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廖以辰知道,何茗的事证据确凿,完全没有翻盘的可能。施黎攒了那么多年的东西,足够把人按死。
丁何两家都算是彻底乱翻了天,廖以辰期间只收到了施黎的一次消息,其余时间大概都在忙。
廖以辰出院那天正好是周五。
许琛下午在学校还有一节课,同廖以辰约好下班后过来接他。
“不用,你别来回跑了。”廖以辰把许琛这几天大大小小带过来的东西都塞进包里,拉上拉链,换了只手拿电话,语气轻快,“我现在就去超市买东西,买完先回家,你一会儿回来我们就能吃上火锅。”
对面顿了顿,“那你别买太多,火锅底料也不许买太辣的。”
“知道。”廖以辰眉眼染笑,大步走出病房门。
“打车回来,今天很冷。”许琛又说。
“嗯。”廖以辰嘴上答应着,却已经从电梯口站着的人手里拿过早就准备好的车钥匙,“嘱咐完了吗?进电梯了。”
挂断电话,电梯一路下行。
在医院憋了这么久,终于能回到和许琛在一起的房子里,心情是阴天也遮蔽不住的雀跃。上一次离开的经历犹在眼前,但如今担忧的问题已解决了大半,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叮——”
电梯门在眼前打开,廖以辰正欲往外走,笑容僵在了脸上。
愣了许久, 才讷讷出声:“曹叔。”
曹庶微微弯了下腰,恭敬道:“廖先生让我接你去见他。”
廖以辰抓着包带的手在腿侧紧了紧,“能不能缓一天?”
曹庶不为所动,态度依旧恭谦,但没有任何能松动的可能。
廖以辰面色沉滞,“那走吧。”
廖泽仁这次没让人把他带回傍山别墅,车子转进了城区的瑶湖生态园,在临湖某一栋地理位置绝佳的豪宅前停下。
这套房子其实还在廖以辰名下,算是他名下房产里使用时间最长的地方,但考上新大后就很少来了。
廖以辰在路上就给许琛发了短信,对面一直没有回复,大概还在上课。
进了房子,偌大的客厅里只坐着一个人。
廖以辰深吸了几口气,走到廖泽仁面前,喊了一声爸。
廖泽仁抬起眼扫了他一眼,把手里的资料扔到了茶几上,“这就是你瞒着我干的事?”
空气静止,廖以辰甚至都没去看那些东西,从他开始计划做这些事的时候,就没想着能瞒过廖泽仁。
“我知道瞒不过您。”
廖泽仁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你以为这些事情,何源升会查不出来吗?他现在因为何茗的事一时抽不开身,等他反应过来,会放过你?”
廖泽仁皱了皱眉,“爸,GC智能医疗这个项目,政府公开招标,我们做足了准备,加上何氏集团在AI药物研发方面的经验,明明有着最大的赢面,可还是巧妙地败给了丁家,这其中的问题,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那也轮不到你来插手!”廖泽仁暴怒呵斥,良久,从身侧的沙发垫上抓起一个东西,扔在了桌面上。
廖以辰这回垂目看了过去,那是一个黑色的屏显移动硬盘。
他知道这里面是什么,身体有些僵硬,扑过去蹲下身,把硬盘插进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里,抬头求助地看了廖泽仁一眼。
廖泽仁睨着他,说了几个数字。
廖以辰快速地在硬盘自带的屏幕上输入了数字,鼠标点击,里面的东西显示在了电脑里。
视频、图片、录音……
有姜怀荣在泽锐周年活动现场带走肖详礼的录像,也有肖详礼颠倒黑白诉说自己被家暴、遭受背叛的音频,甚至还有不知真假的伤情鉴定报告。
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是可以摧毁许琛事业、生活,以及连带泽锐和他陷入丑闻的关键证据。
廖以辰颤抖着手一个个关闭胡乱点开的东西,心有余悸。
何茗被逮捕之后,没过多久就供出了丁奇文,可丁奇文已经逃到了国外。现在不只是警方,就连何源升都在想办法找他。
廖以辰知道丁奇文一定提前留了东西在手里,但肖详礼已经得到了控制,所以便只是一直派人暗中寻找。
没想到东西居然会在廖泽仁这里。
可是廖泽仁为什么能先一步拿到这些东西?除非,他事先就知道自己的一切计划和行动,实时掌握着所有的动态,控制着事情的发展和走向。
顶级的谋略家,洞悉所有,利用能利用的一切,包括自己的儿子。
廖以辰觉得自己浑身都有些发凉,视线缓缓转回廖泽仁身上,只见他脸上已没了任何的情绪,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就像是幕前人完成表演后迅速引入烟雾中,什么都看不透。
“爸…”廖以辰低声喊了一句。
廖泽仁放下交叠的腿,缓缓站起身来。
“好好在这里休息,这个月十号,按计划去国外做术前检查。”
廖泽仁的背影高大而冷肃,廖以辰无端向前跨了一步,又颓然顿住。
有人从门外进来,手脚麻利地卸下硬盘,连同电脑一起带走。
廖泽仁在即将离开房子时,停住了脚步,低沉有力的声音穿过整个客厅,“东西我带走,何源升也动不了我廖泽仁的儿子。至于你,不该见的人,就别见了吧。”
落地窗外的生态湖在寒风天里,散发出晦暗昏沉的绿光,雨水敲击出的漩涡倒映在天花板上,淅淅沥沥、摇摇晃晃。
廖以辰看向桌上原本放硬盘的位置,无声地攥紧了拳。
第47章
廖以辰在瑶湖的房子里待了一周。
每天都有人按时来给他做饭,专业的医疗和康复团队上门服务,廖泽仁倒也没有限制他出门,只是一旦出门都车接车送,曹庶也恪尽职守,不会让他在自己的视线里消失超过十分钟。
十号的前一天,曹庶带人来整理行李。偌大的一个房子里,搜寻不到廖以辰的身影。
曹庶打开了廖以辰卧室的门,回头朝带来的两个人说,“你们先收拾吧。”说完独自上了三楼,迈步往走廊尽头的书房走去。
房间的门没锁,空荡荡的一间屋子,巨大的落地窗占据了一整面墙,窗外是冬日里的生态湖和大片大片的绿植草地,全都被压在厚重的云层下面。
曹庶丝毫不费力地在临窗摆放的黑皮沙发后面看见了抱着画本的廖以辰。
他又在画画了。
廖以辰画画是和樊卉卉一起学的,只是后来樊卉卉越走越专业,廖以辰则停留在某个阶段。他只喜欢简练明快的速写,而作画的对象,永远只是那一个固定的人。
廖以辰一直没有回头,却在曹庶快要走到沙发边时,开了口。
“什么时候走?”
