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灼年:“洗耳恭听。”
叶宸似笑非笑:“没有好时机,你什么时候开口都一样。”
陆灼年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接着说。”
叶宸唇角小幅度扯了下,慢条斯理道:“他本身就是个极不稳定的人,会逃避关系束缚太正常了,而且要与你发展的,又是不为大众接受同性恋,你什么时候开口,他都能把话题给你搞歪。”
陆灼年沉默不语。
叶宸悠悠道:“他潜意识里就在回避,所以才有了那么多理由,掩耳盗铃,自欺欺人,表面是在搪塞你,其实是在糊弄自己。”
陆灼年:“说下去。”
叶宸旁观者清:“忽然被同性朋友表白,是谁都会被吓到,你想想看,如果是我突然跟你说喜欢,你会怎么想。”
“我会觉得你疯了,”陆灼年应了一句,又说:“可是我和你又没……”
陆灼年顿了顿,戛然而止。
叶宸挑眉道:“没什么?”
陆灼年语气淡淡:“没什么。”
叶宸意味深长地看了陆灼年一眼,话锋一转:“另外,你的身份也是个问题。”
做朋友可以不在乎身份差距,做恋人不可能不考虑这些,更何况还是同性恋人。
叶宸用词很直接,从客观角度分析道:“聪明人不会回应高位者的一时兴起,谁敢去用自己的前途去赌你的深情,今天爱明天不爱的,你们分手了你依然是陆家继承人、京圈太子爷,那他呢?他还在不在这个圈子里混了。”
陆灼年眉峰轻动:“你说的有道理,我会解决这个问题。”
叶宸说:“这只是我个人的考量,陈则眠的性格……会权衡,却不会因为这个放弃感情。现在的难是他根本不肯正视这个问题,你和他怎么说,他都有理由和你乱搅。”
陆灼年深以为然,表情没有半分变化:“那他就是这个性格,我能有什么办法。”
叶宸忽而笑了:“你确实没什么办法。”
陆灼年瞥向叶宸:“你有?”
叶宸缓缓靠回椅背,游刃有余道:“逼他看清。”
陆灼年把酒杯往前一推,突然说起来别的事:“你家猫还在你杯子里喝水吗?”
叶宸:“喝。”
陆灼年面无表情:“你怎么不逼它去猫碗里喝。”
叶宸:“……”
陆灼年用陈述的语气反问:“你连猫都舍不得逼,给我出的主意是让我去逼陈则眠。”
叶宸无语地看了陆灼年一眼:“我都说了你没办法,是你非要问。”
陆灼年说:“再想一个别的。”
叶宸略微思索几秒:“你去留学吧,你们现在距离太近,都没有人敢招惹他。”
圈子里的人向来拜高踩低,等陆灼年出国走了,那些个小富二代们随便上上嘴脸,陈则眠就知道有人庇护有多重要了。
陆灼年冷肃道:“他只会把那些人都打了。”
叶宸轻笑着说了句‘也是’,又接着出了个主意:“钓鱼也不能一直抻着线,你真的可以借着留学冷冷他,等他自己来咬钩。”
陆灼年:“以退为进对他没用,他只会把自己气吐。”
叶宸看着陆灼年,语气玩味:“你对他这么了解又这么关心,你们真的没在谈吗?”
陆灼年见叶宸故意打趣,语气冷冷地骂他:“你有病吗?”
“我是说你们俩现在跟情侣又没区别,”叶宸垂眸看了眼楼下的陈则眠:“除了不跟你谈恋爱以外,他什么都能跟你做,要不你就算了吧。”
陆灼年抬起黑眸:“什么算了。”
叶宸唇角微微往上扬了一下,又强行压下去,不慌不忙地说了六个字:“别强要名分了。”
陆灼年随手抄起果盘里的橙子,朝叶宸砸了过去。
叶宸抬手接过橙子:“真的,有实无名总比有名无实强吧。”
陆灼年说了会等陈则眠想明白,就不会着急要结果。
这世间的很多事,本来就没有结果,陆灼年从出生开始就拥有很多东西,人总不可能事事都顺利、都如意。
总要有那么一两个不可得的,或成执念或成遗憾。
无论最后的结局怎么都没有关系。
他相信陈则眠能想明白。
陈则眠确实在思考这件事情。
思考了很久。
久到萧可颂以为他和陆灼年没谈拢,两个人吵架了。
陈则眠摇摇头,问萧可颂:“如果你最好的兄弟说喜欢你,你会相信吗?”
