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墨振声坐在对组沙发的一边,中间摆放茶几的位置替换成了棋盘 ,他手里轻轻地捏着一把黑子。
比起何暻林的记忆模糊,墨振声清楚而完整地记得和何暻霖两次见面的情景。
一次是在一个创投聚会上,当时来的都是圈里投资大佬,邀请的优秀企业,上市公司。一些想进入投资项目的,以及一些想要募集资金的。
那时,墨振声已是华圈创资界的传奇,他的面前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好不容易等到一个闲暇,他去自助台前拿食物,就看到角落里坐着一个人,因为年纪过于小,怎么看都是个不足十五、六岁的样子,引起了墨振声的注意。
少年也不和人交流,只一个人坐在角落位置上,吃一份烟熏三文鱼。
墨振声不由问身边的人,这里怎么有一个未成年。
助理说,那个少年叫叫何暻霖,今年不过十六,但在加密货币上的投资让他名声雀起。两年前不过十四岁的他,用不足一海外元的价格买的比特币,不到两年的时间,已让他至少有了700万海外元的身价,所以,虽然他年纪小,也被邀请到了这个聚会。
创投圈大部分对实体经济感兴趣,墨振声也只专注投投科技行业。而比特币之类在当时相当小众。
但这次聚会后,墨振声不由地留意起这类虚拟货币。
在接下来的三年时间里,比特币不断创出历史新高,墨振声就时不时地就想起这个未成年,他推算出何暻霖的身价也在跟着,不停翻倍。
再次见何暻霖,已是四年后。这次是墨振声亲自向他发出的要约。
此时何暻霖不过二十。就在去年,在比特币爆跌前的两个月,何暻霖出手了所有比特币,再次证实了他敏锐的嗅觉。也让他的名字再度流进墨振声的耳朵里。
何暻霖比四年前长高很多,出落得更加俊美。
作为自己亲自约见,墨振声以为会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一些热情,或者是别的什么强情绪,但对方看到他,只是微微地点头。
墨振声喜欢的是规矩,秩序,有礼有节。他身边也都是这样的人 。
何影霖整个人都被划在了这个圈外。但天才总有些个性,他虽然不喜欢,但可以用。
墨振声邀请何暻霖加入自己的团队。
来自巨柏的邀约,还是他亲自发出的要约,含金量即便是现在,也是无可匹敌。
每个月向巨柏发出项目申请的不知道有多少企业,更别说有多少人进入他的团队。
但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听了这话,只是动了动唇角,连客气话都没说,直接拒绝了他。
这让墨振声大为恼火。但做为前辈应有的涵养,让他收起所有的脾气,问何暻霖为什么不选择加入自己。
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这时倒多说了几句,说他自己创立了一个公司,有了自己的团队。公司的名字叫熵启。
墨振林一时有些兴趣,问他现在手里有什么项目。
何暻霖说,他们投资了一个线上货币加密平台。
又是加密货币。墨振声问了平台的名字后,何暻霖便告辞了。
一年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平台频频出现在财经杂志上,又过了两年,这个线上平台成功上市。
再后来,他听到何暻霖时,他已经回国了。
这是,他听到服务生低而轻的声音:“何先生,墨先生已在里面等着您了。”
木质拉门被轻轻拉开,何暻霖第三次出现在墨振声眼前。
离上次见面,又过了将近七年的时间。何暻霖比之前看起来要成熟很多,但一如既往的身材颀长,长相俊美,那双色浅的眼睛也像之前那样没什么强烈情绪。
墨振声心想,果然是自己相当不喜欢一类。从长相到性格,没有丝毫的规整可言。
再次见到墨振声,作为晚辈,何暻霖向他微微欠身:“墨先生,您好。”
何暻霖在墨振声的对面沙发,隔着一个棋盘,坐了下来。
墨振声已有五十多岁,黑发里夹着花白,但面部轮廓清晰,身上没有丝毫赘肉,有着独属于这个年龄的中年男性魅力。这让他颇受欢迎。
墨振声虽然爱好规矩与秩序,但穿着却是舒适的休闲装。
墨振声:“我们大概有七年没见了吧。上一次见你的时候是十九,还是二十?”
何暻霖倒是认真地想了想:“我不太记得。”
就是这副样子,真让人不喜欢。墨振声心想。
何暻霖单刀直入地问:“墨先生,您这次找我过来,和何建深有关吗。”
墨振声笑了笑:“何建深很早和我认识,但我回来并不是因为他。”
这个答案,印证了何暻霖一些猜想。
墨振声:“不过,这段时间,我倒是了解了一些事。几年前我听说你回国,还以为你看中了国内的投资环境,没想到你是为了这事。”
这也是他不喜欢何暻霖的地方,身为人子,却做出背后捅亲父刀子的事。
何暻霖:“那您是为了什么回来的。”
墨振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一个月前,我在这边注册了代理机构。现在,我手上有宝明全部股权,还从其他一些投资者手里买了一部分,现在我手上有13%的时科股权。 ”
何暻霖冷冷地看着墨振声。
前一刻还申明和何建深没有关系的墨振声,却在一个月的时间,出手买了时科这么多的股票。
何暻霖确实意外,而且想不通。
这个收购与反收购到了这个地步,时科的股价已涨了两倍都不止,别说没有投资价值,甚至相当危险,现在哪一方支持不住,这个股价随时会有崩盘危险。
墨振声是投资商,他不理解这个时候他来趟这个浑水的意义。
何暻霖:“墨先生,何建深和您有什么样的交情,值得您出手?”
