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蒋鸷给他的,他一应收得舒坦,因为蒋鸷需要他回应的东西,他全都给得起,从不设想是否等价。
蒋鸷顺着戚缈的脊柱抚了抚,原来不全是因为书籍和应许,而是终于发现自己被重视。
不经意的动作,结果戚缈以为他在暗示,往下挪了挪身躯,不自知地撩拨,无需指点就夹对了位置。
说好的今晚只抽一支,是蒋鸷难得失了自制力,让独属于他的侍茄师又给他点完剩余的三支,幸好戚缈买的数量正好足够。
结束后戚缈趴在枕头上不愿动,后背汗湿黏腻,蒋鸷要抱他去洗澡,他捏着枕头哼哼,话都说不清晰:“陪我歇一会好吗。”
他说什么蒋鸷都由着他,反正戚缈睡过去也不妨碍他把人抱去浴室,养尊处优那么多年,不介意开始学着伺候人。
然而戚缈耷拉着眼睫没入睡,发了会儿呆就转头看他:“现在几点啊?”
蒋鸷把床尾快要滑到地面的裤子揪过来,摸出戚缈的手机递给他:“过零点了。”
“啊。”戚缈亮起手机,“这么晚,难怪感觉吃完晚饭没多久又饿了。”
蒋鸷闻言就想给他弄点吃的过来,戚缈又拽住他的手摸自己平坦的肚子,说不要:“不能太放纵了,最近在公馆吃太好,我前两天去药店买套子的时候顺便在门口的体重秤上站了下,胖了好几斤。”
“太瘦了,长几斤肉看不出来。”蒋鸷的手按在戚缈的肚子上,竭力克制才能避免心猿意马,他覆到戚缈背上,拇指在对方的后颈的红尾蚺纹身搓了搓,“戚缈,搬进来好吗。”
几小时前才在江畔应承过给戚缈自由的空间,此时这张床铺盛了另一捧体温,他拥过满怀,再要放手就舍不得。
戚缈双手搭在枕头上,黑屏的手机反射着他脸上的几分迷茫。
蒋鸷心想,不该为难人的,刚要开口说是玩笑,戚缈突然问:“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呢。”
“不是该在第一次接吻的时候就明白了么,”蒋鸷费解戚缈的想法,他以为这件事早就心照不宣,“退一万步,我以为刚才那番话已经足够表明心迹。”
“那我们现在算是在谈恋爱吗?”戚缈担心蒋鸷不理解,举例说明,“像纪少爷和秦落廷那样吗?”
“……”
蒋鸷挺想对着眼底下这颗脑袋拍一下,手掌罩上去也只是揉了揉:“不要对标任何人,自己去定义。”
“那我可厉害了,”戚缈很有成就感,“一谈就谈了个大的。”
再正常不过的话在戚缈嘴里蹦出来都沾了点别的色彩,蒋鸷无奈地纵容着戚缈蒙混过关,没再提让戚缈搬进来的事,急不来。
手机亮了一下,戚缈昂起脸,是纪望秋发来的消息,问今晚用不用给他留门。
“还挺闲。”蒋鸷伏在戚缈上方名堂正道地旁观,抨击道。
戚缈没听出弦外之音,边敲着字回复边说:“可能终于把庄教授布置的任务做完了吧,按平时的专业课作业来看,庄教授是挺能折腾人的。”
回复完退出聊天界面,蒋鸷眼尖,一秒捕捉到戚缈的账号有两个置顶,纪望秋也罢,他正想盘根究底那个“Z”是哪方牛鬼蛇神,在看清自己的头像后顿感失语:“戚缈,你给我备注的什么东西?”
“……第二个字的首字母。”戚缈不让他看了,从他身下翻过来,没料及自己的手还酸软得举不稳手机,手机一脱力就朝脸上砸。
幸而蒋鸷早有预料,右手伸过去一挡,手机摔到他手背,他不顾钝痛,顺势夺过了手机的掌控权。
“这要是没置顶,恐怕得自动沉底了吧。”蒋鸷以身作笼困着人,居高临下地质问。
戚缈没敢告诉他一开始就是揣了这个想法,哪想过后来联系频繁得没机会沉底,蒋鸷就像不期然驶入他这潭死水里的巨轮,明朗璀璨永不陷落地浮在他的水面,亦搅起他悸动不息的颤颤波纹。
握住蒋鸷的小臂,戚缈把脸庞贴过去蹭了下,不嫌烦地哄:“那你改一个你喜欢的。”
蒋鸷看似很体贴:“你说,我改。”
戚缈小心翼翼道:“蒋生?”
