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鸷是公众人物,在经济领域与各方有新旧的密切利益关联,不排除当中有产生过龃龉。
“对方是谁?”戚缈打直身子。
“不清楚,可能是创界基金雇的人。”蒋鸷踩油提速,“创界最初是带头撤资行桨新项目的,闭门晚宴那天之后不知谁漏了风声,说执锐要注资,他们觉得平白无故被人抢了蛋糕。”
“大路上到处是监控,他们撤资时把脑子也撤掉了吗。”
头一回从戚缈嘴里听到较为犀利的语言攻击,蒋鸷竟还险中作乐地笑了下:“脑子在线的话把我逼上监控盲区也不是不可能。”
戚缈噤声,没再干扰蒋鸷开车,只是绷紧的面部线条没再松弛过。
然而市中心交通灯密集,前一个侥幸甩开距离,下一个又被追赶上,“4”开头的亮红秒数将劳斯莱斯逼停在白线前,后方的雷克萨斯仅一车之隔同时停下,蒋鸷握紧方向盘,眼神迸出寒意:“怕吗。”
戚缈不答,迅速解开身前的安全带:“你坐副驾,换我开。”
“……”蒋鸷看向他,“给我理由。”
只余三十秒,戚缈不由分说按着扶手箱离座,车厢再宽敞,空间始终有限,他半身倾于蒋鸷上方,右手撑住主驾椅背,左手利索地解了蒋鸷的安全带卡扣。
他当然不能说北蚺山那晚蒋鸷的超绝方向感给他留了阴影。
满车星灯被戚缈挡得不剩一盏,他如最惹眼的那颗,在晚夜坠落蒋鸷瞳孔。
“我可以保护你。”戚缈微眯起眼,“够格吗?”
第31章
若不是无端落入险境,要不是信号灯催紧,蒋鸷断然不会再刻意保持什么绅士涵养,得叫戚缈明白,他不止够格,还够劲。
可倒数至个位的剩余时间已容不得他实施想法,他伸出一双手掌,也只能是克制地扶了戚缈的腰身,再使力对调了两人的位置,把戚缈摁入主驾位。
翻身填上副驾,蒋鸷扯过安全带:“你总把信我挂嘴边,我不相信你的话显得不公平。”
戚缈亦动作麻利地把锁舌插进卡扣,起速后眼尾微扬轮流盯几面车镜,甚至没去接蒋鸷投来的眼神,连回答都简练:“不会让你失望。”
第一次驾驭这台私定轿跑,戚缈没在摸索性能和磨合手感上费时,危急状况下保证身旁人的安全是他刻在骨子里的第一要义,以前是纪望秋,今天是蒋鸷。
连续过灯后,后视镜中的雷克萨斯开始咬紧,城市道路行车密集且规则限制过多,要大幅甩开绝非易事,何况戚缈不确定对方想拦路警告还是制造意外,如果是后者,情况肯定棘手得多。
又一次企图利用倒数黄灯信号撇开跟车而宣告失败时,戚缈压下眉骨,略一沉思后义无反顾地打向驶进一条工业区静道。
他大可以在保证没有人员受伤的前提下制造一起自发的小型事故,由此引来路人围观和交警介入,以群众力量阻碍对方计划。
但他不想。
不想蒋鸷的任何财产遭无妄之灾,方寸车漆他也要确保万无一失。
许多时候,戚缈在突发情况下做出的决定与运用的方法都不一定有过系统的训练或成熟的经验,更多是临时起意,但他既然决定做了,心里就笃定不会有失败的可能,0.1%的概率都不会在他身上发生。
深夜下的工业区大道黑寂空旷,偶有频闪灯光刺入左侧车窗,为戚缈沉着的侧脸轮廓镀一层冷光,眉目间有几分凝眸不语时隐现的阴狠。
让蒋鸷记起戚缈以寡敌众撂倒三个茬子的那一幕。
可能戚缈都没发现这一刻的他有多性感,并非平常那种笨拙可爱的无知觉露骨,而是即使沉默也勾得人下腹攒火的不经意惊艳。
所以蒋鸷搭在车门的右手悄悄握了拳,再不舍也说服自己从戚缈脸上移开眼。
前方百米开外是T字交叉路口,拐左拐右都躲不开被紧追的局面,戚缈打了左灯,蒋鸷立马意识到:“障眼法?”
“嗯。”戚缈扫眼加速的雷克萨斯,脚下施力开始飙油。
蒋鸷看向戚缈握盘的手,提醒:“很容易被识破。”
而戚缈只冷静丢给他俩字:“不会。”
疾风飒飒,闪灯刺眼,再往前只剩石墙死路,戚缈却仍无转向打算,像是要赌撞墙的前一刻对方会保命打向,而他要等命悬一线的唯一机会反向破围。
这个做法太疯太不计后果,戚缈甚至没有降速,拿捏不好距离和时机,保不齐会当场毙命。
一切超出蒋鸷预料,他心头猛跳,后背骤然撕离座椅,深空之下顿感看不懂这个人:“戚缈!”
