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煮姜汤喝。”荆榕观察他的神情,又说,“南边的账本我也帮你看了吧。你好好休息,我让南星给你熬驱寒方剂去了。”
卫灵尘骤然撞上他乌黑的眼睛,夜里已经平复的血忽的又热起来,那个梦又撞在眼前。
这个人就静静地坐在这里,坐在他眼前。比最大的金锭子都要吸引人。
他就要他,他要把这个人彻彻底底私藏起来,管他是谁呢?此生不能得到荆榕,私藏荆榕,此生不得快意。
何为诗中相思之苦,原来人就在眼前,也可以情热至此。不如说,正因为人在眼前,所以尤其相思。
第365章 铁腕权臣(失忆世界)
要是荆榕与他年纪旗鼓相当,卫灵尘或许就用些这样那样的手段了,但荆榕离十七都还差几个月,卫灵尘就要好好掂量了。
自己养大的宝贝,以前怎么养着,用心对待,以后只会更多,不会少。只是自己成日在家中与荆榕朝夕相对,这是非常难捱的。
卫灵尘这回真的病了,他懒洋洋靠在荆榕平时最爱靠的那把摇椅上,等着姜汤煮好,对着二月春寒感叹道:“春来最相思——”
荆榕在小厨房,他和626远远地听见了,626神秘兮兮告诉荆榕:“待会儿在盛汤的碗底下藏一枚宝石。你老婆又思念财宝了。”
荆榕想了想,说:“你说我们上次攒的南国宝石?我看过了,成色没有去年冬天那一批好,我等那个商行留那个档次的给我。”
说完,荆榕随手叫小太监:“把我让人打的那一套金碗拿过来。”
626咋舌:“这就送了!!兄弟!原来不是计划他生日送他吗!”
荆榕耸肩:“好东西还有很多。他生病了,送就送了。”
贵族及门下清客们,此前崇尚的是风雅高洁,精细讲究,只有卫灵尘的喜好风格一以贯之。从前是朝中其他人看不上卫灵尘的出身,现在是卫灵尘生辰宴贺礼送都送不出手,每年只有家里人准备的,卫灵尘会认认真真收起来。
这一套小金碗是荆榕自己做的,卫灵尘前年怕闲着无聊,请了宫里的珐琅师父来府里,本意是给荆榕多做几个漂亮小玩意儿,荆榕却参观了一下人家的祖传工艺和手法,自己出师了。
黄金这种东西在大世界里的人气也很高,虽然荆榕自己平常更喜欢寻找冷门的美丽金属,但偶尔也是会自己做点武器和外出所用的生活物资,黄金是很好的装饰物。
荆榕:“对了,我想开一个跨世界的存储账户。我记得家里还有一些我收集到的异世界材料,可以没事送他一些。”
626默然良久。
荆榕:“?有什么不对吗?”
626包含真情地说:“哥,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现在我们没有材料了,也没有钱。”
荆榕:“?”
626继续深情说道:“至于跨世界账户……你很早就开了,用来存放要带给老婆的小礼物,还有纪念品。但是密码是多少,可能要问你自己……因为它们都是用记忆上锁的。”
荆榕:“?”
他隐隐听626说过,自己已经干了一些偷渡小世界物品的事情,但是暂时还没有理解到具体的程度。
很显然,失去记忆又年仅十七的执行官还没考虑过自己的资产情况。考虑一分钟后,荆榕说:“好吧。”
看来暂时是送不了绝品罕见无色龙尾翼毛,或者雷暴幽影晶之类的东西给卫灵尘了。荆榕转而看着眼前。
这一组小金碗也是非常不错的。
荆榕看着火,将封好焖熟的姜片清鸡汤盛进金碗里,料到卫灵尘着凉后必定没胃口,就烤了葱油饼出来。烤得极薄,又格外柔软起酥,葱香和面香交织在一起,格外香浓甜美,冬天里他们就爱吃这个,必须要烫的,吹凉了入口,配着汤吃,胃也舒服了。
荆榕把它们放在食盒里,提过去放在桌上:“卫灵尘,吃饭了。”
卫灵尘尚且躺在摇椅上,眼神移过来放在他身上,慢吞吞地应了声:“好。”
荆榕在他面前坐下,随口问道:“你今天上朝吗?上朝我就进山了,晚上烤蘑菇给你吃。不上我就在家待着。”
卫灵尘看着他,嘴已经快过脑子:“那我要吃烤蘑菇。”
他们这山产的蘑菇尤其香,串什么烤都好吃,荆榕又总能挑出最香的。
荆榕歪头,看着他思考了一会儿:“那你还是在家待着吧,我让他们去摘,我还是在家陪你。”
卫灵尘已经调整好状态,沉稳如风,捧起金碗开始喝汤:“病了要人陪这个说法,从哪里学来?”
