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心抽出床单也一起卷在手上,绕到床头剥枕头套,手里三件套抱得满满当当,他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人,高冷地一抬下巴,“真名?”
“角色名。”
“……”
辛心脸扭曲了一下,“是吗?剧本里有这个角色吗?我怎么不知道。”
余佑:“我错了。”
辛心:“……”
辛心很想忍住,但他还是没忍住,说出了那句吵架经典台词,“你错哪了?”
余佑:“我以为你知道了。”
辛心:“什么意思?”
“你跟我打听赵宏伟的事,问我怕不怕。”
余佑:“我说我跟你是一样的。”
辛心:“……”
余佑这么说,辛心的确想起来两人是有过类似的对话。
但是他以为贺新川的意思是:他跟他一样,都怕鬼,但是不能逃避。
所以其实贺新川的意思是:我跟你一样,都是来做任务的,没法逃避。
辛心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余佑:“我试探过你好几回,你在我面前又完全没有掩饰自己不是乔文广的事情,所以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默契,就没有说破。”
辛心:“我什么时候不掩饰了?”
“乔文广很邋遢,”余佑看向被辛心剥得干干净净的床,“你很爱干净。”
辛心:“……”
余佑表情像是想起了什么,点了下头,“手都不往泥里伸一下。”
辛心:“……”
余佑继续说:“你还说你去过很多城市,乔文广没有。”
辛心终于有话说了,“那是我吹牛的。”
余佑顿了一下,继续说,“最重要的是,乔文广不会粘着人天天叫哥。”
辛心:“……”撤回,统统撤回!
辛心抱着三件套肩膀往下一垮,“那你没错啊你,你干嘛说你错了?”
余佑曲起手指叩了下背后的门,“没经过你的同意自己开门进来,错了。”
辛心:“……”
辛心低下头抱着三件套冲过去,向外挥手赶人,“走走走,赶紧出去,我不想跟你说话。”
余佑伸手抓住了他怀里的被套床单枕套,背靠在门上,辛心抬头,那双特别的眼睛正静静看着他,“对不起,是我不敢轻易交付自己的信任。”
辛心回看那双眼睛,瞪。
辛心:“上个世界是你第几个任务?”
余佑:“第一个。”
辛心一怔,“真的吗?”
余佑:“真的。”
辛心:“那你是从什么时候看出来我跟你一样的?”
余佑:“刚进任务就怀疑了。”
辛心:“?”
余佑:“乔文广刚搬到赵宏伟的床铺,按照过往经历,他很有可能撞鬼,撞鬼的人应该害怕地尖叫,而不是紧张地装睡。”
辛心:“原来从一开始你就……”
辛心有点无语,还有点挫败,他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出来,完全没看出贺新川的破绽。
余佑:“贺新川在小云楼干了几年,对身边的人观察比较细致,乔文广才刚来,又整天沉迷游戏,不了解身边人的习惯,我们分配到的角色记忆不同,所以我发现了你的异常,你没发现我的,这很正常。”
辛心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余佑:“实话实说。”
辛心:“那史泰呢?”
余佑手臂用力,扯了下辛心怀里的布料,“你确定我们要这样抱着床单聊一晚上吗?”
*
卫生间里洗衣机启动,余佑拍了下手走了出去,“还有什么别的要我干吗?”
辛心正在收拾行李箱,他头也不抬地回:“你帮我把桌上那些瓶瓶罐罐都收起来。”
余佑抱着手过去,“收拾得这么干净,不怕又暴露自己?”
辛心叠好衣服,拉上行李箱,抬头,“邱嘉乐本来就是是邋遢好几天,然后就会突然整理的类型,我今天晚上目睹了那么可怕的事情,睡不着打扫也很正常。”
余佑点了下头,过去收拾辛心那张摆满东西的桌子。
两边几乎同时搞定。
辛心从行李箱里拿了邱嘉乐带的崭新三件套,跟余佑一起换被套。
“所以7号那天中午,李慧娟本来是想毒死你”
“没有,她后来说了,菜里面掺的只是强效镇定。”
“还好你有所提防。”
余佑给被套的一角系上结,“那是因为你已经推理出赵宏伟是被毒害的,所以我才防了她一手。”
辛心抬眼瞟他,“你这是在恭维我吗?你已经道过歉了,我也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
这么一想,当时他说李慧娟下毒杀害了赵宏伟时,贺新川就表现得很冷静,一点没有对自家嫂子是凶手的震撼纠结,他其实也感觉到了异常,就是没往那方面去想。
“总的来说,你是个好队友。”
这是句真心话,贺新川没有向他坦白身份的义务,在这样危险的世界里,信任是奢侈品,辛心脸色慢慢和缓,看余佑的眼神也不再暗含谴责,摆了下手,“算了,这件事以后不再提了,翻篇。”
余佑没接话,就只是看着辛心。
辛心自顾自地系好他这边的两个结,放下被子,抬头看了余佑一眼,“笑什么,快干活。”
余佑神色微怔,这才低头继续打结。
他刚才笑了吗?