墨振声:“我说过,我并不是因为何建深。”
何暻霖:“那您为什么?”
墨振声:“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将手上的股票用远低于市场的价格卖给你。如果你不想买,我也可以作为你的一致行动人,和你站在同一站线,配合你将何氏一击而毙。反之,我就会成为联系何建深,和他结为同盟,把你时科的第一股东的身份夺过来。“
何暻霖看着墨振声。
现在二级市场股价不仅高,而且因为几方力量的争夺,流动筹码已相对很少。以墨振声的实力,如果墨振声真和何建深组成同盟,自己极有可能就会失去时科的控制权。
何暻霖:“我就是想不出,我手上有什么东西能和您交换。”
墨振声做了这些动作,又把自己约出来,无非是为了和自己交易。
何暻霖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东西让墨振声做到这个地步。甚至有些损人不利已。
墨振声的手指轻轻敲着棋盘:“你当然有。”
墨振声加重了声音:“也只有你有。”
棋盘上没有放黑白子,而是放着一页纸。何暻霖的目光从墨振声敲击桌面的手上,转移到这页纸上。
在墨振声的目光示意下,何暻霖将这张纸拿了起来。
何暻霖对着这页纸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似乎还是没有看懂。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弄懂了上面的含义。他的呼吸急促起来,下一刻,甚至想去抓开自己的胸口,让滞息的空气,直接流进去,这样才能让他呼吸。
这一刻,何暻霖朦胧地想,越是害怕什么,越是无法避开。
纸从何暻霖的手里掉了下来,他有些急喘地看着何暻霖。
墨振声:“现在,你应该知道你有什么可以拿来和我交换了。”
在何暻霖眩晕的感觉中,墨振声看着何暻霖,缓缓地说出自己的条件。
何暻霖抖得厉害,以至于他说出几个字时,能听到自己的牙在打颤:“我不会同意,也不可能同意。”
对面的墨振声有些惊讶,但瞬即释然:“你还想加什么筹码?你可以说说,我也会考虑。”
何暻霖抖得让他几乎无法坐稳在椅子上,这让他不由地死死抓住沙发扶手:“什么条件我都不会同意。你想都别想。”
何暻霖对着墨振林,像是用整个胸腔,整颗心脏发出声音:“除非我死。”
墨振林的目光沉沉地盯着何暻霖。
果然,他不喜欢何暻霖。
一言一行都出乎他的意外,让他无法理解,也没法掌握。
景食堂,时近八点。今天的盘点交给了彭宇辉,应承可以早些回去。何暻霖晚上没有过来吃饭,应该是公司那边有什么事。
不知道现在他有没有回去。如果还在公司,应承打算过去接何暻霖。
应承给何暻霖打去电话,通常何暻霖能在三声之内接通的电话,现在,却响了近十来声。
就在应承想何暻霖是不是手头有事的时候,那边传来接通的声音。
应承不觉脸上就泛起了笑意:“何先生,你现在在哪儿。”
何暻霖:“……家里。你怎么还不回来。”
没想到何暻霖已经到家,应承:“你等会儿,我马上回去。”
说着马上回去的应承,到家后已近九点。一进屋,走廊的灯全亮着,应该是何暻霖特意留的灯,应承心里升起了一种回家真好的感觉。
虽然在这里住不过七、八个月,但对应承来说,这里就是他和何暻霖的家。
上一次回来住,已是一周以前了。
这个时间,何暻霖应该是在书房。应承想第一时间见到何暻霖,向东边大步过去。
经过几房客房,来到书房前,应承推开了那扇厚重的双开实木门,一眼就看到何暻霖。
何暻霖像以往一样,坐在工作前后。
只是,像是有什么事急着处理,他连衣服都没有换。身上还是出门时那套黑色西服,包裹着他削瘦修长的身体,领带也没有摘下来。
何暻霖没有看平板,也没有去看摆放在工作台上的几台显示屏,只是那样坐着那里。应承大步过去的时候,不由放轻了脚步。
坐在沙发椅上的何暻霖,并没有平时懒怠软靠着的样子,他的两只手紧抓着扶手,显得罕见地紧绷。
而那张俊美的脸上没有了病态的嫣红,是白得没有血色的样子。
何暻霖的样子明显异常。
应承不由想到,何暻霖下午去见了那个什么巨柏的老总,是不是和他有关。要么就是何暻霖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
听到脚步声,何暻霖的目光落在了应承身上,他撑着沙发扶手,似乎要起来迎接应承,却他并没有站起来。
应承已大步过去:“何先生。”
何暻霖依然紧抓着扶手,抬头看向应承,那双眼睛牢牢地盯着应承好一会儿,嘴角动了动,似乎要露出一个微笑。
何暻霖声音嘶哑地说:“你怎么才回来,我等了你好长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