戚缈眼都不抬:“别吵。”
突然!戚缈单手急速地往左打死方向盘,在左拐与右拐之间选择了甩尾掉头,轮胎抓地的嘶叫划破夜色——
雷克萨斯判断失误,在拐上左道后压着实线掉头要追,戚缈却用争取来的空当利落地挂挡倒车,硬生生急退到右道后,在对方加载不能的傻眼当中,一脚油门朝与雷克萨斯车头反向的左道疾驰而去。
至此,后视镜中雷克萨斯穷追不舍的两束车灯终于消失,静夜归返,只剩望向彼此的一双眼。
镜中相触又错开,是戚缈先撤回的视线,他面色不变,车速也未降下多少,仿佛还置身于困境中没能及时抽离状态。
这一招过于出人意料又惊心动魄,蒋鸷紧握的右拳同样迟迟未松,他不再克制目光,也不怕暗火重燃,这次是心尖烧燎,没什么好丢人。
市区中心路段的霓虹再次为戚缈铺洒满身,异常绚烂迷人,幸好只蒋鸷一人能看见。
“戚缈。”蒋鸷温声唤他,“超速了。”
其实车速压在超速限值内,但戚缈还是听从地松了点油门,手背皮肤下血管的轮廓也浅了些:“抱歉。”
他神情淡淡,宛如方才只是兜了个风,并没经历什么生死时速,蒋鸷却看出他犹陷紧绷情绪,因为戚缈话少得反常。
有意给戚缈留出缓神空间,蒋鸷没再出声,不点方向,也不问去处,任由戚缈掌盘作主,他摸出手机,顾自消遣地划拉几下。
半小时后,车速彻底慢下来,戚缈开回了校西门外的行道树下,放开方向盘时指掌间尽是冷汗与压痕。
支棱着手双目失焦地呆愣了会,戚缈缓缓解开安全带,拧过身朝副驾那边倾一点角度,手臂也探出去:“抱。”
戚缈从未试过这样主动投怀,蒋鸷静看他少顷,确定戚缈没有生悔退缩,他丢下手机,攥住对方的手臂,另一只手去勾戚缈的后腰,直用蛮力轻松把人从主驾揽至自己的腿上,十指作锁在戚缈身后扣牢。
眼下姿势比那晚唇角的一触即分令戚缈更感奇怪,可内心挣扎敌不过本能驱使,他的手抵在蒋鸷的一双宽肩不过分秒,就沿肩线滑到颈后搂紧,前胸隔衣严丝合缝嵌入蒋鸷怀中。
连本人都忽略的心跳敲在蒋鸷胸膛声声俱响,像毫不客气理直气壮的叩门,蒋鸷右手安抚般顺了下戚缈拱起的后背,问:“还在怕?”
“嗯。”戚缈伏在他肩头微微颔首,蒋鸷的轻抚太契合他此刻身心所需,他卸了力,双腿跟随嘴上回应夹了夹。
蒋鸷覆在他后心的手一顿:“怕什么,你做得很好。”
“跟这个没关系。”
“那是什么,”蒋鸷说,“胆量和技巧并驱,只是这样做风险太大了,让我下次怎么敢把方向盘交给你。”
“我不会处理不好。”戚缈静了静,果敢与狠戾退潮,又缩回茧蛹里当回那个万事谨慎的戚缈,“我只是怕没保护好你。”
说话间戚缈的心率渐渐平稳,蒋鸷的胸腔却恍似叫这一句叩击得震荡塌陷。
戚缈久久没等来落在后背的温掌,上瘾又不知足,双膝轻夹以示催促:“蒋生,再摸摸我。”
那只手却不如他所愿,没降落至他甘愿弯下的脊梁,偏攫了他的下颌让他抬脸,不借用后视镜的直白对视,蒋鸷眼中掺半的温和与逼迫更加明显:“戚缈,我们什么关系,值当你这样为我挂心。”
两人的鼻尖快要碰上,戚缈刚平复的心跳隐有乱频之势,他不怪蒋鸷出其不备,只怪自己定力不足。
相视半晌,戚缈总结不出一言半字,认错般垂落眼帘:“我不知道,蒋生认为我们是什么关系,那我们就是什么关系。”
“是吗。”蒋鸷指下掐的力道加重了点,回去纪望秋肯定又发消息揶揄。
这个回答好似完全顺他意,却没让他感到半分满意。
倏地,蒋鸷侧首吻上戚缈因局促而微抿的双唇,皓月灯明,这次没再偏倚分寸。
戚缈感情白纸,惊愕之余睁眼启唇,反让掠取的人瞄得时机,勾出不知躲闪的舌尖,无声宣告占为私产。
“唔……”戚缈暂失言语功能,唇舌让蒋鸷反复轻磨重碾,处变不惊的人在这种关头心神俱乱,迟钝纵容着对方任意扫荡他的口腔湿地,想的是自己何来福分,他都没好好准备。
“……”蒋鸷的肩被轻推,他被迫停下,蹭着戚缈湿漉漉的唇,嗓音低哑道,“干什么。”
戚缈气息都乱了,有些急:“我没喷香水。”
什么笨蛋发言,蒋鸷托住他的后颈,暗色下目光紧锁戚缈的脸:“椰子糖都腌入味了。”
忍耐不得,再一次侵上去,不许人节节后退,左掌固定住戚缈的后背把人往自己怀里摁。
明明被亲的是嘴,可戚缈的眼尾也无端飞红,他又去推蒋鸷的肩,后者恼火却也无法,轻喘着拉开点距离:“又怎么?”