“戚缈,”蒋鸷拿手机一角去轻戳戚缈被他咬红的一枚,“你真的在跟我谈恋爱吗。”
戚缈被辗得笑着躲闪,没记起还抱着蒋鸷的手臂,反把人拽下来,未熄屏的手机落在枕边,无人再去管,汗还未晾干,相交时又洇湿了床。
最后备注还是没改成,不过戚缈在后面添了颗黄色的心,左挑右选,认为这个颜色最与明灯贴切。
他没改口,还是喊蒋鸷“蒋生”,叫顺嘴了,别的称呼怎么斟酌都觉得奇怪。
蒋鸷也就由着他继续喊这半生不熟的称呼,反正别人叫是恭敬,戚缈叫起来则透着三分黏,他乐观地想,若是以后有幸共事,办公室门一关,也算是忙里调情。
法定假期连休五天,戚缈没闲下来,趁着复赛还未出结果,暂且不用为团队探讨抽时间。
他在网上相中了十几套房子,离学校都挺近,天天骑着买了季卡的共享车去看房,修好的吉利银河在公馆地库落了灰。
戚缈把车匙交给纪望秋,本来就不属于自己的财产,本来就没想过要据为己有,递出去时心里毫无波动:“啾啾,你想去哪里的话可以自己开车去。”
纪望秋被天天上门监督他备考的庄意泓折磨得不成人样,捏着笔杆枕在习题上:“你看我像是有空出门的人吗。”
随即想到了什么,又抬起头追问:“还是没蹲到人吗?”
戚缈摇摇头,他看房之余又跑了两次“井底”,别说秦落廷,他们乐队的人也没碰到。
“他们不是每天有演出。”纪望秋又趴到了桌上。
“怎么不给乐队的人发消息问问呢,”戚缈提议,“你跟他们不是都认识吗?”
纪望秋有些失落地说,他只进了那个乐队群,自打秦落廷退出后,那个群就解散了,他联系不上其他人。
戚缈还想说什么,在阳台上打完电话的庄意泓返回客厅,抬手看看表:“纪望秋,题目写完了吗。”
不欲卷入纷争,戚缈甩上书包,再次出门看房。
蒋鸷不忙的时候戚缈就跑去他家里,窝在沙发上给他看房子的视频,让他参谋参谋,蒋鸷挑刺儿,说这个的床不够大,那个的卧室窗跟隔壁家近得能握手,怎么戚缈你想天天嚎一嗓子让邻居半梦惊醒?
戚缈觉得蒋鸷批得莫名其妙,他又不说梦话,哪来的半夜嚎一嗓子。
但处于热恋期,蒋鸷什么表情,戚缈都觉得顺眼,蒋鸷说什么话,戚缈都觉得权威,就乖乖说好吧好吧,那这个怎么样。
“距离近么。”蒋鸷问。
这点是戚缈优先考虑的,马上答:“骑车去学校最快二十分钟。”
“嗯,”蒋鸷说,“到我家多久?”
戚缈声音弱了点:“坐地铁,六个站就能到。”
“骑车过去地铁站多远?”
“……也是二十分钟。”
蒋鸷关掉戚缈的手机,指着昨天撤掉饲养箱的门厅空地,说:“戚缈,我过几天就抓个猫回来,你负责它的吃喝拉撒,最好别饿着它。”
戚缈有些后悔让蒋鸷参谋了,没想到隔天下课,他就收到了蒋鸷发来的几套房子详情,地理位置及环境租金都很合心意。
低头划拉着手机,戚缈边仔细对比边走出校门,边上飘来呛人的香烟味,戚缈皱着鼻子躲远了些。
忽然,有人捏着自行车铃紧急提醒他注意避让,戚缈骤然停步,一辆飞车虚影刮过眼前,片刻的怔忪后,视线聚焦,戚缈瞳孔微缩,下意识退后一步。
几米开外的行道树下,纪明越面无表情地拿下唇边的烟,丢到脚下踩灭后举步走向他。
第50章
转身就走显得做贼心虚,戚缈原地不动,等纪明越走近了,他神色未变,像以往的每一次,谦恭有礼地道了声“纪先生”。
半个多月没见,纪明越还是那副模样,道貌岸然,眼神轻慢,要不是戚缈知晓了他的小人行为,仍会以为他做事正派,只是偶尔揣了些不逾分的自私心态。
“活蹦乱跳,看起来恢复得不错。”纪明越的眼神将戚缈从头扫到尾,“小秋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戚缈没想起自己刚刚哪一秒活蹦乱跳了,他从教室到校门这段路一直走得很平稳,除了被那飞过去的自行车吓得蹦了下心脏——
但纪明越总不至于窥到他内心去。
于是戚缈反问:“您知道我们出车祸的事了?”
