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个答案, 应承似乎没有感到意外,和自己这两天来,脑海里翻来覆去想的答案相差不多。
这几天来, 何暻霖翻来覆去纠缠着的也不过是这些。
但自己想的, 和真正听到的,无论是感觉,还是情绪完全不同, 甚至无可比拟。
这是确定的答案。
应承双手不由捏紧工作台,呼吸停了停, 才徐徐从胸膛吐出来。而脸上因为上涌的血液, 微微发红。
但应承并没有停止发问:“你为什么认为我找到家人就会离开你。 ”
而且, 是不是家人应承目前并不确定。
记录里的内容和自己现在能回想起来的,有很多出入的地方。不过,现在这些并不在应承考虑的范围。
他只想确定何暻霖不安全感的源头。
在何暻霖心底的答案,当然是因为我只想你只有我一人, 你身边什么除了我之外, 什么都没有。
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合法伴侣的路一直稳定、踏实,不受任何人的干扰, 向着既定方向一直前行。
何暻霖的四肢又有了难言的疼痛感,他直起身体,拉起应承的手,低声说:“我担心你有了家人, 就忽视了我。或者你的新家人不喜欢我,不让你和我在一起。 ”
何暻霖这种想法,就是缘于童年的创伤记忆吧。应承不由想。
这一刻,他很想问何暻霖一些事。
何暻霖复杂的家庭背景,他除了从应弦音那里听到过一些,其他都是来自何家几次聚会。
应承第一次产生了想将一个人从头到尾都看一遍的想法。
应承对着何暻霖片刻,忽然将手抽出,从工作台上直起身体,在何暻霖的注视中,转身大步离开了书房。
何暻霖僵坐在椅子上,一时半会儿无法动弹。心想,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让合法伴侣如此生生气,还是他觉得自己没有完全说实话。
何暻霖怔了会儿,扶着椅子才让自己站起来。等他走出书房,走廊上已看不到应承。他也不知道应承去了那边。
就在何暻霖还在想自己说错什么而害怕的时候,应承从主卧方向出来。
何暻霖似乎担心应承一下刻就要离开,疾步过去,抓起应承的手:“我不想让你知道,还因为我不想让你身边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
应承心里一惊。并不是因为何暻霖的话,而是他的状态。
何暻霖呼吸急促:“只要想到你身边有其他人而不是我,我就像身处在地狱,受着滚油刀割的痛苦。我不想让任何人转移你的视线,不想你除了我之外,还去看其他人去想其他人。”
何暻霖嘶哑的声音里,是不稳而灼热的气息。
应承的情绪也有些动荡,他将手里的记录递了过去。
何暻霖看着递过来的记录,一时并不明白为什么,也没有去接。
应承:“何先生,这是我从郑书里那里拿来的福利院记录。 ”
何暻霖盯着这本记录。
应承:“这个记录你拿去。等那一天,你不再有这些担心与顾虑的时候,你再验证。在此之前,我不会做任何事,也不会主动去找他们。 ”
何暻霖怔怔的,似乎怀疑自己听到的:“你不想去找你的亲人吗?”
应承:“……能知道他们的生活状况,我就挺满足的。”
不想找是假的,但也不是那么迫切的事。
时间与记忆就是如此残醒,决定了一个人所有情感的去留。
应承走失的时候太小,几乎没有之前的记忆。这让他全部的情感都放在了他有记忆的后来的这个家上。赵玉如,应弦音。
相对于应承情感上的不敏感与迟钝,他的情感浓度却又厚又高。
他对家里的担当与责任也是缘于这种浓厚度。
只是,现在他的情感浓厚有了偏爱,这种偏爱让他只能把所有天平砝码放在何暻霖这边。压倒了一切。
对这个记录,应承心里有遗憾,更有疑问。这都将要以后,等待时机慢慢论证。
现在,应承最想解决的是何暻霖的不安全感的源头。
而目前看来,自己就是被触发的这个源头。
何暻霖一时间,耳边全都是自己的心跳声。合法伴侣能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为自己放弃这个找回亲人的可能。
何暻霖甚至想说:如果我一辈子都不会拿去验证呢,如果我想现在就把他销毁呢。
但这话,他并不敢说出来。
他只是心跳如鼓般地震荡着。
应承垂眼看向手里的记录:“而且,我也并不太确定这上面记录的东西。程,这个程先生也不一定就是我亲生父亲。”
这样说的合法伴侣,脸上有着微不可见的遗憾。而现在 ,何暻霖知道如何才能讨好他。
何暻霖接过记录,用他低柔的嗓音说:“我不会让你等这么久。明天我会让郑书里拿去验证。”
应承感到意外而不太相信。
到现在,他似乎可以把握住何暻霖的情绪脉搏。
应承人格健全,情绪稳定,和何暻霖处于相反的两个极端。但因为他的偏爱与倾向,让他几乎很好地就能理解何暻霖。
他并不觉得有着刚才那种言论的何暻霖,真能这么快就去验证。
他当然不知道何暻霖的幽暗却缜密的心理。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一直拖着不解决只会造成合法伴侣心理上的遗憾。与其让遗憾妨碍他对自己的感情,还不如用这种方式来讨他的欢心。
所以,他才会说出这样违心的话。
应承不确定:“真的?”
