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这样想着,手上搂得越发紧了一些,轻缓地给温栩揉捏着腰肢和大腿。今天凌晨终于结束时,温栩还在哼哼着说这里很痛那里很酸。顾延青就一直给他轻揉慢捏着,直到他沉沉入睡。
顾延青不太记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梦,反正梦到了一些令他不太舒服的情节,大脑很不自然地清醒了,身体比他的眼睛要提前醒过来了,他动了动手指,发觉自己怀里还正抱着某个人,跳得很快的心脏就安定下来。
他一睁开眼,一双又黑又亮的大眼睛正对着他笑,问他:“你是梦到我了吗?”
温栩双手撑着下巴看他,顾延青不太清醒地看了看他,眼睛微微眯起,把怀里的人又搂紧了一些,哑声道:“是吗。”他确定这不是梦,好像终于有了点两人在一起的实感。
顾延青在温栩额头和脖颈的部位摸摸、碰碰,确定温栩差不多要退烧了。等会再给他量一次体温,再吃一次药。
温栩认真地点点头,神色带着病态苍白的倦怠与虚弱,唇色很淡,但他对顾延青还是微笑着的,他半真半假地说:“嗯,我听见你说,让我不要离开你。”
“那你会离开我吗?”
温栩故意拖长音调:“应该——不会。”
顾延青不太满意他的回答,轻啧了一声,一巴掌拍在他的臀部,教训道:“什么叫应该不会?”
温栩捂了下被他打的地方,表情有一点委屈和无辜,眼尾下垂,好不可怜,“嘶,痛。”
顾延青的表情变幻几分,立刻认真严肃起来,他抬了抬下巴,说:“我看看。还很痛吗?要不要再上一次药。”
温栩趴在床上,往被子里躲了躲,抬眸看他,有点抗拒的样子,“……不用了吧。”
“怎么不用?”顾延青沉声道,防止温栩继续躲着他,他摁住温栩的肩膀,半个身子倾过去,不容许他挣脱,“看看,还有没有肿。”他的语气很宽容、温和,像对一个正耍小脾气的小孩。
温栩的态度则像那个生病还坚决不吃药的小孩,他摇摇头,闷声道:“没有肿。”他有点怕顾延青这坚决的态度,顿了顿,又强调说,“不碰,就不痛。”
温栩能感觉出来没有那么的严重,他睡着的时候顾延青应该帮他上过很多遍药了,不然身后就一直像存有异物那样难受、不适。
顾延青眯着眼,好像相信了他的话,他一眨不眨地盯着温栩,感觉他应该是害羞了。两人无声僵持了几秒,顾延青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不跟他计较了,态度稍微柔和了一点,“睡觉前再上一遍。”
“好不好?”
温栩乖乖地说,“好。”
第57章
下楼吃晚餐时已经晚上九点钟,从昨晚到现在温栩一直是空腹,可能是由于躺在床上的时间更久,所以并不觉得饥饿,但现在一闻到食物的芳香,那股前胸贴肚皮般的饥饿便疯狂涌上胃部。
温栩几乎是飘到餐桌边,饿了一天终于吃了点实实在在的食物,感觉身体没有那么虚弱了。
顾延青自己没怎么吃,倒是一直在给温栩夹菜,温栩吃得不多,真的吃的时候又觉得自己没什么胃口。顾延青感觉他还没动几下筷子就放下碗筷了,“这就吃饱了?”他皱眉问。
“歇会儿再吃。”温栩抬眸去看他的表情,顾延青说好。他就放下筷子,手指搭在餐桌边,座椅上垫着软垫,没有一点点不适。他思来想去,还是没忍住问顾延青,齐迁后来怎么样了。
他肯定不是关切齐迁,有关于那天晚上的记忆他都不太清楚了,顾延青是怎么进来的,又是怎么把他带走的,齐迁又是怎么处理的,被灌酒之后的经历他一概不知,就忍不住好奇地想要问问顾延青。
果然,一提起齐迁,他的脸色就不太好看,锋利的眉眼、紧抿的嘴角都带着几分戾气、嫌恶,“他?现在应该在医院。”顾延青说得很轻松,但表情看上去不是那么回事。一看就知道有人要倒大霉了。
想起那晚,顾延青仍有点后怕,不敢想他要是晚来一步,他们会怎么处置温栩,还逼迫他吃那种药,齐迁真是该死。温栩注意到他的表情,有点担心,便抬手拉了一下他的手指,晃了晃,安抚道:“幸好你及时出现了。”
顾延青沉了口气,侧身,好像看到温栩的脸他才会安心,他抬手轻抚着他的侧脸,“肯定不会放过他的。”
温栩蹭着他的手心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吻了一下顾延青的掌心。温栩蓦然想起了什么,那枚耳钉。他现在可以确认,那应该不是什么普通的耳钉,顾延青可能在里面装置了定位器、追踪器之类的东西,所以他才会那么快的找到他。不然谁也不敢想象后来会发生什么。