荆榕说:“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卫大人以国士待我,我自然以国士报之。”
十四岁那年荆榕身体还没养好,有一回冬天冻出病来,嗓子疼如有砂纸打磨,又没等到喜欢的雪鸮捕食,整个人病恹恹的。卫灵尘就陪在他身边,为哄他开心,放下公务不做了,又把自己搜罗来的所有笑话和八卦讲给他听,引得荆榕一边笑一边咳嗽,最后还是张太医将卫灵尘驱离现场。
荆榕这个人,状似冷情,实际内里藏有无边温柔。对他好的人,他也一样好好对别人,是以这些年,和卫灵尘渐有地位倒转之势,区别是卫灵尘和他行事作风到底不同,卫灵尘是出去后意气风发,衣冠楚楚,荆榕是一以贯之淡淡的,却透着一股完全不受辖制的自由。
卫灵尘早已发现今天的碗不同寻常:“这碗……”
荆榕眉目平静:“给你打的。你让人收着吧。”
卫灵尘又捧碗喝了口汤,香甜的鸡汤化入口中,和金碗一起熠熠生辉,浑身上下都透着暖意。
卫灵尘瞧着这碗汤,仔细思考,尤其沉默。
解病的汤,这是越喝越要病了。喜欢和得到的欲望已经越来越强烈,它悄然滋长,随时会突破他的理智。
只是不知道,还能等到几时?
*
荆榕的生日在五月,没有多久了。往年这两人都不怎么过生辰,今年不同寻常,一是卫灵尘今年正好在镜中,二是荆榕前阵子露了面,露了面,京中其他人自然好好打点关系。
荆榕对办生辰宴向来没什么兴趣,他从来都觉得人太多十分吵闹,这年生日只提了一个要求:如果卫灵尘要去边关走一趟,就把他带上一起。
靖边阁建好后,卫灵尘直任第一阁臣,接手后就径直换了一大批边防人员,又点了几个有才之人,要操练新军以备战北边势力。
这是大事,卫灵尘从来没有拒绝过荆榕的要求,这次事情不同寻常,也答应了。
荆榕自上回游凤台一宴之后,认识他的人也多了,从前那批老臣也渐渐有了一些活络的心思,只是碍于摸不清卫灵尘的态度,不敢擅动。
宫里倒是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
令人吃惊的是,代祯帝对这件事的反应异乎寻常的平静,已全然不见早年的惊悸与忌讳。或许是因为朝政已经完完全全依赖卫灵尘,也或许是,已经到了这个时间,所有人都不觉得已经掌握了所有权利的卫灵尘有什么必要放弃现在的一切,在废太子上做些什么文章——站先帝的那一派老臣,那都是恨他恨得要死呢!
灵殊阁中,代祯帝叫住卫灵尘:“卫卿,近来朕听人说,你行走往来,时常带着那少年,是吗?”
卫灵尘说:“是,他也渐渐大了,臣也有教化之责。”
代祯帝思考了一会儿,说:“你养他多年……想必是有情分在的。朕想,等北曷之患了结之后,赐他庶人身份,就并入你卫家族谱,怎么样?你可为他主婚,某其终身大事,以后也有依靠。你这些年为国事忙乱,也不曾娶妻续弦……”
卫灵尘笑着打断说:“说这些事太早了,他已经受陛下恩典,我想,不宜太张扬。此时臣此后另有打算。”
代祯帝又安心了:“那,你去边关了,京里谁主事?”
