珣不清楚其他实验室有没有值守，虽然自己也没法进入，但楼珣还是麻烦7458再去看一下，7458蹭蹭他：【不用和我客气，我很乐意帮忙，楼先生，你呢？】
楼珣指指外面：“还有一点时间，我去拿我们的包，如果遇到他们……能救下一个是一个。”
他说完抬头，隔着坚硬的水池“摸”了下01，楼珣一笑，低声道：“我去去就来，刘洋不会出来的，你别害怕，等我来接你。”
一人一统暂时分开行动，楼珣走之前把那桶肉全喂了01，脱了碍事的大褂，带着拖把快步走了出去，他记得刘洋的自行车停在门口，没有多少时间留给楼珣歉疚，他骑着自行车，看着小地图犹豫再三没有抄近路，寻着那些红点找过去，很快听见了远处的尖叫声。
楼珣一定心神，骑过去一看，几个有些眼熟的人仓皇慌乱地窜逃，有个被咬伤的人看见了他连忙叫道：“快跑！”
楼珣一闭眼睛，扔了车提着扫把冲过去。两三下打断了正在异变的人的两条腿，那人捂着肩膀震惊地看着楼珣，张着嘴半天喊道：“拖把战神！”
谁？我吗？楼珣有点愣扭头看他，他从地上爬起来：“吓死我了！从哪儿突然窜出来的！怎么还带咬人的呀！疼疼疼疼疼！”
“你……”楼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顿了顿委婉道，“先去找医生包扎伤口吧。”
那人龇牙咧嘴：“谢谢你嗷楼珣，我怀疑有些失血过多，好冷啊……我待会儿叫保安来把他带过去。”
原来真的认识，楼珣一点头，没再多说，他看着那人架着受伤的手臂肩膀离开，也扶起了车，但这一路他接连解决了几个人，就是没有遇到同一个实验室里的同事，不过也顾不上多想，冲进宿舍拿起自己的包。
他已经决定要在混乱的时候带01离开，自行车一拐去了餐厅，不过楼珣只遥遥瞥了眼，此时天明没多久，吃早餐的人比他预想的要多太多，他及时放弃又走小路赶回去。
因为有些激动和紧张，楼珣开门时看见自己的手指颤着，他呼出一口气往里走去，敏锐地听见了争吵声。
在这里等待的7458飞过来：【楼先生，其余的实验室没什么问题，里面的是你的那些同事，他们在争该不该现在送实验体离开。】
楼珣没有特别的惊讶，看了看大包小包的自己，只拿着拖把走过去，他一出现，还没想好第一句话的内容，就见那些同事先是愕然再是齐齐松了口气。
“我们还以为你被01杀了，”有个女孩儿指着楼珣落在池边的大褂，“还好，还好。”
“教授呢？”楼珣脸上透露着严肃的焦急，“这里发生了很严重的事。”
他们几个人面面相觑，那个女生继续道：“是刘洋？我们都看到了，教授、咱们区的负责人要和军方的人联络，一直没有见到他，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01实验体无比重要，我们应该提前将他……”
“他在这里很安全！而且就算我们同意，也有权做决定，可01会放过我们吗？你们不要受到他的蛊惑，将他放出来和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
楼珣站在一边，听见最后两句话好奇地望过去，看见了护住自己手臂的男人，他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摔倒了吗？”
“不是的，是我们刚刚去值班室看刘洋，刘洋歪着头一动不动，我们还以为他死了，没想到刚伸出手就被咬到了……不过你，下手也太重了。”
楼珣微微张了下嘴唇，心感无力地将话咽了回去，后退一步继续保持着安静，只是时不时去看被咬到的那个人。
【有在计时吗？】
【还差三秒满十五分钟，】7458坐在他的肩膀上，【人这么多，该怎么离开呢？】
这些人不敢再去值班室争论，也不敢离水池太近，楼珣忙碌一早晨，靠着墙壁尽可能地多歇息一会儿：【再等等。】
同事们各执一词互不退让，还有劝架的，说了许久也不知道口渴，楼珣拉过椅子睡了会儿，迷蒙还未退去，便先他们察觉到了异样，他推了下眼镜，安静地望向门外。
“哐当！”
这突然起来的响声惊了几人：“什么动静？”
有两个人想要迈步去瞧，楼珣开口：“别过去，刘洋什么样的状态，外面的人也差不多。”
“哪有那么夸张？”
楼珣在组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他们其中不乏天才，看不起楼珣这种死读书的还把眼睛读坏了的书呆子，听见提醒先是感到好笑，但还没有笑出声，“哐当”声再次响起。
