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以辰十分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动作,可能连许琛自己都不知道,当他情绪紧张的时候,就会有这种不受控的小动作。
“那天晚上在寻宴,我喝多了。……是你吗?”尽管已经不抱侥幸,但许琛还是要当面确定一遍。
“是我。”廖以辰接话,“把你从酒吧带到酒店的是我,没忍住吻你的也是我,后面那些,你大概都记不清了。”
再如何记不清,那些在身上停留了半月之久的痕迹也历历在目。
许琛脸颊发烫,讷讷开口:“能不能,当作没发生过。之前答应你妈妈的事,我也可以拜托其他老师……”
“不能,也不需要。”廖以辰言简意赅地连声拒绝,目光灼灼盯向许琛,“我只要你,要换别人的话,就不用了。”
许琛瞬间哑然,怔了许久才找回声音,“既然这样,那我希望在今后的相处里,我们能保持距离,不再有越矩……”
“为什么要保持距离?”廖以辰打断他的话,无奈地叹了口气,“是我刚才说得不够清楚吗?我喜欢你。我是个单身的成年人,你也一样,我不可以追你吗?”
许琛微仰着头紧盯眼前的男生年轻漂亮的面容,脸上露出了不能理解的表情,“你清不清楚我们差了多少岁?你是个刚刚迈入大学校园的新生,而我……我甚至才刚结束一段婚姻。”
“我清楚,我比谁都清楚。”廖以辰低声嗫嚅,突然上前一步扶住许琛的肩膀,“我知道你现在并不那么容易接受,也许还会怀疑我的用心。”
“但你并不讨厌我。”他说这话时垂眸凝视许琛的眼睛,似乎是想从中找到一些佐证。很快,许琛确定自己什么都没做,对方却像是已经得到答案,嘴角勾起笑意,再次笃定道:“你不讨厌我。”
许琛能感觉到握着他肩头的手一点点收紧力道,像是小孩子对待自己心爱的娃娃那样,下一刻他便被廖以辰控制不住欣喜地揽进了怀里。
“所以,至少要给我一个追你的机会。”
许琛想说这前后之间并无因果关系,就算成立,也没有人在获得追求机会的下一秒,就这样抱人的。
但箍住他脊背的手臂结实有力,胸膛紧贴,让他有些难以喘息。
直到脚踝微动传出一道锐痛,才让他不受控制地倒吸了口凉气。
“嘶——”
廖以辰闻声便松开了人,目光落在许琛脸上,注意到他忍痛时额角微微凸显的青筋。
“你受伤了!”许琛视线下移,当即就要蹲身下去查看许琛的脚踝。
许琛骤然向后一缩,“不严重。”
“你总是这样,什么都喜欢藏着。”廖以辰没再坚持,语气也不算太强硬,但许琛却隐隐听出点生气的味道。
扭到之后一直被刻意忽视的脚踝,此刻却因为得到了关注,恃宠而骄般一下接一下地翻起疼痛,到最后竟然连挪动一下都变得不可忍受起来。
廖以辰却不再多话,直接抬臂绕过他单薄的背,掌心搭在肩头,不容拒绝道,“车钥匙给我,我送你回去。”
暧昧紧张的气氛此刻已灰飞烟灭,许琛没再拒绝,依靠着廖以辰搀扶的力道,垫步下了台阶。
一路被搀进车里,廖以辰忽然在副驾门外半蹲下身。
这附近虽然没人,但毕竟还是在学校里,意识到对方要做什么,许琛下意识地一躲,却被对方抬头凝来的一个眼神,无端地止住了动作。
见他没再躲,廖以辰才继续掀起许琛的裤管,抬手握住了被薄袜包裹的一截脚踝。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在清醒状态下最亲密的接触。
许琛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一下。
“疼?”