萧可颂大惊失色:“你喜欢我?”
“……”
陈则眠无语了半秒,说:“谢谢。”
萧可颂头都晕了,语无伦次地说:“不要啊,我谢谢你了,你换个人喜欢行吗,虽然你很好看,但我对男的不来电,我们没结果的。”
陈则眠瞥了萧可颂一眼:“我是谢谢你把我当最好的兄弟。”
“不是你啊,那就……”萧可颂听明白了,一口气还没完全松下又猛然吊起:“那也不行啊!你说的是谁?难道是叶宸?”
陈则眠扶额道:“没谁!我是说假如!不过现在也不用如了。”
萧可颂的反应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不仅是他觉得难接受,换个人也同样感到难以置信。
陈则眠和萧可颂反应相似,听到陆灼年说喜欢自己的时候,他也很想求求陆灼年别喜欢自己。
爱情如狂风过境,到来时撼天动地、刻骨铭心,轰轰烈烈之后又似烟花散场。
太多人在‘爱’字上折戟沉沙,一段激情消逝后,只剩满地七零八落的残骸,最终连朋友都没得做。
陈则眠不认为自己会是那个幸存者。
做朋友可以做一辈子,可恋人很难,关系升级意味着改变与未知,单身多年的陈则眠不知道该如何维系爱情。
维系友情的话就简单多了。
友情更纯粹也更稳定,犹如世间是最坚固的保险箱,可以存放下所有金子般宝贵的情意。
而爱情是朵太娇嫩的花,陈则眠缺乏经验又粗心大意,害怕自己浇灌不好它。
科学研究表明,爱情荷尔蒙的保质期是18—30个月恋爱初期分泌的多巴胺,会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减少。
等激素消退完全那天,花也就死了。
朋友可以变成恋人,但恋人不可能退回朋友。
分手后就回不去了。
可做朋友就没这个担心,他们可以一直好下去。
陆灼年对陈则眠越重要,陈则眠就越想把他们的关系划分在友情里,将这份感情牢牢稳固在他最得心应手的安全范围内。
真喜欢就没办法做朋友了。
所以只能是假喜欢,也必须是假喜欢。
他不是质疑陆灼年的真心,他是根本就没办法面对。
否则要他怎么说,又该说些什么呢?
那天离开温泉会馆前,陈则眠在楼上的酒吧里找到了陆灼年。
陆灼年正在和叶宸喝酒,叶宸看到他,像是知道他来找谁,点点头说了句‘你们聊’,然后就起身走了。
不知为什么,叶宸走的时候手上还拿了个橙子。
这个橙子很好吃吗?
陈则眠坐在陆灼年对面,看着果盘里的橙子开始出神。
陆灼年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拿走了陈则眠面前的酒杯,吩咐服务员端一杯鲜榨橙汁给他。
陈则眠回过神:“我不是来喝橙汁的。”
陆灼年:“嗯。”
陈则眠咽了下口水,抬眼观察陆灼年的表情:“你是不是生气了。”
陆灼年唇角抿起一道很浅的弧度:“你觉得我应该生气吗?”
陈则眠垂下眼睛,轻轻点了点头。
陆灼年问他:“我为什么要生气。”
陈则眠头垂得更低了,语气也有点丧:“因为我胡说八道。”
陆灼年轻笑一声:“原来你都知道。”
“我不知道,”陈则眠有点着急,抬起头看着陆灼年:“我之前真的没想过,你忽然那么说,我太震惊了,一点准备也都没有,脑子都乱了,讲得话也都是混说的,因为我不想……不想……”
陆灼年替他把话说完:“因为你不想信,也不想和我有别的关系。”
“我不是不想和你有别的关系,对其他人也一样,我没谈过恋爱,更没和男的谈过,不知道怎么谈。”陈则眠注视着陆灼年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陆灼年,你对我特别特别重要,我想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而不是几个月的恋人。”
陆灼年神色没有丝毫变化,连眉梢都未曾轻蹙一下:“好吧。”
陈则眠愣了一下:“什么好吧。”
陆灼年从果盘里拿了个橙子递给陈则眠,宣布道:“你就当我没说过。”
陈则眠:“……”
还能这样的吗?
也、也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