卫灵尘说:“交太子和副阁老即可。”
代祯帝又沉吟了很久,又说:“你把寰儿带上。他也该跟你见见世面了。”
卫灵尘思考一瞬,说:“边关苦寒,边营中过的是操兵练马的日子,以太子的尊贵,恐怕去有不妥。”
代祯帝坚持说:“太子久不出去,也需见见世面,就让他跟着你去吧。”
卫灵尘思索片刻,只说:“此举需得慎重,陛下。边关时有北曷部队突袭,臣要去,也先得走幽州过境,前后两月余。太子等局面平稳后再来,也不迟。”
他说的有道理。代祯帝很明显听进去了,或许是想了想好大儿伤在边关的可能,很快不再提这件事了。
而卫灵尘走出大殿,想的却是如何跟荆榕解释——什么要先去幽州两个月完全是他的托词,他首先考虑的是荆榕会不会不高兴。诚然,家里的少年完全不是和同龄人争风吃醋的人,但这事提前商量与否,意义是不一样的。
这是世代血仇,他如果不为荆榕的心情考虑,那么这世间就没有人真正为荆榕考虑了。
第366章 逆天权臣(失忆世界)
卫灵尘归家时已是深夜,两个小太监报告说“公子在竹林练剑”,卫灵尘于是没让人通报,自己走去了后边看荆榕。
荆榕原本小屋后连着竹林湖水的那一段路,这些年几经整修装饰,已经十分漂亮,除去整整齐齐的几畦菜园,剩下是错落种上的腊梅树,这个时间还开着,地上时有落瓣,猫咪们最喜欢在这里玩耍。
荆榕今天在试626给他的撬棍新涂装。大世界的修理员至今还没DE出导致荆榕身体设定对不上的BUG,但荆榕自己已经展现了极强的身体适应能力,对身体的控制能力、力度,已经远超常人。
在武器的选择上,他还是选择了撬棍。这种东西要力量有力量,要速度有速度,要格挡有格挡,而且还能做得非常漂亮。
林中有风,有竹叶与花瓣飘落,荆榕练眼和速度,一棍横挑,风中切断极薄的透明花瓣与长而坚韧的叶片,挟风卷流,收手还能捉在手心,极致的稳和控制力纤毫毕现。
626也是第一次看到执行官具体的训练手段:“哥,这种训练方法有点变态了。”
荆榕说:“这个世界好像没有巨怪。”就只能和风玩一玩了。
626说:“我看出来了,你是PVE(环境对抗)玩家。”
荆榕:“要是玩家很能打,也可以和人打。我好像看见卫灵尘了。”
626:“嗯?”它还在专心计数被切断的花瓣,一转眼就看见荆榕转了身,玩心起来,不动声色拿撬棍挑起一朵腊梅,随后停手往卫灵尘边走去,他刚负手停步,那朵腊梅花就落在卫灵尘面前。
卫灵尘抬眼看,荆榕已经伸手接了,又递给他,弯起眼微笑:“下朝了?”
一朵小小的,淡白的腊梅花。荆榕今日穿着一身黑色练功服,长发束起,清爽俊美,看得卫灵尘诸事皆忘。
卫灵尘接过这朵梅花,看着荆榕说:“练完了?”
荆榕说:“你回来就练完了。饿不饿?”
卫灵尘说:“若是你不急着睡觉,我有事相告。”
卫灵尘素来很少这么郑重地跟他说话,荆榕诧异了一下,随后说:“不急。那我们回屋里说。我要南星去订了八方驿的翡翠冬笋包子,一会儿他们就差人送来。”
卫灵尘点了头,两人于是往回走,荆榕离他极近,又微笑着给他看自己撬棍的新涂装,只说是自己琢磨的。
卫灵尘仔细看了看,又要来自己掂量了一会儿,真心称赞了一番。
两人在庭院中坐下,开始等包子来,卫灵尘便把朝上的事跟他说了。
卫灵尘思考的角度是这样的:“太子一去,我必然不能时时刻刻照顾到你,而且太子虽然与你差不多大,但心性、眼界远不如你,他身份地位暂且压你一头,我恐怕他明里暗里欺压你,让你受委屈。要是你不愿见到他,我便不让他去。”
荆榕托腮听着:“这些倒还好。还有呢?”
卫灵尘清透的眼看着他:“我却也想你看一看,官场战场这些真正枢要之事。”更重要的是,在其他人那里转一圈,过过眼,这是君王必要的历练,日后也知道,哪些臣子可以亲近新人,哪些人不可以。
荆榕说:“我听明白了。我不觉得委屈,过往一切事,造化弄人而已,我自己的事我自有决断,但只一条,你的心要向着我。”
卫灵尘坐正了,偏头看他:“心向着你,是?”
荆榕说:“寻常人立誓,都要对方付出多少代价,或是生死相许。我不要,我要你开开心心的,但心里只有我,为我好,这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我会帮你。”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沉定如铁律,明明白白的,不可打破。
世界上有许多情感,但心里只有一个人,只看着一个人的关系,却是大海捞针,茫茫难求。
卫灵尘从前从来没问过,除去做梦的那一次,也没有仔细思考过荆榕对感情的要求,现在听来,却觉得心脏狂跳,好像荆榕这随口一句,却有灵魂中未知的东西被提炼、被补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