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暻霖接过信封。从里面倒出几张照片,里面有他出入晶微,以及送程永辉出去时的各种场景。
徐醒的眼睛盯在何暻霖的脸上。
他想从何暻霖这张日常冷淡的脸上看到震惊、恐惧以及慌乱,但何暻霖只是看了两眼,将照片塞回信封,向他递了回来。
何暻霖的确是何氏三兄弟中最适合的继承人。徐醒不禁心想。
何暻霖:“然后呢?”
徐醒接了过来,侧头微笑:“这些照片的确不能当作确凿的证据,但以此为线索,我调查了晶微的股东名册,工商登记,在上面都没有看到你的名字。但在股东名册里我看到了另外一个名字,那个名字是江保山以前的学生,而他在五个月前成为晶微的最大投资人。”
“我们在对晶微调查的时候知道,你在五个月前频繁出入晶微。”
何暻霖的目光依然平静,但里面有热量在孕育。
徐醒兴致高昂。这个曾掐着他脖子将他掐到窒息的疯子,他想要看到他失态的一面。
徐醒:“种种迹相表明,你就是晶微的隐名持股人。所以,何氏的二公子,为什么要和时科联手,对付自己的公司呢?”
徐醒笑出了声,那根细长的手指点在何暻霖的胸口:“只有一种可能,现在的公司还不是何家二公子的。何家二公子一定是利用这次收购,和时科达成了某些不可说的协议,逼何叔叔一把,在迫不得以的时候,只能将何氏交给你。我说的对吗?”
徐醒的手指停在何暻霖的胸口。不能不承认,这个疯子无论外表与身材都相当出众。
何暻霖忽然一笑。
笑的时候,让人会忽视他眼里的疯狂,转而去注意他那张俊美的脸:“为什么会有人这么不长记性。”
何暻霖的笑容敛起:“不想被我折断的话,把手从我身上拿开。”
徐醒手指顿住,片刻收了回去。
何暻霖:“所以,你到我这里干什么?威胁我,或是想和我达成什么交易?”
徐醒咬了咬牙:“你最有可能继承何氏,我过来当然是向未来的何氏继承人示好。只要你开出足够的条件,这些照片就当没有存在过。”
何暻霖:“你的打算不错。只是你弄错了一件事情,我并没打算要这个何氏。”
何暻霖那双日常冷淡的眼晴里,是平时没有的热度:“你最好现在就把这个拿到何建深面前,一想到他将出现的表情,只会让我兴奋不已。”
徐醒不自觉后退一步,心说这是个疯子。
徐醒:“你不打算要何氏,什么意思?周家夫人为了何氏都夜不能寐了,你为什么不想要何氏?”
何暻霖并不想回答,只是说:“你还在这儿,是等着我把你扔出去吗。”
徐醒瞪着何暻霖片刻,掉头就走。
他心里后悔对何暻霖进行了错识的判断,低估了他的疯狂。
大概是不甘心之前受到的冷遇与粗暴对待,他急于想看到何暻霖在自己面前失态的样子。
何暻霖走出大厦,外面下着大雨。现在已是深秋的天气,这里的气温依然保持着恒定的二十度,但昼夜还是有了温差,雨水落在脸上、溅进脖子里还是相当冰冷。
何暻霖被激起的兴奋感让他直接走进了雨幕中,甚至抬头,让雨水直接冲刷在自己的脸上。
这个真相的大幕迟早会揭开,唯一不同的是,比自己预计得要早一些。
当何建深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推手是自己的时候,会是暴怒,震惊,还是因为不可置信而一脸颓然。
不论那一种,结局只能是何建深将会和自己放手一搏。妄图掌控一切的何建深,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情超出他的控制。
这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何暻霖雨中大笑。如果非要让他承认,大概体内这份疯狂的控制欲来自何建深的遗传。
司机看到雨中的何暻霖,忙拿着伞,跑了过来,将伞撑在何暻霖的头上。此时何暻霖才发现手机的震动一直都没有停。何暻霖滑通通话,他的嗓子干疼得有些难受:“什么事?”
郑书里那边:“我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你怎么现在才接?”
郑书里罕有的焦急。
何暻霖:“你不是在晶微吗?”
那么着急的郑书里,忽然声音就顿了顿:“两个小时前,我从晶微出来,到富贵酒楼吃饭,遇到了嫂子。”
何暻霖冷静下来,郑书里那边的声音与态度都显得十分不正常:“发生了什么事?”