一声接着一声。
书呆子楼珣慢条斯理瞥了眼被咬出血现在发抖的男人：“他也快了。你们听说过丧尸吗？不觉得和现在很像吗？”
楼珣一顿：“刚刚你们声音太大，引来了一些，外面没多少活人了，差不多都是想要吃掉我们的丧尸。”
他语气平淡，缺乏感情，却听得几人齐齐打了个哆嗦，原本的那句骂声在想到刘洋后也骂不出来。
楼珣说着看向说自己下手太重的人：“对付这些感染者，不会有人心慈手软。”
【外面没有太多，虽然已经开始了，但主要集中在餐厅、医院和宿舍，楼先生，你在吓唬他们。】
【是啊，因为我有拖把，他们没有。】
“哐当”声的催促中，还是有胆大的人去门口看了眼，很快连滚带爬跑了回来，心存侥幸的几人见状再也忍不住恐惧。
“怎么办，我看过丧尸片……”
“怎么会有丧尸呢？怎么会呢？我被刘洋咬了，我，我……”
此言一出，他立即看见同事们远离了自己，这人捂着手臂的几处伤口：“救救我，救救我啊！我还活着！”
“你冷静下，我们会想办法的！不要激动。”
楼珣撑着拖把，他已经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自己本来温吞随性的性格会很吃亏，而强硬一点的更适合，也更容易生存，楼珣不动声色开口：“现在这种情况，01待在这里并不安全。”
“妈的我都快死了，还管他——”
楼珣冷眼斜过去，继续道：“01很少攻击我，我可以尝试带他离开，你们自己想办法去联系教授，联系部队。”
“可是……可是外面都是……”
“你要怎么带01离开？”
楼珣冷静道：“这是需要我们共同解决的问题。”
“转运箱，”几人沉默了几秒，给出了答案，“在负一层有备用的转运箱，如果他愿意配合的话，在此之前不要解开那些锁链。”
这是冒牌的楼珣不知道的事情，他一点头说好，就要去负一层，又被叫住了。
“拖把，那个，能把拖把留下来吗？”
第119章 末世文里的路人08
听到这个要求, 楼珣顿住脚步，明白这些聪明人从惊吓中回过神，已经猜出自己在外面经历了什么, 又是怎么制服刘洋的，转身扔过去拖把。
即将分别，在谁也说不准的将来, 曾经的同事也许再也不会见面，这么想着, 楼珣低声道：“最好只是打断他们的腿……”
话未说完，有人脱口而出：“致命伤不是要打头吗？”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沉默, 楼珣抿了下嘴角，梨涡一闪而过，他赤手空拳地站在这些人的对面, 却一点也不怵, 还要从容些：“这是一场灾难, 我相信终究会找到解决的办法……”
这次的话是被7458打断的, 它举着一张虚幻的纸张：【楼先生，新的一则更新。】
一人一统只能从自述的更新中看见剧情的发展，7458时刻关注着, 楼珣偏头轻咳两声, 一垂眸看清了纸上的字。
【是4号还是5号了？有点记不清了，但是有个好消息, 我要记下来。我们已经在路上奔波了几个白天夜晚，但即将离开省会的时候，再次遇到了想要抢劫的人，他们惊动了在街头游荡的丧尸，我……我有异能了。】
楼珣一眨眼睛, 异能？
在他愣神的时候，其余人已经明白了他的话，那个女生道：“你说得对，也许他们还能恢复过来的。”
“别傻了，”立即有人呛回去，“外面的他们还算是人吗？只打断腿一点也不现实。”
“其他区一定还有人活着，咱们不能坐以待毙，继续待在这里不被咬死也会饿死，尤其是在二区，除了01，那些实验体也不会对我们留情，也许会比变成丧尸更惨。”
“对！不能再耽搁了，我们得冲出去！”
“那好，楼珣转移安抚01，我们去找教授……”
这也是楼珣担心的，爱人太过特殊，楼珣不可能再将他送回这些人的手中继续虐待做实验，或许这些幸存者会依靠资源丰富的研究所里建立起庇护所，但那都不是楼珣想要的，而且有继续更新的自述，楼珣总会找到线索和主角团相遇。
他去瞥那个已经眼睛麻木的男人，想了想没有将自己对六区的猜测对这些人精说出来，他们如果能活下来，早晚会知道，而是说：“那我们兵分两路，遇到感染者不要慌，保持冷静才是最好的做法。坚持吧，说不定像小说里一样活下来的人能获得异能呢，我先走了，希望我们还能活着见面。”