“还好。”许琛察觉到自己的心跳又开始不规律起来,开口道,“你别看了,我回去自己检查。”
廖以辰充耳不闻,褪下袜沿,借着路边灯光的照射,仔细检查那明显已经红肿起来的皮肉,显然是要以伤情的严重程度,来判断需不需要当场将他打包送往医院处理。
还好检查结果让许琛松了一口气,半分钟后,廖以辰将他完全扶进车里,“应该只是扭到了,没伤到骨头。”
“嗯。”
许琛微微颔首,将借力的手从对方肩头撤了下来,心中难免自嘲地想,还真是年纪大了,这样都能扭到。
好不容易等车开上路,许琛才缓缓开了窗,从夏夜流动的晚风中得到了一丝喘息。脚踝上,刚刚被廖以辰握住的位置,像是被烙铁滚了一圈,烫得他浑身都起了一层热汗。
半个钟头后,SUV抵达同盛,熟练地开进小区。许琛突然想到,这已经是廖以辰第二次开车送他回来了。
驶近楼栋前,许琛开始动手解安全带,“我自己上去,你一会儿可以把车开走,反正明天就放假……”
“老师要是再说我不喜欢的话,”廖以辰偏过头,“我可能会换种方式让你开不了口。”
已经不记得这是今天第几次被对方的话给惊到,那一晚醉酒后的记忆,好像随着认出廖以辰之后缓慢地回归。
一道语气和内容都毫无二致的话音适时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别说了,你能说出来的名字,我都不想听。”
在那之前和之后呼吸交缠的亲密接触,被许琛拼紧急叫停,但此刻也不难理解,廖以辰诉说的“换种方式”是指“哪种方式”。
许琛在惊诧里保持了两秒沉默,抬手指了指挡风玻璃外的车位,有些认怂地说,“靠右边停。”
话音刚落,驾驶位上的人低低笑了一声,绷着的表情似乎有点溃散。
车子倒车入库,精准地停稳。
“你别动,等着我。”
廖以辰说完,动作利落地下了车,从车头绕过,打开副驾驶的门,将许琛扶下来。像之前从学校礼堂走到停车场那样,廖以辰动作自然地将许琛半揽在怀中,脚步配合地朝单元门走去。
“要背你吗?”踏上第一级台阶时,廖以辰带着笑问。
许琛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也惊讶于对方变化莫测的情绪,停顿一秒道,“没那么严重。”
廖以辰这回笑出了声,揽住他肩膀的手顺势向下,自然地扶住了他的腰。
就在这时,迎面传来了一道细微的声音。
“阿琛?”
廖以辰和许琛同时顿住了脚步,朝前望去。在看清来人的一秒,廖以辰浓密的长睫下立刻凝起一片冰霜寒意。
对方明显注意到了他们,眼神在廖以辰身上逡巡一圈,又把目光凝向许琛,苍白的脸上显出些委屈难过的神色来,“阿琛,他是谁?”
-
许琛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场景下和肖详礼再见。
很显然对方并没有把他上次说过的话当真,依旧毫无预兆地出现。这一回再见,肖祥礼的状态更差,整个人瘦得可怕,身上挂了件空荡荡的T恤,嘴角冒了一圈青茬,眼眶深陷,眼睛里血丝满布。
这样的肖祥礼,他只在两年前那场事故发生时见过。
许琛一惊,心底不受控地漫起惶恐和不安。
“出什么事了?”许琛不带感情地问,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强装镇定的语气背后藏着怎样的恐慌。
廖以辰扶在他手臂上的力道突然紧了紧。
然而肖详礼的偏执任性是即使他已经是一个三十岁的大人了,仍旧没学会成人世界相处必备的成熟和理智,从看见许琛和一个陌生英俊的男人出现的一秒,他就再也想不起别的事。
“我问你他是谁?!”爆发只在一瞬之间,肖详礼突然赤红着眼冲上来,一把抓住了许琛的手臂。
廖以辰反应过来,眉心紧蹙,下一秒就动手把人推开。
许琛十分头疼地看肖详礼踉跄两步后站稳,并没有跌倒,便知道廖以辰动手有分寸。他清楚肖详礼对他的控制欲,这么多年在许多莫须有的“第三者”上,发过不止一次疯。
“你说话啊!你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他是谁?!”
