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交完证据,陈玦同步把备份交到了皇家检控署。
车上,顾思意靠着等他,陈玦弯腰上车:“接下来几天可能?会很安静,我?们什么也不?需要做,等消息就好了。”
顾思意:“喊我?什么?”
陈玦沉默,道:“我?回家喊,不?在床上喊总觉得哪里不?对。”
顾思意发现他神色微妙的变化:“你?竟然会羞耻?那不?行,我?就要现在听?。”
“……宝贝。”陈玦克制住了羞耻,看向他,“现在我?要算账了。”
陈玦表情冷冷的:“前男友的谎言是怎么撒出口的?背着我?打电话是真的,不?会真的有旧情吧,新闻编得还挺像样。”
顾思意:“你?也知道是编的!新闻图片不?就那几张吗?我?不?撒谎怎么两边骗。陈玦你?承认我?的聪明才?智不?是自作聪明很难吗?”
陈玦视线变得认真:“你?当然很聪明,我?不?需要承认和?夸奖这也是很显而易见的,我?也知道你?在以身犯险。”
顾思意鼓着脸:“那你?倒是夸我?啊?……别老骂我?,我?知道危险,但危险往往伴随着高收益,这案子如果不?这么做,拖两三年也未必能?打赢。”
“已经骂完了。”陈玦伸手按按钮,把车上的中央挡板关?了起来,“现在可以夸奖你?和?奖励你?了。”
顾思意听?见“奖励”两个字耳朵尖就动了动,脸颊泛红了起来,主动过去猫着腰趴在他腿上。要是人有尾巴的话,顾思意现在尾巴都翘到陈玦下巴了。
“会不?会吵到司机……要不?要回家了车库里再打,可是我?现在就想。”顾思意还能?看见窗外车流。老实?说这样看起来更刺激了,而且陈玦现在会喊他“宝贝”了。
他就这么点难以启齿的爱好,好在陈玦是愿意配合且满足他的。
陈玦淡定地手指挠他下巴:“我?没说在车上跟你?玩这个,起来。”
顾思意满脸失望。
陈玦拍了他一下,抱他起来,胳膊揽着他的腰。
顾思意:“既然如此,你?把挡板关?上做什么?”
陈玦:“因为我?没有当着别人面接吻的爱好。”
顾思意睁大眼睛:“现在接吻也可以说是奖励了吗。好小气啊。”
“你?很失望?那不?亲了。”陈玦偏开头。
顾思意马上反扑上去,撒娇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亲亲还是要的,要不?你?给我?点钱呢……”
第62章
唐宁街的临时办公室油漆味未散, 黄昏斜光压在木桌上。年轻的环境顾问正在投影文件:“过去四?周,检控署、环保署、公共健康署先?后递了三?份提示,都指向布朗化工的污染情?况。最早那份是一个月前提交的, 我们后来才注意到,有个律师在系统里持续补充证据, 补得很专业。路径走得也很规整逐级投文、补充证据链、绕开行政口。我建议您尽快定下调查指令。再拖几天, 媒体就压不住了。”
沃森说:“备份给新闻官, 今晚上广播稿。”
顾问安静退门,门板将合未合, Barry抱着简报进来,喊了声父亲。
他父亲说:“新闻官今天告诉我,小?报在翻你学生时期照片,你的同性标签、抱肩合影、社交记录。你应该清楚这个阶段, 你不能接任何电话。”
“我明白。”Barry回答。
沃森:“既然?明白, 前天又通话过?”
Barry放下文件,心头一紧:“……是。”
“通话内容?”
“没什么。他在律所实习,提醒我污染案可?能会发酵, 他们掌握了关键证据。”Barry语气尽量平,“您早就准备动手,我就没打扰您。”
沃森:“只有这些吗?”
“只有这些……我提醒他可?能会有些捕风捉影的新闻,请他不要在意, 那不是针对他的。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是针对你的,你保持距离。任何录音都能被剪辑成头条。”
Barry低声应,手指仍扣住椅背。
沃森翻出移民局评估表, 推过去:“你同学Nathan的签证毕业后两?年到期,没有雇主担保就留不下。别给媒体理由,这四?年、以?后都不要有联系。”
Barry有些伤感地垂眸, 嗓音压得很低:“我明白……可?是,”他顿了顿说,“下学期我还有WUDC辩论?赛,我们会是队友。”
沃森:“那你就别参加了。”
-
家里,电视新闻在持续循环播送:“政府发言人表示,近期将对英国工业带污染历史遗留问题开展专项调查……”
顾思?意坐在沙发上,抱着零食盯着屏幕,轻声道:“政府动作也太快了,昨天声明,今天声明,难道不用打官司了?他们不会直接插手,那我的钱呢?”
