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该自救了。你还不肯自救,那就只有和林成栋陪葬了。”
白映川垂着眼看向自己的母亲,带着一丝少有的悲悯和最后的期待,希望她能站起来,而不是被名利压弯了背脊。
“我不要……林成栋精明的很!他未必会出事……”白月还在自我安慰。
白映川叹了口气,“那我只能自救了。”
“你……自救……什么意思?”
“我会去税务那边举报你。”
白映川的话就像一把利刃从高处坠落,刺穿所有脆弱的假象。
“我是你妈!你举报我!”
“因为我也在为你好——现在你的罚金我还能承担得起,过两年也许我就没那个能力了!”
白月被劈中了,她知道儿子担心的是对的。
“白月女士,想要活得久,走得远,就要对自己狠一点。”
这是白月演的第一部电影里的经典台词。
白映川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了解自己的妈妈,熟悉她所有的表情,甚至那些细微的动摇的眼神。
——白月早就想狠狠咬林成栋一口了!
现在只是时间问题,白月应该会联系会计和税务师,帮忙估算确切的漏税金额还有罚金。
白映川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打了一个电话给姜若棠。
“喂,你说服你妈妈了?”姜若棠一边侧着脸夹着电话,一边向后靠着椅背。
“还没有,但是快了。”
白映川停顿了一会儿,又问:“姜若棠,棠蕴文化投资跟你有什么关系?”
姜若棠早就预料到了白映川会这么问了,毕竟是自己直接把他介绍给了高程,也是自己把他带去了戴鸣的家里。
白映川虽然年轻,但他能敏锐感知到高程对姜若棠的欣赏和尊重,戴鸣对姜若棠是亲近甚至于疼爱的。
由此一联想,白映川猜出来,也就一点不奇怪了。
但姜若棠还是挺有兴趣地问:“你怎么会那么想?”
“你的妈妈名字叫何蕴。棠蕴文化投资,不就是你和你妈妈的名字吗?”
“你会说出去吗?”姜若棠又问,虽然到了这一步他无所谓公开了。
这相当于姜若棠对白映川承认了。
“不会。”白映川乐意和姜若棠之间有秘密。
“哦,我本来还挺想看林成栋无能狂怒,跑到我面前来发癫呢。”姜若棠坏笑了一下,“那样我就能报警,再告他一个威胁、恐吓之类的。”
其实高考之前,姜若棠并不想节外生枝。
良久,白映川又问:“你是不是在利用我?”
“哦?为什么这么想?”姜若棠的声音淡淡的,没有肯定或者否定,也没有生气。
“你先是让我找章淳聊天套话,帮助简莎拿回自己的版权,这就相当于让我向林成栋宣战,顺带让他的那个项目接受舆论审判。”
“你不愿意吗?”姜若棠反问。
那很轻的,略微拉长的尾音,就像一片冰凉的雪花,落在白映川的心头。
“我愿意。”白映川垂下眼,笑了一下。
“那我还利用你什么了?”
“你让我签约小甜果,除了是给小甜果引流之外,也是为了让林成栋还有他背后那些资本看到我的价值,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来。而我不可能甘心成为他们的工具,毕竟世界那么大,机会那么多,我为什么非得跟着林成栋一条路走到黑?所以我必然会反抗。我要是反抗,最大的阻碍就是我妈妈。”
手机那端的姜若棠唇线弯起,“你们是母子,母子连心嘛。她能以母爱之名控制你,只要你够决绝,也能影响她。”
白映川闭上眼睛,鼻间发出一声自嘲的笑。
“林成栋的这个项目如果剧本和主角都出事了,那帮投资的大老板们是一定会找林成栋麻烦的吧?你等着的就是林成栋狗急跳墙,要么去咬这些老板,要么捅更大的篓子。”
姜若棠又问:“你不喜欢看这个?”
