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胎已经决定抛弃区分他们身份的手链,他们开始发自内心地接纳,彼此是另一个自己。
而黎殊果然选择了自我辩护。
根据他在侦查期间的表现,周岩合理怀疑黎殊会直接放弃辩护,对于黎殊来说,认罪坐牢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他很显然有自己的一套价值体系。
并且周岩判断检方应该不会提出给黎殊做精神鉴定,意义不大,黎殊日常的表现实在太“正常”了,完全可以判定为有刑事责任能力。
辛心现在也无法再向黎殊传递信息,周岩也没法再插手,他们现在可能都要学着放手。
黎殊和季青禾的事情在学校里不可避免地传开,辛心作为被卷进其中的人受到了额外的关注,大家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好奇,又小心翼翼地避免和辛心聊起相关话题。
辛心也就默契地假装不知道那些人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听说你差点被黎殊毙了?”
“……”
秦钧回学校办事,顺便来拳击社看看,一开口就直击灵魂。
辛心愣在原地,秦钧这才和蒋惟也打招呼,“师兄好,听说你们谈恋爱了?”
蒋惟:“法院不忙吗?你怎么逃出来了?”
“今天休半天,”秦钧道,“师兄,我还没吃午饭。”
蒋惟爽快道:“走,吃火锅。”他拍了下已经石化的辛心,“换衣服。”
火锅店的小包间里,蒋惟问秦钧,“谁跟你说的?”
“翻卷宗看到的。”秦钧倒是不避讳。
蒋惟道:“不是说那个,我俩谈恋爱,谁跟你说的?”
秦钧更不避讳了,“敖师兄。”
辛心看向蒋惟,蒋惟举起双手,“我没说。”
两人虽然不是地下情,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但是由于辛心非常害羞,所以两人目前为止,还没有特别公开过。
秦钧直接审判,“用不着口供,证据链完整,就能定罪了。”
辛心:“……”
蒋惟笑了笑,“敖飞驰那个大嘴巴。”
“敖师兄观察力很敏锐,不进检察院可惜了。”秦钧道。
蒋惟道:“他一门心思钻钱眼里,谁也别想撼动他为经济犯冲锋陷阵的决心。”
秦钧深以为然,“敖师兄说以后一定要回馈母校人才。”
“点菜吧,”蒋惟道,“随便点,今天我请客。”
“谢谢师兄。”
秦钧毫不客气地开始狂点牛肉,辛心觉得这一幕实在眼熟,不由嘴角微弯,等秦钧点完,迎上辛心热切的视线,他很上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有什么好奇的尽管问。”
“黎师兄现在在里面怎么样?还好吗?”
“吃国家饭有什么不好的。”
“他精神状态怎么样?”
“非常稳定。”
秦钧道:“侦查机关的办案人员建议我们对他做精神鉴定,领导给否了。”
和周岩预料的一模一样。
辛心轻叹了口气,“没有人帮他,我是说他的家人。”
秦钧摇头,“他们家不是特别有钱吗?我也奇怪,律师呢?”
“……一言难尽。”
辛心没打算把黎殊家里的事透露给其他人,不过秦钧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就是挺好奇,“你是怎么做到的?他为什么要杀你?这案子没犯罪动机你知道吗?”
辛心当然知道,但他只能无奈地一笑,选择沉默。
蒋惟道:“这不该是你们的工作吗?上这抄答案来了?”
“没有的事,证据链足够,犯罪动机不明也能判。”
“根据你的判断,能判多久?”
“数罪并罚,十五到二十年吧,另外那个案子,证据链不是很充足,检察院直接驳回了,不予起诉,重点还是这个故意杀人。”
秦钧左手双指指了下辛心,“师弟,人不可貌相啊,我以为像你这种跟路过的狗都与人为善的类型不会出这种事的。”
辛心又笑了笑,笑容有点苦。
秦钧见状,也终于态度认真了一点,“放心吧,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的。”
“我当然放心,”辛心捏了下手指尖,“秦师兄,你有机会能见到黎师兄吗?”
“不能,这属于违规。”
“哦……”
秦钧慧眼如炬,“你不恨他?”