陈玦说:“官司还是要打,不会直接查封的。”说完,他的手机突然?响了。陈玦扫一眼号码,起身到窗边接起来。
电话是化工集团的法律顾问打来的,开口便说:“陈律师,晚上好。”
陈玦:“嗯。”
对方律师:“我们愿意商谈庭外和解方案。”
陈玦语气平静:“你们的意思?是愿意支付我们诉讼书列出的全?额赔偿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道:“你们的索赔数字很庞大,两?百五十名?原告,每人三?十五万英镑,额外费用还有一笔附加赔偿。总计两?亿三?千万镑,我们不是不能支付,但希望能尽快达成和解协议。”
“你误会了一点,”陈玦打断他,“我递交的诉状不是谈判的起价。这是集体诉讼的最终赔偿要求,只有判决下来才有效。”
对方有些迟疑:“你的意思?是你不打算接受庭外和解?”
“庭外和解意味着你们不需要承担公开责任,”陈玦声音冷下来,“这跟我的委托人利益相悖。”
电话那边再次停顿,接着对方试探性地开口:“陈律师,我们至少希望能跟您的证人……”
“你们再试图接触我的证人,就不是谈和解,而?是干扰司法公正,”陈玦警告道。
挂断电话,他重新坐回沙发上,顾思?意零食吃完了:“听你这个语气,完全?不给庭外和解的机会,那案子再打下去,离开庭还有段时间吧,会不会有变故?”
“不会有,庭外和解就没你的零花钱了。”陈玦解释道。
顾思?意举手:“那我双手双脚赞成继续诉讼,不要给他们机会。”
顾思?意其实没有陈玦那么在乎正义,他没有见?过几个委托人,甚至他认为能庭外和解拿到钱已经是很好的选择了。还好他不做律师,不然?这个世界上又要多个讼棍了。
——
老布朗的私人办公室里,律师顾问放下电话,神情?凝重:“先?生,他拒绝了和解,不肯退让一步。”
布朗疲惫靠进椅背:“我们现在还能做什么?”
律师摇头:“坦白说,事情?走到这一步,政府虽然?没直接点名?,但明显不会出手帮我们,这是割席的表现。现在只能看法庭上的表现,或许还有机会说服法官……不过,”他停顿了下,“陈手里的集体诉讼人数实在太多,现在我们胜诉概率越来越低了。先?生,这种集体诉讼案子,我唯一能想到的人选,就是Gordon了。”
布朗沉默了片刻,道:“给Gordon打电话吧,问问他还有没有办法。”
电话接通的时候,Gordon的声音淡漠,甚至带点礼貌的歉意:“布朗先?生,我很遗憾,这件事律所已经明确让我回避了。我无法再插手。我最近正在度假中。”
布朗声音压得很低:“私下也不行?你知?道这种场合能拿主意的人不多,除了你……我给了你那么多钱!”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Gordon看向新闻画面,最终还是开口:“抱歉,这个案子我帮不上你了。但你们的团队若缺方向,可以提醒他们四点。”
布朗攥紧手机:“你说。”
“第一,先?动人数。集体诉讼要靠法官核准清单,你们从医学统计角度拆分病症,把因果最弱的那一批踢出去,原告人数一旦降到两?百以?下,赔偿模型会整体下调。”
“第二,攻时间轴。陈那边证据链集中在近五年排污,你们把厂区早期的历史排放卷宗打包送进卷宗,让时间跨度拉长,他的因果计算就得重做。”
“第三?,拖渠道。环保署还在走行政复查流程,提交交叉管辖申请,把部分争议移进行政法庭,民事法官就得等结果。时间线一拉,你们谈和解就有余地。”
“第四?,查原告名?单里的‘后期补录’。集体诉讼一旦规模过百,常见?漏洞是证人身份核查松动。名?单里一旦有人住址和诊疗记录批次不匹配,有偷窃坐牢历史,就会构成其他人的病因链会被整体质疑。我没说他们一定是伪证,只要法庭发现有一例身份存疑。怎么打我不参与,我也不上庭,我还要继续度假,未来几天恐怕无法处理工作,挂了。”