他倒没有非常介意,只是觉得非常奇怪,为什么顾延青要在他身上装定位器,明明想知道他去哪儿,顾延青直接问他就好了。现在一想,人会说谎,可定位器不会。
顾延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问他:“那天齐迁都跟你说什么。”
“他跟我说了很多,你的事。”
顾延青一听就皱起眉,看上去忍不住要发火的样子,温栩就立刻安抚他,温声解释:“他肯定在里面添油加醋了很多,我都没有相信,我只听你说的。”
听到温栩这么说,顾延青的表情才和缓了一些,他垂眸看向温栩,低声询问,“……那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温栩回忆着,跟他简单地概括了齐迁提到过的有关于他家庭的事,他的用词自然没齐迁的那样恶毒刻薄,尽量用委婉的不会伤害顾延青的语句表述出来。
顾延青沉默半晌,他的事应该由他自己来告诉温栩,况且这也没什么不能告诉他的。那些糟糕事都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再被提起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感情,叙述的语气麻木不仁:“他说的有一部分确实是事实。”
“我父母是商业联姻,并没什么感情,或许他们曾经是想过要好好在一起将就一辈子的,便生下了我。可生下我之后,他们的关系就越来越差,每每见面都会闹得很难堪。”
“在我初中的时候,他们离婚了。她再婚的那人,是她的初恋,他们很相爱,这是我很久之后才知道的。那时候我很不懂事很叛逆,甚至偏激,我得知她决定再婚后,我很害怕,很害怕失去她,我觉得她把我给抛下了。”
“也非常憎恨他的新任丈夫,我一直认为是他抢走了我的妈妈。甚至有去闹过,不过不是在婚礼上,那之后,她非常生气,再也不让我喊她妈妈,也不肯见我,也不让我去参加她的婚礼。”
“她不喜欢父母给她安排的婚事,不喜欢那段婚姻,不喜欢她的丈夫,也不喜欢我。”
“其实我知道我是很不清醒、很幼稚的那种人。要是能早点明白,现在的关系也不会变得那么难堪。”
温栩跨坐到他的腿上,握着他的手指,吻了吻他的眼角,安抚道:“没有人能想的到那么多,不是你的问题。不要总是责怪自己。”
顾延青捧着他的脸庞,鼻尖相抵,轻轻“嗯”了声,“还记得床头的相框吗?那是我和布丁的合照。小的时候大部分的时间我都是一个人在家,他们就送了我一只边牧来哄我,我很不服气,因为我想要爸妈亲自来陪我,所以一点都不想养它。后来,就慢慢地开始习惯有它的陪伴,很长一段时光,都是它陪我度过的。妈妈再婚没多久后,它就出车祸离开了我。”
温栩安静地听他的叙述,说到那条边牧时,他的情感和语调有了细微的变化。心脏和眼睛仿佛被浓稠的酸水浸泡着,酸软得溢出液体,又涩又痛,温栩眨了眨眼,出声时才发现自己的嗓音也变得有点暗哑和哽咽。
“他叫布丁是吗,是很可爱的名字呢。”温栩露出一个很浅淡的笑容,小小的虎牙若隐若现。
顾延青告诉他,是七岁的他取的名字。
温栩完全可以想象出一个小学生顾延青抱着边牧的画面,一定很可爱。
温栩跟他说:“现在你不会是一个人了。”
“嗯,其实这些事已经过去很久了,但却困扰了我很多年。现在她有了很幸福的家庭,过得很好,我也有了自己在乎的人,我想,这就够了。”顾延青搂紧了他,看着他说。
直到现在他才真正意义上与过去和解,不去在乎已经从他生命中离去的人,也放过自己。
温栩微微一愣,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没忍住笑了笑,点点头,“嗯,”他也告诉顾延青,“有你在身边,这就够了。”
第58章
吃完晚餐后,温栩本来想出去散散步,却遭到顾延青的拒绝,完全不敢让他踏出去一步八点多的时候外面下了场小雨,湖边风又大,万一晚上烧得更严重了怎么办。
顾延青就只好带他在别墅里随意逛了逛,很多房间,他自己都没怎么进去过。别墅是有雇人定期来清洁的,顾卓仁常年久居国外,顾延青一个人住这儿制造不了多少垃圾和灰尘,何况他自己也不经常回到这里,回到这个伤心地。
但现在,因为温栩的存在,让他对这个家的感觉有了一点儿改变。
坐室内电梯直达三楼,来到长廊最拐角的一处房间,顾延青用钥匙打开门,温栩本来是蔫蔫的,看见房间内的布置后,也忍不住亮了亮眼睛,“这是什么?秘密基地?”