辛心摇头。
秦钧道:“不恨是好事。”
肉上来了,秦钧就不说话了,埋头苦吃,吃完一抹嘴上的油,对蒋惟道:“谢谢师兄请客,有机会报答你。”
“拉倒吧,”蒋惟道,“我可不想有被你报答的机会。”
秦钧下午还要回法院,直接打车走人了,辛心跟蒋惟在包间里悄然对视,蒋惟抓住辛心的手攥了攥,“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嗯。”
辛心低了下头,片刻之后又抬头看向蒋惟,“蒋惟,其实我还知道一件事……”
那件事也许可以打破黎殊的心理防线,但他仍然选择了保守那个秘密。
事到如今,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对是错……
蒋惟握着辛心的手,他看到辛心眼中泛起迷茫,轻声道:“你是说你和冯婉贞单独聊的那件事?”
第436章 生 二十六岁
当时辛心和冯婉贞在一旁到底说了什么, 蒋惟一直没问,他想, 辛心不说,一定有辛心的理由。
辛心低了下头,他当时有了揣测,后向冯婉贞求证,冯婉贞也证实了。
一直到现在,黎殊都是无坚不摧的,仿佛没有什么能打败他,即使他最后失败了,没有成功杀掉辛心, 但他依旧始终保持着不变的姿态。
辛心也不确定这件事会不会对打破黎殊的心理防线起到作用,但他始终觉得,用这件事去做的话, 即使黎殊真的破防, 那也不会朝他认为好的方向走。
辛心已然反复思考过许多次, 事到如今, 他内心的摇摆也只有跟蒋惟诉说。
“我在想, 我会不会做错了, 这样对他, 真的好吗?”
火锅咕嘟咕嘟地冒泡,辛心低声道, “蒋惟,我是不是不该对周哥隐瞒这件事?”
“没什么该不该的, ”蒋惟道,“你既然这么做了,那就是对的。”
辛心神情无奈, “我是要征求你的意见,你不要无条件地觉得我就是对的啊。”
“我是认真思考过的,”蒋惟看着辛心的眼睛,“我认为你做得对。”
辛心听了,心里涌上一股奇特的暖意,忍不住抱住了蒋惟。
“蒋惟,你真好。”
蒋惟笑了笑,手掌轻轻摸了下辛心的后脑勺,“我好,是因为你好。”
有关黎殊的这个秘密,除了蒋惟,辛心想他也许不会再对任何人透露。
蒋惟认为秦钧忽然现身,不只是蹭饭那么简单。
“他是想从你这里侧面打听消息,”蒋惟道,“也许他也想探寻黎殊的犯罪动机,或者说,黎殊这个人。”
辛心想到了任务里的江池,他千方百计地掩饰自我,希望让自己活成一个谜,好实现他的理想,现在的黎殊会不会也是类似的想法?他保持缄默是希望有人日日夜夜难以安眠。
庭审时,辛心到场旁听。
黎殊进来时,视线和在角落的辛心对上,只有短暂的几秒,彼此都把对方看得很清楚。
辛心发现黎殊的变化不大,除了头发短了之外,几乎没什么变化,他还是给人以极为温文儒雅的感觉,黎殊看到他,甚至对他笑了笑,笑得很温和,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
在黎殊的视角里,辛心也同样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和最后一条视频里相比,真实出现在他眼前的真人很显然更鲜活,辛心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
一个被害者,在担心加害者。
黎殊站在被审判的位置上,脑海中不断回忆刚才辛心的眼神,现在辛心在他身后,他无法回头。
和众人预想的一样,黎殊不作任何辩护,就只是在跟着走流程而已。
法庭的判决非常公正,虽然黎殊态度消极,但他没有抗辩,也没有否认自己犯下的罪行,这也可以算是一种悔罪,最终和秦钧猜测得一样,判了十七年。
黎殊当庭放弃了上诉。
退庭的时候,他回头看了辛心一眼,辛心坐在人群中,眼神满是悲悯。
“结束了。”
辛心走出法庭给蒋惟打电话。
“还好吗?”
“还好,”辛心随着人群往前走,“感觉也算是终于尘埃落定了。”
对黎殊而言,十七年的牢狱算是重罪吗?这十七年会对他有任何改变吗?十七年后,等他出了狱,他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些问题,辛心无法给出答案,他轻轻皱着眉,脚步在看到台阶下方的人时停住。
蒋惟举着手机,正在等他。
“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