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就在左手边,周悬摸到拿起,勉强解锁打给了姜羽初。
刚才落地,他和姜羽初通过一次电话,得知他平安,姜羽初就继续去忙手头的工作了,现在电话没人接,周悬便发微信语音,让他有空了回电给自己。
接下来一直到晚饭时间,周悬都会时不时地看一下手机。
他又后悔不应该答应姜羽初留在那边工作,尤其是带着一身伤回到环境那么恶劣的灾区现场。虽说有政府部门有军队在,出不了大乱子,但人不在身边始终没办法安心。
于文闵也早早看出周悬的心不在焉,要在平时她早就点破了,今天却忍着不想说。周悬只喝了几口汤就不吃了,她也没劝,让慧姨收拾好东西,这里交给护工看着便先走了。
“太太,真的就这么回去了吗?”慧姐在一旁担心地劝道,“二少爷才吃那么点,他现在正是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
慧姐在周家做了很多年,可以说是看着周悬长大的,自然清楚于文闵对这个小儿子有多疼爱。平时周悬有个头痛脑热她都担心得不行,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舍得留周悬一个人在医院里。
于文闵的脚步逐渐慢了下来,直至最后停下,慧姐也跟着她一起停下。片刻后,于文闵拿过她手里的保温饭盒:“你先回去吧。”
等慧姐走进电梯了,于文闵才转身回到病房门口。
隔着门上的玻璃窗往里看去,周悬躺在病床上,仍是神情严肃地看着灾区新闻,一想到他这么着急是在紧张姜羽初,于文闵又不想进去了,打算叫护工出来拿饭。
不过在她要拨出护工的电话时,病房里传出了周悬的手机铃声,周悬的表情也在看清来电的那一刻变了,接通后跟对方说不了几句话,眉头便舒展开来,即使隔着一扇门也能感觉到他周身的气息放松了,一整天都不见的笑容荡漾在眼角眉梢。
于文闵静静地看着,周悬这通电话讲了有半个小时,她就在门外站了半个小时,对于她目不转睛投递过去的视线,周悬全然没有察觉,身心都沉浸在和姜羽初的聊天中,无论是高兴或是瘪嘴生气,亦或是说多了话肋骨痛得皱眉也不肯停下,每一种情绪都那么地鲜活而热烈。
姜羽初原定的工作计划是多停留一周,实际上却是过了大半个月才踏上返程。
这段时间里,众人马不停蹄地在各个受灾地区连轴转,每天的睡眠时间都被严重压榨,多数时候面对的工作环境都很恶劣艰苦,但是收集和采访到的内容却非常丰富珍贵,且和当地一些政商部门加强了联系,为后续的合作意向起到很好的铺垫作用。
这次二部打了一场漂亮的战,公司的一位副总亲自来机场接机,并表示定好了庆功宴的酒楼给他们接风洗尘。
姜羽初推说晚上有要紧事无法赴宴,让谢冉替自己去,中途提前下了车,改乘出租车赶往周悬所在的医院。
路上他让司机找了一家花店,亲自配了一束清雅的白色郁金香搭绿铃草的花束,到了医院大厅,他在等电梯的时候感觉到心跳呼吸开始变得急促了,这种期待中掺杂着紧张的心情从未体验过,新鲜得让他情不自禁想笑。
在电梯里平复着呼吸,很快他就来到周悬所在的病房门前,隔着玻璃往里面望去,发现病房里除了周悬之外还有三个人。
其中一个是沈觅,另两个和他们年龄相仿,都围坐在床边闲聊。周悬的气色好了许多,人也可以坐起来了,说话时脸上洋溢着松快的笑容。
姜羽初整了整衣领,又低头检查了怀抱的花束,接着抬手叩了两下房门。
“进。”
说话声并非来自周悬,姜羽初转动门把手进来,一见到门外的他,周悬的视线就转不动了,还没说话,其中一位穿着玫瑰花衬衫,有点娃娃脸的男人先站了起来,好奇地打量着他:“你是?”
来的路上,姜羽初满脑子想的都是马上就能见到周悬,压根没考虑到会不会有不合适的时机,因而当他被李奂宇从头打量到脚的时候,终于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他望向周悬,正考虑着是不是应该先退出去,另一位穿着灰蓝色大衣的男人忽然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手指向他,回头看着周悬问:“他就是你要找的白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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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打赏的鱼粮猫薄荷以及海星。
第70章 一线吃瓜
周悬都忘记了早前拜托过罗子信调查酒店监控的事了,现在别说他,姜羽初也是一时间愣在了原地。
“什么白兔?”李奂宇还没反应过来,但能感觉到病房里的气氛变了,他看了看罗子信,再看周悬,最后看向沈觅,又问了一遍,“什么白兔啊,你们在说什么?”