曹庶微微垂下头,“订了明晚10点的航班,明天下午,廖先生让我接你去用晚餐。”
“在哪里?”
“还没有通知。”曹庶回答。
房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铅笔在纸面滑动的簌簌声响。
曹庶没有离开,坐在沙发背后的少年隔了许久,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他这两天,还有再联系我吗?”
廖泽仁不想让他联系一个人,必然有一百种方法,同样的,想让一个人联系不上他,也有一百种方法。
在原本约好了一起回家的日子突然消失,被收走身上的电子设备后,廖以辰听见曹庶给那个有着专属来电铃的人回复,说他正在接受术前康复锻炼,已经办理了休学,暂时不会再回学校。
那个铃声在他消失的头三天里来得很频繁,后来不知道是曹庶做了什么,还是对方彻底放弃了能从这里得到消息的念头,他再也没听到过。
“没有联系。”曹庶如实回答。
房间里暗且冷,曹庶离开前调整了空调的温度,打开了灯。廖以辰看着画纸上熟悉的人物图像,拇指轻轻在那眉角处抚了抚。
十号下午,廖以辰在曹庶的安排下去往指定的餐厅。
那是位于市中的一家中餐厅,古色古香的酒楼式建筑,老字号,也很有特色,但餐厅的风格怎么都不像是廖泽仁会挑的那种。
抱着一丝疑惑,车驶进停车场。廖以辰的视线从车窗外一辆颇有些熟悉的SUV上匆匆扫过,还没等看清车牌,那车子便消失在拐角处。
进了餐厅一路抵达顶层包厢,服务生为他打开门,廖以辰这才看清了包厢里的人。
宽大的餐桌上仅坐着寥寥几个人,意料之中的是廖泽仁、何源升、施黎,还有一个意料之外的,是谭雪锐。
“妈!”廖以辰有些惊讶地将目光定格在谭雪锐脸上,对方看过来,对他笑了下。
同一时间,楼下某包房。
六七人围坐的餐桌上,最后一道菜上齐,张婕和许家承招呼桌上的几位好友动筷。
今晚的聚餐是许琛之前答应张婕的,叫上家人好友为她庆贺退休。
有人偏头朝许琛右手边的空位看了眼,问道:“那位置是给小珏留的吧?要不再等一等。”
许家承面上的表情顿时沉了下来,张婕在桌下拍了拍许家承的膝盖,示意他不要摆脸色,随后又将视线转向许琛。
许琛微笑着朝她摇了摇头。
“小珏他们学院今天有个活动,来不了了。”张婕解释道。
“那这位置是?”对方仍坚持问道。
“是给我爱人留的。”许琛不让张婕为难,接过话来,“他有点事,可能会来得比较晚。”
桌面上不明情况的几个人轻松笑起来,对晚辈的事情都比较关心,“哎,我们都一直没见过呢,是叫什么来着我还记得张姐以前提过,是不是姓肖?”
另一人接道:“肖详礼吧,前不久我孙女还给我看过网上的新闻呢。”
“不是他。”许琛淡淡道,“我之前离婚了,现在交往的对象不是他。”
桌上说话声顿时一歇,几人面面相觑,许家承的脸色愈发不好看起来。
许琛默默抬腕,低头看了眼时间。
楼上,饭局过半,气氛怪异。
廖以辰和谭雪锐已经一个多月未见,而谭雪锐会这样和廖泽仁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场面,更是多年未见。
另一边,廖以辰不知道廖泽仁和何源升之间又达成了什么合作,总之饭桌上对洛尧传媒和何茗的话题只是匆匆带过,连廖以辰预想着自己需要同何源升道歉的流程都没有提。反而在不知不觉中,话题暗暗转向了他和施黎的婚事。
“小黎以后肯定会慢慢转向幕后的,这个廖董你可以放心。”何源升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