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到底哪里好?能让那人飞火扑火一般,被伤到彻底,却还是一次又一次的扑上来。
如果是当年的龙乾,听了这个问题恐怕会笑着说,哥哥哪里都好。
可如果是现在的龙乾呢?如果他得知一切后,再站在自己面前,又会说什么呢?
兰舒不知道,他只知道痛苦到极致后,人的情绪居然是麻木的。
他抽完了整整一根烟,确定龙宇没有其他要说的内容后,竟异常冷静地问道:“基地旧址找到了吗?”
龙宇闻言顿了一下,低头抽了口烟,半晌道:“你们当时呆过的旧址,就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座海岛上,但是比赛选址时就考虑到了这一因素。”
“下一场团体赛会在海上举行,他们一直要找的东西应该就在那里。”
时至今日,兰舒等人还是不明白那些人到底在恐惧什么。
废墟中剩余的只有一些残存的芯片而已,在记忆导入手术尚未成功的前提下,那些芯片哪怕对于原主来说,也相当于一团废铁。
……所以那些芯片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兰舒蹙眉思索了半晌没思索出所以然,最终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
此刻的他就好似触发了人类本能的保护机制一样,透着股抽离般的冷静。
巨大的麻木中,兰舒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似乎是无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的房间,龙宇动作一顿,蓦然坐直了身体。
他很显然是在害怕兰舒在极端情绪的引导下,做出什么更加极端的事情来。
……这样对亲儿子无动于衷的烂人,居然也会为爱人紧张吗?
兰舒感到了一丝说不出的好笑,临走前开口道:“龙乾让我提醒你们,记得别搞出二胎来分他的财产。”
明雪时因为闯了祸而不敢出来见人,正披着浴巾呆在屋里等着老公给自己收拾烂摊子。
他胆战心惊了半晌,没听到外面两人提到自己,还没松口气便骤然听到这话,一时间吓得险些从十楼跳下去。
听着卧室内传来的动静,龙宇微妙的一顿,半晌碾灭了烟头:“让他放心,我已经结扎了。”
兰舒:“……?”
他有些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
“财产都是你们的。”龙宇面不改色心不跳道,“如果你愿意要他的话。”
“我对他向来……”兰舒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了一下。
那些故意装出来的镇定自若,被下意识吐露出的真心骤然扎穿,某些庞大到宛如江海的情绪瞬间决堤,一下子痛得他喘不上气。
兰舒攥紧手心缓了良久才勉强站住,半晌轻声道:“……我对他,从来都没有不愿意。”
说完,他不知为何有些急切地抬脚走到门口,一把拉开屋门,贴着门偷听的龙乾猝不及防间险些扑到他身上。
好在明雪时办公室的隔音效果实在优秀,龙乾看起来应该是半个字也没听到,脸上写满了惊疑不定。
兰舒一言不发地关上门,转身向房间走去。
龙乾见他不说话,心下登时升起了几分忐忑,回到房间,他下意识攥住兰舒的手腕就要把人往怀里带。
未曾想Omega好似没了骨头一样,直接软绵绵地倒在了他的怀中。
龙乾的魂险些被他吓飞,连忙道:“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兰舒勉强回过神,抬眸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龙乾被他那深不见底的目光看得一愣:“我怎么了?”
“没什么。”兰舒收回目光轻声道,“他们让你不用担心二胎问题。”
龙乾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兰舒说得更直白了一些:“你爸结扎了。”
龙乾更加匪夷所思:“哪个爸?”
“龙宇。”
“……他结扎有屁用啊!”Alpha闻言气急败坏道,“他手里才有多少钱啊,结了扎明雪时出去随便找个小白脸不照样能生?”
“姓明的结扎没?”
兰舒任由他牢牢地攥着自己的手腕,半晌道:“……不知道了,你回头可以问问他。”
他们就好像刚刚见完父母的新婚爱侣一样,自然而然地谈论着家中事。
龙乾被那种错觉迷了眼,喉结微动,忍不住脱口而出:“他们只要别搞幺蛾子,将来那些财产都是你的。”
兰舒噙着笑低下了头,看似不语,实则连呼吸都在颤抖,只能靠着低头来掩盖自己眼底浓郁到几乎要溢出来的情绪。
见他不说话,龙乾以为是自己失言,苦涩间连忙改口道:“……明雪时在顶层有露天泳池,要不要去看看?”
他转移话题转移得无比生硬,但兰舒不知为何也点了点头:“好。”
明雪时财大气粗,顶层的泳池波光粼粼,在阳光下透出一股金光灿灿的奢华。
两人换上泳衣下了水,龙乾靠上来,搂着兰舒的腰小心翼翼道:“除了结扎之外呢……他们肯定还跟你说我之前的事了吧?”
兰舒不知道为什么,从办公室出来后,就有点微妙的走神,闻言过了三秒才道:“……你指的是失忆?”
龙乾有些忐忑:“嗯。”
按理来说作为受害者,龙乾不应该这么紧张。
兰舒抬眸和他对视了三秒,骤然间便明白了他在忐忑什么——这人本就介意两人之间的年龄差,往日装得那么成熟,自然害怕兰舒发现他前十九年的记忆皆是空白,实际上没有任何阅历,从而嫌弃他没有经验。
想明白这一点,兰舒忍着心下的酸楚故意道:“他们都跟我说了,不过照他们那些说法……你岂不是个连两岁都没有的小狗?”
龙乾呼吸一滞,当场气急败坏道:“……我只是失忆又不是弱智!”