顾延青歪了歪脑袋,想了想说:“算是吧。这个房间从来没让人进来过,我自己打扫的也不多,可能会有些灰尘。”
相比较其他房间,这间房较小,基本上都是高大的镶进墙里的展柜,摆放的是顾延青从小到大的所有物,几乎摆满了四面墙,奖状、证书、奖杯、玩具、照片等等,每一段时期都按时间顺序摆放好。
温栩一样一样地细细看过去,其中照片是占比最少的,顾延青的人生很少被人用心记录过,没有全家福,甚至绝大部分都是夏令营、毕业班的大合照。
不过温栩倒是很热衷在三秒之内从一堆小萝卜头中精准找出顾延青的位置。
顾延青自己也没有想到过,有生之年他会带第二个人来到这里,所以在温栩去看他小学三年级游泳培训班的合照时,他立刻从背后捂住了温栩的眼睛。温栩突然眼睛一片漆黑,问他怎么了。他觉得顾延青是害羞了。
顾延青从背后抱住他的腰,领着他转身移了移位置,“这个不好看,带你看别的。”有些照片,他自己都没有细看过,不知道藏着多少黑历史,他一点也不想让温栩看见自己长得半生不熟的尴尬期的模样。
温栩拉下他的手说:“其实还是很可爱的。”温栩没有说谎,他是真的觉得很可爱。不过有点可惜的是,大部分的照片他都是没有笑容的,像在扮演一个冷酷的小男孩。
温栩转身,用手指戳了戳他脸颊的位置,“笑起来就更可爱了。”
顾延青就很没办法地笑了笑,他拉住温栩的手,放在手心,真是听不得温栩说一点好听的话,只消温栩说几句好听的,他就被哄得让温栩把照片都看完了。
绕了一圈,走到角落里,一台很矮小的展柜上摆放着一些狗狗玩具,橡胶球、菠萝绒材质的玩偶、飞盘、拉绳等等。顾延青拿起一个橡胶发声玩具捏了捏,给他介绍:“这些都是布丁的玩具。”
温栩捏了捏,一个陈旧的玩具发出嘶哑古怪的快要失去生命的音乐声。
这台展柜上没有一张照片。
和布丁的唯一一张合照被摆放在床头柜上。
那一定是很重要的。
离开房间前,顾延青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了另一把备用钥匙,放进温栩的手心,郑重地有一点可爱,像是决定要把自己交给温栩,“现在不是我一个人的秘密了。”他说。
今晚没有全部看完,以后温栩想什么时候来都可以。
温栩就郑重地接过,煞有其事地说:“我会守护好你的秘密。”
回到房间,重新量了体温,温栩凑过去看,37度多一点,他觉得不算严重,抬头一看到顾延青的表情,愣了愣,安慰道:“还好,我没什么感觉。”
顾延青垂眸,还是很内疚,他转身去给温栩冲泡药剂,“是我没有照顾好你。”他的嗓音很低哑。
温栩并不觉得是顾延青的问题,他自己本身就在吃药,抵抗力差,体质不好,运气也不好,从小到大,大病小病的,没少被折腾过,流感期总是首批被感染。他悻悻地告诉顾延青:“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就是比较容易生病,都习惯了,不是什么……”
顾延青立刻皱起眉,像是听到了什么非常难听的、不堪入耳的话,就冷下脸,冷飕飕地睨了温栩一眼,温栩立马噤声,干咳两声,转过身,去到床边坐下,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有点烫,等一会儿再喝。”
温栩被警告了就很乖了,点点头,“哦好的。”
顾延青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他,“其实你会发烧,是因为昨晚我们在浴室里弄了太长时间……”
大脑自动检测到不该听的字眼,温栩瞬间捂住他的嘴,不允许他再说下去了。
“别说了。”温栩有点脸红心跳,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他不知道顾延青是怎么把这种话面不改色地讲出来的。顾延青握住他的手腕,亲了亲他的指尖,很自然的样子,一副“反正这里又没有别人”的态度。
他说,“第一次没有经验,下次不会了。”
“……喔。”
温栩苦着脸喝完药,在顾延青的逼视下,他不敢耍小心思。只好一口气全部喝完,温栩展示给他看,确实是空杯。以后,喝药,是他人生中首要讨厌的大事。
他在给自己的喉咙灌白开水时,顾延青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块鲜艳欲滴的草莓奶油蛋糕。
“别喝了,吃这个。”顾延青拉住他的手臂,将草莓蛋糕推到他面前。
温栩瞬间被哄好了。
睡前,顾延青决定明天给温栩请假,温栩立刻提出拒绝,小声说:“不要请假了吧。”顾延青就很好脾气地说:“你烧还没退呢。”
温栩摸了摸额头的温度,无奈地看向顾延青,他们专业的课程很紧很满,他已经缺了考勤,还落下一整天的课程。温栩想了想,依旧坚持道:“那,如果明早退烧了就去。”
顾延青用手背贴了贴他的额头,说,“可以。”
两人吻作一团时,温栩突然喘着气,把他推开了,因为他稍微用上了些力气,顾延青察觉到,就很快地松开他,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温栩的唇瓣被亲得有了血色,泛着红润,他很认真地说:“不能再亲了,万一传染给你怎么办。”
说得很有道理呢。
但再大的道理也比不过顾延青的道理,顾延青言之凿凿:“我体质很好,绝不会被轻易传染。”
“再说,要传染早就传染了。”顾延青为了接吻毫不在乎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