尽管他们看不到彼此,白映川抬起了下巴,弯起的唇线如同刀刻,“我喜欢。”
“那……合作愉快?”姜若棠说。
白映川必须要承认,被姜若棠利用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
因为他利用了他,也给了他另一条路。
能合作,至少他们之间,不再是隔了好几排的普通同学。
“合作愉快。”
姜若棠的房门传来两声轻敲的响声,他的后背紧贴着椅背,向后微微仰去,“进来啊。”
门开了,陆归帆单肩挂着书包走了进来,“你打电话?那我一会儿……”
“打完了。”姜若棠朝对方笑了一下。
陆归帆的手扣在他的脑袋上,用巧劲儿把他的椅子推回去,“别得瑟,摔坏了脑子谁也救不了。”
那一刻,手机那一端陆归帆的声音就像一把钝刀,沿着白映川的听觉神经剐进大脑深处。
有些事,对他来说根本不值得被在意。
但他没想到自己会像那些幼稚的偶像剧里的角色,因为陆归帆在姜若棠的身边而产生心脏被针刺穿的痛感。
“姜若棠。”
姜若棠本来要挂断电话了,听到对方忽然念起自己的名字,回应了一声:“嗯?”
“对我而言,步步为营的你很有魅力。”
姜若棠怔了一下,被白映川这个未来的“男妲己”说自己有魅力,他该荣幸吗?
白映川又问:“但是他接受真实的你吗?”
姜若棠侧过脸,看着陆归帆。
对方正拉开椅子,把姜若棠的那张卷子挪到了自己的面前,他摘下了眼镜,修长的手指捏着绒布擦拭镜片,孤冷的侧脸在台灯的光线下变得柔和到让人心动。
姜若棠咽下口水,那一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白映川。
对方长久的沉默,让白映川刚才还犹如针刺的心情忽然变好了。
“晚安,小姜总。”
白映川将电话挂断了。
“怎么了?”
感觉到姜若棠一直看着自己,陆归帆向对方靠近。
当姜若棠看清楚陆归帆深色琉璃般的眼睛,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恐慌。
脑海中还在回荡着白映川的那句“他接受真实的你吗”。
这个步步为营算计林成栋的自己……陆归帆真的能接受吗?
在陆归帆的世界里,一切都是有规律的,他相信天道酬勤,他不欣赏那些为了糊弄老师而抄作业的行为,他遇到学术不端会揭发,他的世界有着明确的规则。
他能接受真实的自己吗?
姜若棠知道因为一句话而患得患失很愚蠢,他活了两辈子,他的心念不该这么容易动摇。
但是,他在意陆归帆,所以他在意陆归帆的态度和看法。
“若棠,我之前留在这里的睡衣呢?”陆归帆的声音响起,把姜若棠的心绪拽了回来。
“哦,在我的枕头边……”
话说出口,姜若棠才意识到……自己怎么忘记把陆归帆的睡衣放回柜子里?
啊啊啊!他发誓,自己只是喜欢陆归帆睡衣的味道,喜欢棉质料起小毛球的颗粒触感……他没有拿着对方的睡衣干出格的事情!
要是被陆归帆知道自己把他的睡衣放在枕头边,他搞不好会觉得自己很“痴汉”!
“你特地帮我拿出来了,谢谢。”
陆归帆一句话拯救了姜若棠。
“不……不客气……”
还好陆归帆天真……不不不……他天真个鬼呢。
时间也不早了,陆归帆就给姜若棠讲了一道题,但是姜若棠却一副人在这儿,魂却不知道飞去哪里的样子,陆归帆也没有点破他,只是把书桌上的东西收好,
“睡吧,明天还要去学校。”
姜若棠:“哦……”
敲门声响起,带着一种不爽的调子。
“谁啊?进来!”
门被推开,竟然是赵长烽叉着腰站在那里。
这家伙今天下午从首都回到晟市,回来之后就洗澡睡觉,一直睡到了一个小时前。
“我说,某个自诩当我哥哥以及自诩是我班长的人,你们还记得大明湖畔的赵长烽吗?”
姜若棠:“额……你有什么事吗?”
“我有什么事?你在学校霸占了班长也就算了,班长都跟你回家了,竟然完全没有管过我!你把他忽悠回家的理由不是你和我都需要班长的辅导吗?”
赵长烽去试训的这段日子,好像又长高了,原先还有些少年气的五官变得更加立体,下颌线也愈发削劲,看来他成长了不少啊。
“若棠,你先睡。我去看看长烽。”陆归帆起身,跟着赵长烽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自己一人了,安静到只能隐隐听见窗外夜风带起树杈摇摆的声响。
原本已经忘记了白映川说的那句话,但此刻……姜若棠又开始思虑。
上辈子,他和陆归帆在高中毕业之后就没有联系过了,他们对彼此所有的认知都源于简单的、没有过多人情世故的学生时代。哪怕后来再相遇,姜若棠也在养病,生活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