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心一步步向后退,把背贴到墙上,审视着505关闭的门。
他想凶手一定也是这样审视着这一家人。
可是, 为什么是这一家人呢?
即使是曾世安, 也仅仅只是母亲和周肖红是朋友而已。
从众人的口供当中可以得知, 曾世安的母亲莫梅香人缘非常好, 也就是说, 其实莫梅香和工厂里大多数人应该都是朋友, 并没有和周肖红存在什么特别好的关系。
偏偏是周肖红, 为什么?
莫梅香去世的时候,曾世安也才小学, 之后便被父亲带去外地,莫梅香死后不久, 工厂也就迎来了改制,工人们随之纷纷转业,去寻求别的工作, 周肖红和赵立辉离开工厂下海。
这样来看,莫梅香和周肖红的交集并不算深,曾世安与赵家人就更谈不上什么关系了,可能也真就是蜻蜓点水,只是因为父母辈曾是同事,点下头的长辈而已。
他们唯一真正能称得上的所谓交集其实仅仅只是……他们都住在幸福公寓。
或者说。
凶手与赵家人的交集会不会也是这栋公寓呢?!
凶手挑选赵家人下手就是因为……这栋幸福公寓。
周肖红、赵立辉、徐雁秀、割腕、烧炭……
辛心猛地抬起脸。
他看到的是白色的水泥墙顶。
视线却仿佛穿透了一层又一层,一直抵达顶楼的天台。
那个奇怪的“X”印记。
*
程凌跟踪曾世安足足跟了一个多小时,出租车司机一路都在笑,希望前面那辆黑色的车永远别停。
当然,曾世安早晚是会停车的。
程凌按照金坚的指示答应给出租车司机额外的报酬后留在出租车里继续观察曾世安。
曾世安提着那条受伤的小狗走入了人行地下通道。
出租车司机也好奇地盯着看,主动回头问程凌,“要下车吗?”
程凌短暂思考过后,摇了摇头,让司机返回公寓。
司机乐坏了,又忍不住八卦,“这人怎么回事?偷狗的?”
程凌笑着反问,“你觉得像吗?”
“不像,”司机一本正经地分析,“偷狗也偷个品种狗,偷肉狗也不会就偷那么一只嘛。”
程凌笑笑,“有道理。”
司机正要发动车,程凌看到了群里辛心同步的消息,“等等。”
曾世安的家庭背景出乎意料地已经超过了一般人的水平,这样的家庭养育出来杀人变态的概率极低。
程凌支付了出租车司机一笔费用,让他在原地等待。
最近一直处于罕见的高温天气,又是正午时分,地面行人稀少。
程凌下车后就感觉到闷热的浪潮袭来。
刚才在车里还不觉得,下车才发现原来这里有股臭味。
那股臭味和幸福公寓的垃圾站臭味很相似。
野草、垃圾、还有动物混合的味道。
程凌进入地下通道,地下通道里倒还有几个躺在纸板上睡觉的流浪汉。
头顶火车轰隆隆摇晃着过去,沿着地下通道还有那股臭味,程凌走到了出口。
和地下通道的另一头不同,出口方向不是水泥马路,而是原始的土路,程凌看到了地上的脚印。
脚印一路延申。
它的主人可能没想到有人正在跟踪他。
也可能完全是无所谓。
或者是在放烟雾弹。
程凌顺着脚印进入土路,大约走了三分钟后,他看到了被铁栅栏和围墙圈住的平房。
非常浓烈的动物的气味扑面而来。
程凌意识到这就是曾世安此行的目的地了,他躲到一侧树后等待。
过了一会儿,曾世安出来了。
程凌终于可以近距离地观察曾世安。
曾世安看上去很悲伤。
那不是一种浓烈的如同四周味道一样的悲伤,而只是淡淡的,犹如空气本身存在一般的悲伤,它依附于曾世安的脸、手臂摆动的幅度和步伐上。
等到曾世安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后,程凌上前,按响了围墙上的门铃。
*
农贸市场的摆摊工作机械而无趣。
一整天都坐在摊位后面等待着顾客来临。
没有顾客的时候,伍觉良几乎都在发呆。
他长着那样一张胖到看不清五官的脸,让人很难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以此揣测他在想什么。
也许他什么都没想,只是纯粹地在发呆。
有顾客来临,伍觉良也只是重复那一套动作。
他几乎不和顾客交流。
已经观察了伍觉良六个小时,游原仍旧无法对这个人下任何判断。
伍觉良简直都不像是人,而是某种机器,就跟熟食店里面的秤一样,只是机械地完成工作而已。
昨天晚上打扮的焕然一新的人今天出门的时候衣着也还算整齐。
但是却完全没有精神,像个空壳一样。
行尸走肉。
游原脑海中猛然冒出这个词汇。
一个行尸走肉一般的男人,每天在熟食店工作,上班下班,毫无业余生活。
这样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又有顾客来了。
是个抱着孩子的母亲。
孩子看上去大概三四岁,一边吃手指一边盯着熟食店里面悬挂着的香肠看。
伍觉良全程低着头完成了这笔生意。
这是游原发现的伍觉良身上唯一奇怪的地方。
无论任何顾客来,伍觉良都非常的机械、冷漠,唯独碰到带着孩子的顾客时,伍觉良的态度会有所变化,他并不是变得更热情或者更活跃,而是采取更加回避的态度。
好像不愿意多看一眼。
这种异常的现象如果不是长时间的蹲守是不会发现的。
游原盯着熟食店橱窗后正在“发呆”的伍觉良。
此刻的伍觉良到底在想什么呢?
*
农贸市场的周围也有一些受伤的动物。
比起幸福公寓,农贸市场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即使是深夜也有人开着货车来卸货,有时候太晚了就干脆睡在车里。
在坚持不懈的走访下,金坚终于找到了个在车里睡觉的货车司机,打听到了有关情况。
“这里附近流浪猫狗多的不得了。”
司机不耐地说,“有点太多了,烦人呢,身上全是虫子,还不知道有什么其他的病,万一发疯被咬上两口就麻烦了。”
“现在少了,好像有人来抓吧,那天晚上大半夜开辆车来,也不知道是卖狗肉还是什么,抓掉也好,清净。”
“车?什么样的车?你还有印象吗?”
司机回忆了一下。
那天晚上他深夜来卸货,货物太多,他只有一个人,忙得焦头烂额,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车忽然驶过。
车灯闪到了正在卸货的司机的脸,司机忍不住破口大骂。
那辆车开的很快。
经过的时候,司机隐约听到了凄惨的狗吠声。
把流浪猫狗带去肉厂贩卖这种事,货车司机当然也不是没听说过。
虽然他也不喜欢动物,却也还是对着那辆车骂了好几声。
之后司机也逐渐发现农贸市场的动物变少了。
“一辆黑色的车。”
司机很肯定地说。
“黑色的小轿车。”
金坚听完,心下一震,又给了司机两盒烟作为感谢,司机接过烟,还叹了口气,嘴里咕噜地喃喃说了一句话,这让已经转身的金坚又回过了头。
“不好意思,你刚才在说什么?”
司机有点茫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