兰舒失笑,他故意这么一逗,龙乾那点患得患失感瞬间荡然无存了,按着他的后脑就要上来亲他。
然而入口之间淡淡的薄荷味和烟草香,却让龙乾微微一怔:“……你抽烟了?”
这人从前就不喜欢烟味,兰舒立刻推卸责任道:“嗯,明总递的。”
“……他们俩抽得多早死。”龙乾蹙眉道,“你离他们远点,以后不要再抽了,对身体不好。”
他那副霸道的样子活像是管束妻子爱好的封建丈夫,换任何人来了恐怕都要被他说得不舒服。
“嗯。”兰舒闻言却轻声道,“以后都不会再抽了。”
他知道龙乾不喜欢烟草的味道,闻言便轻轻别开头,未曾想那人见他回避,登时又不乐意了,当即掐着他的下巴不管不顾地吻了上来。
兰舒闭上眼睛,压抑着呼吸任由他亲吻。
一吻毕,兰舒靠在泳池边缘,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旁敲侧击道:“不过他们也没跟我细说……所以你当时到底是为什么失忆的?”
“我当时年少轻狂,招惹了一些人。”龙乾在水下摸着他的后背,像是在揉捏什么大型猫科动物,“最后出了闹出了很大的动静,最大的老虎被关进去了,但直接导致我失忆的那个人却跑了。”
兰舒从办公室出来就没软下去的脊梁被人揉着揉着软了下去:“……跑了?”
“嗯。”龙乾道,“据说当时我举报了露西亚的某个高官,他请了杀手来追杀我。那高官现在已经死了,不过杀手却跑了。”
“或许我知道那个高官的一些秘密,所以他才非要弄死我,但我毕竟是元帅的儿子,龙宇再怎么废物还是有点作用的。”
“那杀手动了几次手发现弄不死我,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不知道用什么法子抹去了我的记忆。”
龙宇编的故事倒还算有逻辑,兰舒闻言再一次沉默了。
龙乾却对这段过往没有那么在乎,反而有闲心在他耳边低声道:“说起来暗杀……学长,你知道露西亚那边除了暗杀最擅长什么吗?”
兰舒回神,垂眸顺着他的意思道:“情报和特工。”
“所以你是特工吗?”龙乾一手扣着他的腰,另一只手顺着脊椎一路揉了下去,“诺伊先生?”
这人显然只是在借着机会撩闲,一点也没有当真怀疑兰舒的意思。
兰舒被他揉得忍不住轻轻喘气,半晌看似无意地轻声道:“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那个让你失去记忆的人,你会怎么办?”
兰舒故意混淆了概念,没有说那个让龙乾失去记忆的人就是杀手,仔细听来,他的声线中还有一丝几不可闻的紧张。
可龙乾却下意识代入了刚刚的话题,只以为兰舒是在单纯地替他不平。
“我?”所以他闻言当即嗤笑一声,“我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年轻的Alpha搂着心上人的腰,在对方面前扯出了一个阴冷的笑容,毫无保留地表达了对那个素未谋面的仇人深入骨髓的恨意:“如果真有再见到他的那一天——”
“我会用最恶毒的手段让他跪地求饶,让他后悔当时所做的一切,哭着忏悔自己不该来到这世界上。”
第35章 掉马
兰舒闻言心头一颤,面上则毫无表情地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大脑一片空白间,只剩下了一个念头——他恨我。
等到他想起一切时,这股恨意只会更加明显。
愧疚混杂着难言的心虚在胸口弥漫,兰舒抿着唇僵在池水中。
龙乾对他正在思考的一切一无所知,他完全没把自己刚刚放出的狠话放在心上,扭头就要去吻怀中人的脸颊。
兰舒靠在池水边任由他亲吻,Alpha摩挲着他的胯骨想要说些什么,下一刻,他却毫无征兆地抬手,环着对方的脖子蓦然将人按在了池水中。
“——!”
龙乾猝不及防跌入水中,下意识想要挣扎,兰舒跟着俯身潜入水中,捧着他的脸颊低头吻了上来。
金色的阳光透过池水洒在他的身上,美得绚烂而不真实,宛如传说中鱼尾的海妖一样勾魂摄魄。
龙乾僵在池底,有些愕然地睁大眼睛,瞬间便把什么仇人不仇人的事情全部抛到了脑后。
池水荡漾间,兰舒勾着他的脖子毫无技巧地吻上来,像是在无人处肆意宣泄着那股无处安放的感情一样,急切得简直不像是他该有的样子。
龙乾很快便回过神,拥着他在水下不管不顾地吻了上去。
唇舌在水底交融,肺中稀薄的氧气缓缓耗尽,灼烧的窒息感随之浮现,有那么一瞬间,龙乾竟然一点也不想挣扎,只想被对方用炽烈的吻溺毙在水底。
最终还是兰舒宣泄完情绪后猛然回神,扯着他起身浮出了水面。
兰舒支在岸边小口小口地喘息着,水珠顺着他的脊背往下滚落,没入水面后消失不见了。
龙乾看着他的背影,只感觉自己好似经历了一场极度不真实的梦——他竟然在那个吻中感受到了兰舒对他浓烈的,不加丝毫掩饰的爱。
肺中的灼烧感逐渐消去,龙乾喉结微动,忍不住凑上前,抬手搭在了兰舒的肩膀上。
对方感受到他的触碰微微一顿,扭头抬眸看向他,神色一如既往的平淡,除了眼角处微妙的红痕外没有任何异样,好似刚刚在水下恨不得将龙乾溺毙的人不是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