“时间差不多了,”沈觅看了一下腕表的指针,起身对罗子信道,“不是晚上要跟你老婆一起吃饭吗,走吧,别打扰别人探病了。”
刚才罗子信是嘴快说了出来,见到周悬的表情和沈觅的举动后也明白了:“是该走了,那你好好休息,我们过两天再来。”
罗子信拍了一下周悬的肩膀,收回时手臂勾到了李奂宇肩膀上,把满脸懵逼的兄弟带出了病房。
走到门口,李奂宇还用好奇的眼神打量姜羽初,被罗子信用巴掌直接挡住了眼睛,半拖半拉给弄了出去。
门在身后关上了,姜羽初抬起敛着的眼眸,望向床上的人。
周悬也在看他,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姜羽初缓步走到床边,将怀抱的花束递给了周悬:“本来想给你个惊喜,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是时候,”周悬接过花,视线依旧粘在他脸上,“子信和奂宇都是我朋友,没吓到你吧?”
姜羽初摇了摇头,吓到不至于,只是有点猝不及防,不过他在周悬家里见到那个狮王面具时,就猜测周悬应该认出自己了,只是没想到这个秘密会以这种方式被揭穿。
让他坐在了床沿,周悬检查着他手指的恢复程度,在他问出你什么时候发现的时候,周悬往前靠了一点,在他的嘴唇上贴了一下。
“不会痛吗?”
姜羽初惊讶于周悬做出的这个动作,隔着病号服摸上胸腹部,周悬身上缠着弹性胸带,手感略硬,这种绷带能很好地减轻初期因为骨折而引起的呼吸疼痛。
“会痛,”望着姜羽初担忧的眼眸,周悬的嘴角止不住地往两边扬起,“但是看到你就想不起痛了。”
相视过后,姜羽初也忍不住笑了,按着周悬的肩膀让他靠回去,前倾上身贴到他胸前,延续了刚才的吻。
一别半月,对彼此的思念早已在胸腔里涨成汹涌的潮水,即便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但谁都没想过在此刻停下。
唇齿相缠的瞬间,呼吸很快就灼热了起来,空气里弥漫着郁金香淡淡的香气,混合着彼此交错的喘息,在昏暗的角落里发酵成令人眩晕的甜腻。姜羽初摸着周悬的耳廓,在失控前堪堪退开了。
周悬追着他想继续,被他揉着耳垂靠在了肩膀上:“不行了,让我缓缓。”
“怎么不行了?”周悬也因这个吻而被挑起了冲动,肋下的伤隐隐作痛起来,不过没有影响到好心情,右手伸到后面揽过他的腰,周悬垂头看着怀里的人,“只是接个吻反应就这么大,你是有多想我了?”
没有否认周悬的说法,姜羽初伸手环住周悬的脖颈,闭眼感受着这个拥抱的温度。
他的确是想念周悬的怀抱很久了。
对于从前的他而言,出差大半个月一眨眼就过去了,甚至会因为专注于于工作而想不起时间的长短。
现在却截然不同。
车窗外不断变化的风景、酒店陌生的床、夜半时分窗外寂静的夜色,亮起又熄灭的手机屏幕,都会让他的思绪不自觉地停顿下来,继而想起最惦记的那个人。
“我没有跟其他人提起过我们的事,子信之所以认得你,应该是那晚之后我拜托他查酒店监控。”周悬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姜羽初懒懒地靠在他怀里不想挪动:“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很早,”周悬轻笑着回答,“怕说出来又吓到你了。”
姜羽初被他勾起了兴趣,坐直身体看着他:“到底是什么时候?”
“你记不记得我刚去公司报道没几天,二部就举办了一个庆功宴,当时的主角是你。”
他一提姜羽初就想起来了,不过还是没捕捉到重点,周悬便继续道:“那晚我送你回去,你手机落车里了,我给你送上去,谁知道你没穿裤子就来开门,我看到你腿根上的疤了。”
这件事姜羽初有印象,紧接着周悬语气一转,目光凉飕飕地落在他脸上:“那天如果是其他人,你是不是也会这么穿着开门?”
姜羽初说:“那你记不记得我开门以后怎么跟你说的?”
周悬大致回忆了一下:“你是说,那晚你是故意勾引我的?”