“好了。”
辛心在沙发上坐下,“接着说,然后呢?”
余佑过去,也在沙发上坐下。
“你还记得那天我带你去药店,我在后面跟李慧娟谈话,出来的时候,你抱着贺惜文。”
辛心马上回忆起了那天的情形,“我记得,我还跟贺惜文用手机聊天了,有什么问题吗?”
“贺晓辉出于对绝症的绝望,选择和曹亚楠联合骗保,这粗看的确能说通,以我记忆当中对贺晓辉的了解,贺晓辉很爱他的家人,即使真的病重,我相信他也许会选择不治疗,但不会放弃最后与家人相处的时光。”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
辛心忍不住追问道。
余佑看向他,说:“贺惜文的耳朵有救。”
辛心瞪大了眼睛。
“你还记得吗?那天李慧娟出来的时候,你背对着我们抱着贺惜文,她喊了一声‘惜文’。”
辛心瞬间恍然!
女儿从小就是耳聋的残疾人,母亲怎么会在女儿背对她时喊女儿的名字呢!
“在你回头的时候,”余佑说,“贺惜文几乎是和你同时回头。”
辛心头皮发麻,“所以那时候贺惜文已经能听见了?!”
“能听见一点。”
“从贺惜文出生以来,贺晓辉和李慧娟从来没有放弃过治疗她的耳朵,尝试过各种偏方,被骗过不少钱,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们找到了个愿意帮贺惜文做手术的大夫,可是偏偏那个时候贺晓辉被诊断出了癌症晚期,他们手头已经没剩下多少积蓄。”
辛心听得有点发怔。
“贺晓辉关押期间,李慧娟一次都没探望过,一是怕夫妻相见,情绪激动会露馅,二是她悄悄带着贺惜文拿着曹亚楠收买贺晓辉的那笔钱去外省动了一期手术,手术最佳年龄是7岁以前,贺惜文已经等不起了。”
“你被绑架之后,我去试探过李慧娟,我提出可以出钱送贺惜文去聋哑辅读学校,李慧娟拒绝得很坚决,那个时候我就大概能够确认贺晓辉和李慧娟参与骗保的动机了。”
贺晓辉将骗保的秘密告诉了李慧娟,其实曹珍不找李慧娟,李慧娟以后也会去找曹珍的,本来是想在曹珍索赔时,李慧娟摊牌秘密,要求分钱,可曹珍却意外地没有向李慧娟索取赔偿,二期手术还要过一段时间,李慧娟便一直蛰伏忍耐,等待时机,所以贺晓辉在临死前都念念不忘说对不起妻子,因为他知道他死后,他的妻子还有一场真正的硬仗要打。
辛心听着,不由眉头轻皱,“那李慧娟跟贺惜文,以后会怎么样呢?”
“不知道。”
余佑:“任务世界里没有真正的执法机关。”
辛心轻叹了口气,“所以是你揭穿了贺惜文能够听见的事实,李慧娟的心理防线也被击溃,她退出了和曹珍的同盟,后面没再出现。”
余佑:“她和曹珍的联盟本就脆弱,是曹珍要挟她加入,李慧娟真正在乎的只有贺惜文。”
“所以曹亚楠和曹珍,她们的姐妹关系其实很好吗?”
辛心听得有点入迷,不由往余佑那里靠了靠。
余佑:“不确定。”
“史泰去过姐妹俩的家乡。”余佑又爆了个猛料。
辛心猛然听到史泰的名字,一拍大腿,“你不说我都快忘了,史泰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一开始就是队友?”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