郑书里:“我……我不知道你没有将程永辉可能是他亲生父亲的事对他说……”
何暻霖整个人被钉在原地。
郑书里:“我……也不知道你没将福利院的记录给嫂子看过……他还向我要了记录的复印件……”
后面,郑书里还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但没有一句能进入何暻霖的耳朵。他的手垂了下来。
这一刻,何暻霖在想,如果能让时间重置到两个小时前,他宁愿意将自己献祭给恶魔。但下一刻,他就否定了这个念头。
如果要献祭,他只能献祭给合法伴侣。跪在他面前,乞求他不要离开自己。
第50章
两个小时前, 郑书里迈进富贵酒楼。
这一周,他代表何暻霖几乎整天呆在晶微,参与两个公司合并重组的商议。
方源将郑书里从晶微里送出来时, 天近晚上八点。
郑书里本打算直接回何东投资,一抬眼却看到“富贵酒楼”的名字, 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原来嫂子在这里工作,不由迈步进去想看看。
郑书里在一楼散座一坐下, 就看到对面厨房里的应承。戴着口罩, 系着围裙,在大火中,一手持铁锅, 一手拿着勺子迅速翻炒。健美的身材,配上流畅、简洁的动作, 让人难以移开视线。
郑书里心想, 应承不愧是何暻霖一眼看中的人。和他身边所有类型都不一样。
同时, 郑书里心里也在感慨。这一周他都在晶微,和方源一天三顿饭都在一起。方源是个话痨,喜欢逼逼叨,把我干爹真惨的话天天挂嘴边, 在郑书里这里说了不止几遍。
听着听着, 郑书里惊得掉了下巴。他把之前一些没想到的环节都串联了起来。
比如他之前调过的查应承的身世。福利院的笔录每一条都是他亲自问的,每一条也都是他自己记下的, 内容比谁都清楚。
比如应承闯进福利院的时候只有五岁,不管工作人员怎么问,五岁的他只吐出CHENCHNEG的语音,于是福利院的人就叫他CHENGCHENG。
而在方源的交谈中, 他干爹丢了儿子,儿子小名也叫CHENGCHENG。
这些还是次要。关键的一环是何暻霖曾让他将程永辉喝过的纸杯收起来。现在看来,何暻霖当时听到方源说起程永辉的事,也联想到之间的可能,他让自己收集纸杯就是为了DNA鉴定啊。
只是这段时间时科的收购与反收购已到了白热化阶段,何暻霖一直绷紧着神经,直到一周前,何暻霖才让自己把收藏的纸杯拿给他。
想到极大可能,这将有个圆满的结局,郑书里心里替这个嫂子高兴。
程永辉是个让人尊重的企业家,也是个让人动容的父亲。
嫂子虽然以前生活经历不堪回首,但现在身边有了何暻霖,又有可能找到真正的亲人。
此时,应承也看到了正对着厨房的郑书里。他将后面的几道菜交给副手,摘下手套与围裙,从里面出来,与郑书里打招呼。
郑书里一见到应承立即站了起来,十分客气而恭敬地说:“嫂子,原来富贵酒楼离我们这么近。早知道如此,以后我的宵夜都在这里吃了。”
见到郑书里,应承也挺高兴,他下意识用目光去找:“你怎么一人在这儿?”
郑书里一听就知道应承是在问怎么没看到何暻霖。
郑书里:“我这段时间和暻霖分头行动。这一周我都在晶微那边呆着。”
说到晶微,应承想起那个被何暻霖捏成骨裂的方源。快两个月了,不知道他恢复得怎么样了。
应承不由问:“那你见到方源了?”
郑书里心想,果然是这件事。否则的话,应承怎么会知道晶微的方源。这两人平时不可能有交际。
郑书里:“这一周我都和他在一起。嫂子,那边结果也不知道出来了没有。不过,鉴定一周前才送了过去,应该没这么快。”
说到这里,郑书里有些感慨:“几个月前,暻霖让我到福利院打听你身世的时候,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会和晶微扯上关系。而且,好巧不巧,你还可能是晶微董事长程永辉的亲生儿子。要不是方源说出你的小名,和福利院记录的一样,我都没敢往那边想。 ”
说到这里,郑书里看向应承。
心想,嫂子情绪真的很镇定,自己这边这么感慨,他依然显得相当平稳。
他当然不知道,应承一时都没反应地来这其中的原委。
就在郑书里继续絮絮叨叨的时候,应承才一点一点将这其中的线头扯了出来。
因为信息量太大,他心里像是浪头一样一直翻腾个不停。
又震惊又疑惑。
只是,他从来没有从何暻霖嘴里听到过。
他还注意到一件事,郑书里说记录里面还说了自己有个小名。但何暻霖拿给自己看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到这样的内容。
当时,他只看到关于自己出身年月的记录,确定自己的出身年月是错的,心里放下了一块石头。
应承:“福利院的记录,还在你那儿吗?”
郑书里:“记录都在暻霖那里,不过我车上还有一套复印件。”复印件是他知道应承的身世后,心里震惊,打算再好好看看,所以放在了车上。
应承:“你能拿过来给我看看吗?”
郑书里虽然有些奇怪,还是出去,从车上将那一套资料拿了过来。
这本记录,和应承从何暻霖那里看到过大部分相同,除了前两页。
郑书里:“这都是我一个一个地问出来的。一个多月前,暻霖就将程董事长的纸杯收了过来。一周前他才想起,向我要了过去,我还担心会不会DNA会不会失效。”
应承:“这本记录能不能先放我这儿。”
郑书里:“当然可以,不过,暻霖那里也有一套……”
他忽然注意到应承的样子。
他脸上没有丝毫的高兴,不太明显的微情绪里,是震惊的样子。
应承:“我看到的和这套有些地方不一样。”
郑书里的头嗡的一声。
等应承返回厨房,他才费力地从衣兜里将手机掏了出来。
……
放下手机,何暻霖还是伫立着不动。司机还在给他撑着伞,但此前他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淋透,此时寒气一点点侵袭了进来,何暻霖没有觉察,反而觉得全身烫得厉害。
何暻霖一动不动,司机也不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