他挂的非常干脆,电话里忙音传来。
律师顾问回道:“先?生,Gordon的意思?是……我们不必证明他们伪造,只需让法官看到名?册有瑕疵,赔偿基准就得重算。再拖一次,对面证据就要补一次。但倘若我们被抓到植入假证人,会直接触刑事。这很严重。”
老布朗面露思?索,并未出声回答。
窗外的天灰蒙蒙的。黑鸽从庄园飞到切尔西的白色联排别墅。
从八月中旬到翌年夏天,整整一年,陈玦没再出过英国国境。他很忙,忙得抽不开身。
第一次庭前会议排在九月,答辩状刚送到,他带头重排原告清单,把未成年、病因不明的三?十几人剔出去。
十月,案件管理会议那天,下着暴雨,他穿着湿淋淋的冲锋衣进了法庭,脱下衣服里头又是一件整洁西装。陈玦把专家证人压到只剩四?组。
十一月到二月,整个律所高速运转,学生不再兼职,他重新找了助手,连着几夜盯在服务器前,只为一份排污峰值图做出时间对齐。
顾思?意在此期间参加了世界大学生辩论?赛,和不怎么合拍的队友一起参加,小?组拿了决赛第二,输给了哈佛。
他非常不甘心,回来和陈玦抱怨,蛐蛐队友的各种傻叉行径,陈玦抽空陪他去看了电影,看芭蕾舞和音乐剧。
披露阶段展开,布朗化工开始反复调证据细节,想拖节奏。陈玦没有吭声,白天收集医疗对账,晚上接见?新委托人,凌晨两?点还在反查医保代码和出生地匹配。
顾思?意中间回了三?次国,每次走之前问他要不要带点什么:“那我见?了你爸爸说什么。他骂我怎么办。”
“不用说什么。”陈玦每次都这样,“我会给他打电话的,他不会骂你,你不用见?他。你回家路上小?心,帮我跟你妈妈带好。”
春假那次返英,顾思?意拎着行李回切尔西,一进门就看到他在阳台上接电话,台灯下的资料堆了半米高。
四?月,皇家检控署立案起诉布朗化工管理层,陈玦拿到一份刑事卷宗,把里面两?位证人的访谈嵌进自?己?那份原告材料,六月,起诉人增加到253人,索赔金额两?亿,七月法官定下开庭日,八月十七。
庭审前三?天,陈玦还没回家。
材料室灯光彻夜不熄,他已经在那里坐了四?个小?时,在复核材料。墙上挂钟走针不停,房间只有纸页翻动的声音。顾思?意忽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咖啡,靠着门框低声问:“后天就开庭了,你还熬着?”
陈玦抬头:“你怎么来了?”
“给你打电话不接,就过来看看你。”虽然?他们拿到了关键证据,但案子还是拖了一年,顾思?意知?道他非常辛苦,又担心他,于是最近也经常来律所。
“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陈玦说。
顾思?意走进来,弯腰把咖啡放在桌上:“哪里?”
他停了一下,眉头微蹙:“去年马克那个案子,老布朗就给我的关键证人制造了嗑//药史。他擅长制造伪证,把干净的水池搅浑。但这次什么都没出现,我不信他突然?改了风格。”
顾思?意说:“之前我们不是检查过,剔除过三?次证人了么。”
陈玦抬头,眼睛里有血丝:“肯定还有,我没发现而?已。”
顾思?意拉过椅子坐到他旁边,顺手翻开一摞病历档案:“那我帮你一起检查。”凌晨的材料室里,两?人静默地逐行核对名?单、病历、地址。他们看完几百份工时表和医保流水,眼睛被数据磨到疲惫。顾思?意几乎打盹,陈玦让他去休息,他摇摇头,又喝了一杯咖啡。
接近天亮时,陈玦停住了,指腹摁着材料页一角:“这个补贴数字很奇怪,连续三?个工人的夜班津贴完全?相同,连尾数都没变过。”
顾思?意凑过去:“数字一样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