“你现在情绪很不对,我们换个时间再聊。”许琛用商量的语气,试图平复对方的心情。
“不行!”肖详礼显然接受不了在许琛这里得到‘换个时间’‘下次再聊’的待遇,说着又要上来拽人。
这回廖以辰反应更快,肖详礼的手还没碰到许琛的衣角,手腕就被狠狠攥住。
“这位…男士。”廖以辰气场骤变,完全不复对待许琛时绅士体贴的模样,十分不客气地甩开那截手腕,又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似地捻了捻手指,声调冷得像是沁了冰碴,“没猜错的话你就是许教那位前任吧,说话还请注意分寸,别搞得像是从夼西路跑出来的一样。”
许琛闻声,有些担忧地扯了下廖以辰的衣袖。
新城夼西路坐落着一座远近闻名的精神病院,久而久之夼西路就有了某些特殊的寓意。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廖以辰这话简直正中肖详礼眉心。
肖详礼的生母当年就因为接受不了突然没落的生活而精神失常,如今正住在夼西路的那座精神病院里。
果不其然,肖详礼听完之后,浑身都气得发起抖来,瞪着含泪的眸子把两人左右打量了一番,突然挤出抹笑来,“许琛,我还真不知道你现在好上这一口了。”他表情瞬息又变得狰狞,“怪不得你这次这么决绝,无论我怎么求你你都不回头,原来早就找好下家了!你对得起我吗?!”
那颗眼泪终究是没绷住,话音刚落就破眶而出,肖详礼憔悴的脸,携上一对泪眼,看上去就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位大叔,收收吧,真不嫌丢人吗?”廖以辰显然不吃他这一套。
“你!”肖详礼气得嘴唇发抖。
“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自己做了些什么恶心事闭口不提,上下嘴唇一碰毫无证据地污蔑人倒是厉害。”
许琛闻声微怔,肖详礼出轨的事,他并未对廖以辰说过,可对方好像知道。
“不管我们是什么关系,你现在都没有身份也没有资格,来找他要所谓的解释。”廖以辰往前迈了半步,像一条毒蛇般直盯肖详礼的眼睛,压低声道:“要我提醒你么,他现在,不要你了。”
肖详礼被最后一句话刺激得原地怔住,表情僵在脸上,骤然攥紧了手指。
空气是宣泄之后的静默,廖以辰抬手扶住许琛有些僵硬的身体,“走。”
像是在迷茫无措的境地里突然得到一个可靠的指令,许琛不自觉地跟着对方的力道向前迈步。
在擦身而过的一刻,歇斯底里的哭吼如一枚重磅炸弹般,再次炸破空气里的尘埃。
“那女孩死了,阿琛!你真的不管我了吗!”
许琛呼吸一窒,身体僵在了原地。
第12章
“那女孩死了……三个月前跳楼自杀,当场身亡。”
“她家里有个人突然联系我,勒索我!是因为这个我才做了傻事的,要不是这样,我怎么会去和别人开房,你知道那男人碰我的时候我有多恶心吗?除了你我从没爱过别人,我只爱你啊阿琛…”
肖详礼话里含着泣音,磕磕绊绊传到许琛耳朵里,宛如一个遥远的诅咒。
“闭嘴!”
廖以辰回过头狠狠地剜了一眼身后跪坐在地上的人,厉声道:“不想死就趁早滚。”
话音落下,廖以辰微微俯身,一个打横将僵立在身旁的人抱了起来。
“我们走。”
将所有让人生厌的东西都抛之于后,廖以辰抱着人大步流星跨进了单元门。
肖详礼的哭声被缓缓关上的电梯门隔绝在外,电梯上行的数字一个个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