“真没有。”姜羽初笑着回答,头往前倾,额头抵在了周悬的肩膀上,“那时候对你的印象就是老板的儿子,脾气不好还处处挑剔我,既然都看不顺眼了,我也没必要在下班时间再伺候你。”
周悬回想着一开始的相处,那会儿他好像是看姜羽初不顺眼,姜羽初做什么他都看不惯,说什么他都不想听。
“那你呢?又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周悬也问道,得知早在姜羽初去家里吃饭那次就见到他房里的面具了,便问姜羽初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
“怎么问?”姜羽初勾着周悬病号服腰侧的系带,绕在指尖转动着,“问了不更尴尬么。”
温热的掌心缓慢地揉着他的后颈,姜羽初依偎着周悬,情绪越来越放松,甚至都有些困意了,才听到周悬又开了口。
“那天晚上,你为什么会戴着宾客才有的面具去子信的订婚宴?”
周悬住的这间单人病房正对着南边方向,推开窗便能俯瞰楼下雅致的庭园。虽是隆冬时节,园中的常青植物却愈发显得浓翠欲滴,仿佛要将积蓄了一整年的绿意在此刻尽数倾泻。
盯着一株雪松针叶上折射的夕阳光,姜羽初仿佛被带回到了那个灯光璀璨,却彷徨失意的夜晚。
他会捡起别人不要的面具,只是为了躲避醉酒客户的纠缠,却没想到戴上这张面具后,他会被指引着来到了周悬面前。
尽管记忆因酒精的熏染变得模糊,可他依然能想起周悬透过狮王面具看向他的眼睛,像宝石般漆黑纯粹,透着一种难以抗拒的魅力与温柔。
那时迷糊的脑子里蹦出了一个有点遗憾的念头。
如果这双迷人的眼睛能一直注视着自己该有多好。
目光一寸一寸地向上移动,从下巴抚过淡色的唇,再到高挺的鼻梁,最后停在了凝视自己的双眼上。
而今如他所愿,这双眼睛真的一直在追逐着他了。
心口像塞了一把五颜六色的棉花糖,甜得人有些发昏,姜羽初忽然很想把那天晚上的心情都告诉周悬,但他刚发出一个音节,病房门忽然被打开了。
进来的人丝毫没有破坏了气氛的自觉,一脸兴奋地看着床上的两人:“周悬!你丫可以啊!背着兄弟找到老婆了怎么也不介——”
“唔唔!”
李奂宇的眼睛猛地瞪大,一双手从后方伸进来捂住他的嘴,接着便是手的主人也探头进来,尬笑着道:“不好意思啊,你们继续,我保证他不会再进来打扰了。”
李奂宇被罗子信无情地拖走了,姜羽初看着再次关上的病房门,这回沉默了更久的时间才去看周悬。
周悬比他更无语,心里又给李奂宇记了一笔账:“别理他,这家伙就是有点缺根筋,不过人很好的,想法也单纯。”
这几年姜羽初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自然看得出李奂宇没有恶意,不过在周悬问他刚才想说什么的时候,他摇了摇头,接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悬莫名地看着他:“笑什么?”
“没什么,”姜羽初又靠回了周悬的肩膀上,朝着他的耳洞轻轻呵了一口热气,“什么时候才能拿到耳钉帮你戴上?”
耳钉在周悬的房间里放着,周悬打给了周叶纯,让她晚上帮自己拿来。
“你发什么神经呢?要戴耳钉也不用这么急啊。”周叶纯吐槽归吐槽,还是放下了笔,去隔壁的房间找耳钉。
“当然急,”周悬一边看着姜羽初一边回答,“这是情侣耳——”
话说一半,他就跟李奂宇得到了一样的待遇,被一只手及时捂住了胡说八道的嘴。
以周叶纯的聪明才智,不需要他说完也明白了,打开抽屉道:“你是说这耳钉跟羽初哥是一对的是吧?他回来了吗?”
“好,我写完作业就给你送去,我找到了。”
周叶纯挂了电话,看了看盒子里面的一只耳钉,确实和她之前在姜羽初耳朵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想不到自家这个不懂情趣的二哥居然开窍成这样了,周叶纯乐呵呵地转过身,结果看到门边抱着手臂站着的人时,立刻把盒子藏到了身后。
于文闵早在刚才就听清了她电话里讲的内容,进来朝她伸出了手。
“妈,”周叶纯皱着眉道,“你就别再棒打鸳鸯了,你看我哥现在心情多好啊,吃饭睡觉都比之前更香了。而且姜羽初人也不差,他妹妹你见过的啊,姜雪霏,你之前去开家长会的时候不是对她赞不绝口吗?我们年级的学霸啊。”
“他要是跟我哥在一起了,那我跟雪霏的关系就更好了,你不是也一直希望我跟学习好的玩嘛,以后雪霏也能经常来我们家做作业,顺便给我补补课。”
周叶纯使出吃奶的劲帮周悬说好话,于文闵却是无动于衷,那只伸到她面前的手没挪动过。周叶纯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把首饰盒放到她手里。
打开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于文闵并没有周叶纯想象的那样没收了或者扔掉,而是交还给她,就这么一言不发地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