没有人再次叫住他，主动站出来想要和他一起去，这些人研究01足够久，清楚地知道近距离接触01危险性太高，即便楼珣死了，01也还会待在这里，自己还不如和大家一起找生路活下去，他们沉默地看着消瘦高挑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昏暗的远处，像是在送别，而楼珣……偷偷摸摸去拿了自己的包和桌子腿。
他拍拍包，又握住桌子腿，感觉安全多了。
【帮我监控着他们几个，还有外面的情况，如果可以的话。】
【好的，楼先生请放心。】
实验室的供电系统很完善，去往负一层的路只有电梯，楼珣很快到了昏暗的地下，他眯着眼睛适应下光线，一片昏暗的通道里，只有远处的微微泛蓝的亮光，楼珣快步走过去，很快到达尽头。
因为01有很强的攻击性，经过几次意外的摸索，现在除了他比较熟悉的研究员，不会有人出现在实验室，打扫之类的杂活一般是由机器人完成，楼珣看了眼几条机械臂、操作台、升降梯，先走过去敲了敲水池，示意自己来了，才转身看了看，找到了转运箱推出来。
要收回那些锁链并不难，楼珣左看右看找到了操作说明，在他即将尝试之前，7458道：【他们已经离开了，那个被刘洋咬伤的人，他们把他关在了值班室。】
楼珣一顿：【我知道了。】
他没有再管其他人，生疏按下按钮，输入指令即将执行，水池里的水动了起来，明明隔着滤网，看不清01的全貌，楼珣却知道他在晃尾巴。
这么直接从血肉里“抽”出铁链，一定很疼，而且自己只带了一点基础药，机械臂停住半空中，楼珣删去了输入的指令，苦想该怎么办。
什么办法呢？时间虽然少，但楼珣不算太着急，他托着两腮看水池发呆，难道要跳进去锯断锁链吗？好像不可以，没有看见工具，如果能自行脱落……
楼珣眼睛一亮，他推了推眼镜去站在升降梯上面，很快看见了01，不再是俯仰，而是与他真正的对视，楼珣有一瞬的恍惚，陌生的脸，熟悉的眼睛……
他一抿嘴唇，升降梯和水池之间有半米的距离，他能够“抚摸”01的脸，楼珣轻声问：“你可以变小吗？”
但01没什么反应，只垂着眼睫，似乎兴趣盎然地盯着那只手不放，楼珣太懂他了，几乎不费力气就知道他在看哪儿，果断收回手。
“能听懂我在说什么吗？”
这次几秒之后01张了下嘴唇……吐出一串泡泡。
“抱歉，忘记要先排水了，”滤镜厚厚的楼珣忍不住笑出了声，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口了，停下来是还带着柔和暖暖的笑意，“就是，我看过你的资料，知道你可以变小变大，也有别的形态，我想带你离开这里，可我们要先把你尾巴上的锁链解开。”
01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思考，几秒之后手臂伸过来，那只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抓住锁链送到楼珣的面前。
楼珣神奇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是这一条，是尾巴上面的，这条简单。可以吗？你试一下，或者出去之后，我们找工具一点点慢慢的弄，别，别抬尾巴……”
但这话说得有些晚，那条鱼尾弯起来，被它的主人不留情的揪住了鳍，楼珣不禁凑近了些仔细看，越是往下，他的鱼鳞脱落得越厉害，楼珣见01极快地瞥了自己，转过身挡住了尾巴。
怎、怎么了？为什么不让看了？
楼珣不知所措，又不知道该叫他什么名字。
随即，楼珣一瞥看见了模糊的条状物从01的身后探出来，他还以为自己出了近视之外还眼花了，使劲儿闭上眼睛再睁开去看，水池里却是什么都没有。
“刚刚那是……嗯？你抽出来的？疼不疼啊？”原本贯穿鱼尾的铁链被01送到面前，楼珣顾不上去看，去问是怎么办到的，他试图在01遮挡下去看鱼尾，“让我看看，好吗？”
这场景令7458唏嘘，上一个世界楼珣不能说话，现在倒是反过来了。
楼珣一心疼，都忘记了思考既然这么轻松，他怎么还被关在这里，他左看右看都没能看见尾巴，一直在蹙着眉想会不会留下拳头大小的伤口，他没再耽搁时间，升降梯又回到了负一层，楼珣走到操作台那里，先撤掉滤网，排水、解锁很快完成，只留下池底的一点水让01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