何暻霖对着应承动了动嘴角:“我夫人这么信任我,我当然也要这样信任你。 ”
应承看着何暻霖,忽然说:“何先生,你心里是希望验证失败吧。”
何暻霖的心跳像是瞬间被摁住,停下几秒后,才然后又迅速加快。
合法伴侣似乎已能透过他这层表面,看到他黑暗的内里。
何暻霖:“……没有。 ”
应承心想,其实没有什么不好承认的。什么样的何暻霖,他都不会觉得意外。
他只想知道何暻霖在想什么。
何暻霖:“如果我承认,你会离开我吗?”
何暻霖迫切地看应承,他想从应承嘴里听到那句:我怎么可能离开你。
但他只听到应承的告诫:“以后不要再这样问我。”
应承对这些问话有些生气,甚至有些烦躁。
而没得到确切回答,何暻霖又失望又焦灼。他觉得那天的这些话是不是出于自己的想象。
何暻霖又想确定那天应承是不是为自己流过泪。但合法伴侣的脸上,并没有一点当时留下的痕迹。
何暻霖一时间升起了干脆把他曹哭,这样就可以确认应承当时脸上的泪水。
然后再在他耳边确认“我不可能离开你”的承诺。
就在这时,他听到应承的声音:“何先生,我也想要你。”
何暻霖那双水气未散的眼睛盯着应承,但总是无法聚焦一样。
好一会儿,何暻霖听到自己沉哑却又飘忽的声音:“你再说一遍。”
这就是应承将视线由外向内后得出的结论。
这也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表达自己的需求。
应承:“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何暻霖的一只手撑在了墙上。因为不确信,他将应承的话一遍一遍地在意识里回放,直到全身痉挛到让他的肢体忍不住地抽搐,而空气不足的肺部又让他处于短暂的窒息状态。
我也想要你。
我想一直和你在一起。
比“谁说我要离开你,我怎么可能离开你”更加明确,更加肯定,更加没有丝毫歧义。
在这强刺激带来的空白感中,也让他的兴奋值紧跟着到达顶峰,他的腹部抽动,一向艰难的何暻霖直接写了出来。何暻霖发抖地靠在墙上。
说着这些话的应承,激荡的情绪也让他胸膛起伏。
这些话不仅是为了稳定何暻霖的状态,更是他自己想说的。
应承:“所以,你不要总是反复这样问我。”
何暻霖用火烤般干裂声音说:“好。”
业火像是再次由内向外地焚烧着,让何暻霖全身都散发着水气与热量。
应承:“何先生,你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吗。”
靠着墙的何暻霖像是无法动弹,脸色也一片绯红。
何暻霖:“……我身上疼。”
应承不由过去扶他:“那儿疼。”
何暻霖:“……肚子。”
何暻霖说得没错,现在他整个腹部都在抽痛。
生理高朝已过去,但应承的话依然占据着何暻霖,让他还在发抖。应承的手不由落了下去。靠着墙的何暻霖只能一动不动,任由自己在应承面前暴露他泥淖般的一身狼藉。
他在合法伴侣面前,总是轻而易举地就让自己处于这样狼狈而难堪的境地。
贴上去裤子粘湿的手感,让应承只一怔,就知道何暻霖的状况,随即唇角便翘了起来:“何先生,这次怎么这么快。 ”
何暻霖罕见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强压住不稳的呼吸。
应承:“还能自己走吗?”
何暻霖哑着声音:“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