纪明越斜了他一眼,像有点不满:“那天晚宴突然闹失踪,电话也不回,难道我能当什么事都不知道吗。”
“我——”
“我知道小秋什么想法。”纪明越继续道,“嫌我千方百计拆散他和那个姓秦的,恨我反对他的意愿把他安排到蒋鸷身旁去,又怕我继续不择手段打乱姓秦的正常生活,所以嘴上附和着我的要求,背地偷偷跑去跟那穷小子见面。”
“……”戚缈定定地望着纪明越,就算对方看破他和蒋鸷的关系,他也坦白认了,他不认为纪家现在还有挟持他自由的本钱,“您都清楚。”
却不知道自己一双清瞳反而容易迷惑人,不逢迎不躲闪,甚至有些呆板,让人误会他依旧能任凭拿捏。
“车祸也来得巧,是么,正好避免了商业联姻的公开,也就人家蒋生大度,被耍了也还诚意满满跟行桨合作。”纪明越毫无对亲弟弟的伤势关怀,“他是不是还觉得自己因祸得福?趁此远离了我这空有掌控欲的哥,从此继续他的一意孤行。”
“您不问问他伤得怎么样吗,纪先生。”戚缈问。
“在外面过不下去了,他自然会回家。”纪明越突然俯身,脸凑到戚缈面前,“以你的能力可以护着他多久,戚缈?”
攥着书包肩带再次后退半步,戚缈尽力克制才没把拳头抡到这张虚情假意的脸上去:“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这当哥的当然很高兴看见小辈能独立生活,他不回来,证明他在外面过得比在家舒服。”纪明越直起身,“就是得辛苦你替我养着这不学无术的弟弟,他要是能不靠家里的财产活一辈子,我也很欣慰。”
戚缈听懂了,纪望秋在外面是死是活无所谓,只要不回去分割财产,纪明越不干涉纪望秋跟谁在一起,但要是过不下去跑回纪家坐吃山空,纪明越断然不会放过——就算是他戚缈拼死护着也不行,纪明越压根不把他的力量放眼里。
毫无跟纪明越对峙的心思,只要确认纪明越没把车祸的发生怀疑到蒋鸷头上就行。戚缈掀了掀眼睑,声线平稳道:“纪先生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不再提“纪少爷”,既然纪明越虎视眈眈,纪望秋本人从不稀罕,那戚缈也不再为纪望秋附加身份。
没等纪明越回话,戚缈转身要走,谁知纪明越又一次喊住了他:“戚缈,其实我挺好奇的。”
受修养促使驻足,戚缈回头看向他。
“你知道我是后来才搬进纪家的,家里面很多事都不清楚。你跟我爸到底什么关系?值当你那么护着他的小儿子。”纪明越推测,“你不会是被我爸睡过吧?有把柄捏在他手里?”
戚缈眼神一沉,一股反胃感直直地顶上喉咙,抓在书包带上的手松开,他倏地攥拳朝纪明越的脸庞挥过去!
“啪”,纪明越轻松地挡下戚缈的攻击,钳住他的手腕阴冷地说:“问问而已,反应不用那么激烈。不管纪望秋现在身体什么状况,你回去跟他说一声,他爸估计挺不过这几天了,他不露个面说不过去。”
始料未及的音讯,戚缈乍然抬眼,还没说什么,纪明越就丢开了他的手。
本能地要把没砸出去的那拳补上,戚缈蜷了蜷手指,还是忍了下来,校门有监控,纪明越不是善茬,吃了亏不会让他在学校里好过。
离开学校,戚缈垂着眼漫无目的地走出一段路,直行出一公里多才停下,滞后地发现自己走反了方向。
没有立刻折返,戚缈停在那里,盯着地面想起了纪明越的话。
纪向桐挺不过这几天了。
纪向桐快死了。
今天没有落霞,很普通的灰蒙蒙的黄昏,像他当年被领到纪家后,六神无主地在卧室床尾枯坐整个下午,透过窗户望到的天色。
他的十四岁生日在治疗室度过,那一年他心头冒出过相似的诅咒,纪向桐会不会死呢。
想法一晃出来,戚缈自己都吓了一跳,怀疑那场大火真把自己的脑子烧坏了,才让他反常得把自小被培养的良善给摈弃掉。
此刻站在错误的方向,戚缈双肩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是源于内心如扑面浪潮的激动和兴奋,是八年前掩埋的诅咒在这一天汹涌,他咧了咧嘴,以为自己会笑出来,下一秒,一滴水砸在脚下的水泥地面,戚缈无声地落了泪。
好似当年走出治疗室所见的那场雨,终于离开了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