“我,”戚缈喉结轻滚,咽下不知属于谁的口水,双膝想要合拢,却碍于抵在中间的身躯,更像是欲拒还迎地讨欢,“我好像湿了……”
第32章
鉴于戚缈前科累累,蒋鸷没往一边想,不动声色挑起目光将眼前的脸庞端量一番,眸心潋光,鼻尖缀汗,一双微张喘息的唇更是湿得没边,不知这人具体指的是哪一处。
不让人好好把话说完恐怕还得被打断,蒋鸷擒住戚缈抵在他右肩的手,捋下小半截袖口,指腹描摹早就愈合的那道浅疤:“哪里湿了?”
“我不能说,”戚缈连手上的抚摸都要抗拒,撇着脸就要从蒋鸷腿上下去,“我不能再坐你腿了。”
却忘记腰还被锁在一条铁臂里,刚扭动就让蒋鸷如虬枝固定:“说清楚。”
戚缈无法逃脱,只能尽力往后躲,可惜膝头硌了屁股,只觉难堪翻倍:“蒋生,你放过我。”
“抱是你先开口讨要,摸也是你要求更多,要够了却来过河拆桥这一套。”蒋鸷把人亲得七荤八素却反咬一口,据理力争罗列戚缈的罪状,“我做投资都能定期收到反馈报告,搞感情反而这样不明不白,你起码告诉我,哪里湿了?”
声声逼问,仿佛他不说清楚今晚就出不了这车门,戚缈实在忍受不了黏糊潮湿的内裤包裹着的感觉,跪起来抬离蒋鸷的双腿:“我怕弄脏你的裤子。”
轻怔一秒,蒋鸷驻留在戚缈脸上的视线下挪,可惜卫裤宽松色深,不足以让他判断形状和湿度、前面还是后面。
然而只是被直白注视,戚缈就无地自容,好像如何解释或道歉都很多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反应,亲着亲着就……湿了,上次都没有这样,可能是你这次勾我舌头了,要不别亲了吧,对不起。”
类似的欲擒故纵,蒋鸷见识过不少,在生意场上,从偎在合作方怀里的玩宠嘴里说出来,配以谄媚的作态,他每回都当表演来欣赏。
他看不入眼也从不需要,结果轮到自己遇上,他装不出从容无视,因为清楚戚缈无需演绎也真实,何况怀中这人的反应全因他而起。
蒋鸷听一半就闷声发笑,听到末尾,笑意就收回去一点,空出手放倒了座椅,在戚缈不加防备之时勾腰护颈把人掀到身下。
“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没什么道歉的必要。”蒋鸷兜在戚缈后颈的那只手抚了抚他的颈侧,惹得人怕痒哆嗦也不收手,“可我还什么都没做,亲一下就反应这么大,以后要怎么办?”
戚缈没料到解释完还不让走,对方还给他抛难题,思绪早在深吻里被蒋鸷的舌头搅得支离破碎,哪还聚得起神魂思考:“什么以后?”
他活在纪家,从不思及以后,那些东西于他而言都是缥缈的。
蒋鸷轻抚的动作顿停,指腹恰好压在戚缈的某根静脉上。
他感到不可思议:“戚缈,都做到这份上你还不肯认?”
曾经蒋鸷庆幸过戚缈被纪家培养得各方各面游刃有余唯独感情之事一无所知,现在却气恼这人愚钝木讷,偏生没法发火,毕竟这本是组成戚缈特质的千分之一,他上心之初就决定要包容全部。
看戚缈因他的问话费解,蒋鸷也不舍得,干脆问得更直接:“现在能想明白吗,在你眼里我们是什么关系?”
又是这个问题,戚缈以为自己的顺从足以明示放任蒋鸷获取任何答案,没成想到头来还要他提笔作答。
“我不知道。”戚缈眨了眨眼,迎上蒋鸷如炬的目光,坦诚地接受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