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是山洞, ”高嘉璈说, “什么设备能连到山洞里?”
“丰和制造的设备。”
高嘉璈意有所指,说:“你们公司真是, 科技前沿, 制药前沿。”
梅盛听出来, 说:“上次做黑荞的研究人员已经在国家精神研究院了。”
“你应该把造无人机的科研人员也送给国家。”
“好, 我会考虑。”
高嘉璈:……装听不懂是吧。
之后的爬洞过程很无聊,没有高嘉璈想象中的惊险, 洞里一片寂静, 只能听到他们的呼吸声。
走了小半小时, 手电光终于打到山洞尽头, 洞壁边有一级级粗糙的台阶,和天坑边的很像。
还是梅盛在前,慢慢攀上去。
山洞外, 不是大山不是深丛, 而是一栋砖瓦房。
一面靠山洞,三面围起,挡山洞的木板被丢在一旁, 房里还有一些木桌木椅板凳,瓦也掉了几块,外面的大雨从瓦洞里倾盆而下,看上去已经荒废很久。
这就有点恐怖了。高嘉璈瞬间把各种乡村鬼片想了个遍,重新默默揪住梅盛的衣角。
“这什么地方?”
梅盛目光复杂地扫过屋内,说:“下水坪村,这间屋子以前是小学。”
“你怎么知道?”
梅盛没答,和高嘉璈往屋外走去,甩灭火把,说:“下水坪村因为地势原因,不太容易被泥石流淹没,但仍然存在隐患,所以很多年前,整个村子搬走了。”
出了门,村子的道路、房屋和西瓜地村很像,也是,它们就在上下山的位置,能有多大变化。
唯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灯光,瓢泼大雨浇得村子泛起白雾,诡异而神秘。
高嘉璈心里又怕,又疯狂思考陶莺能跑去哪里,听了个大概,随口问道:“搬去哪了?”
“丰和小区一区。”
“哦……什么?!”高嘉璈猛地转过头,看向梅盛。
丰和小区,听名字就知道是丰和集团的产业。高嘉璈之前查过,丰和在十年前涉及房地产,地产并不多,这个丰和一区是第一个地产。
再加上西瓜地小学那个掉渣的“丰和楼”。
除非梅盛穿越了,否则这些事情都是他父亲做的,也就是说,丰和对这两个村子的援助很久前就开始了,可为什么偏偏是这里?
感受到高嘉璈的目光,梅盛说:“走吧,找到陶莺,我告诉你我的故事。”
高嘉璈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抬头看向西瓜地村所在的一小片灯火,思考一会儿,说:“她从山上下来,雨那么大,肯定会优先选择躲在村口的屋子里,对吧?”
梅盛的目光中带了些赞许,“这边。”
梅盛对下水坪村简直是了如指掌,村里的路七绕八绕,他总能找到最近的,连哪块地砖松动他都知道。
大雨浇在他们身上,高嘉璈看向梅盛那来不及包扎的手,血迹已经被冲刷没了,伤口仍然裸露在外,梅盛却丝毫不在意。
很快到了村口,高嘉璈眼尖地发现一栋房子长屋檐下的楼梯上有湿脚印。
正要过去,脑子又被乡村鬼片占领,问梅盛道:“会不会是鬼啊……”
“鬼没有脚。”
“水鬼有啊!”
梅盛无奈道:“脚印不大,应该是陶莺的。”
高嘉璈的理智让他相信,可感性却不住地害怕。
拜托,他们现在可是在一个下着大雨、荒废了的村子里啊!
梅盛伸出没受伤的手,“害怕的话,拉住我。”
高嘉璈果断牵上。
他们朝那栋房子走去,上楼梯时高嘉璈看了看脚印,确实是小孩的……小孩,高嘉璈又浑身寒毛直竖,不会是小鬼吧?
梅盛见他惊恐的表情,说:“实在害怕的话,可以唱国歌。”
高嘉璈:?这觉悟,哥们肯定是党员吧?
说来也奇怪,这样想后,害怕的感觉确实减弱。
梅盛和他对视一眼,推开木门,那门年久失修,一推就是“呜呜呜”的声音。
高嘉璈往门里看了一眼,只见一个黑漆漆的影子站在房间里,头发湿漉漉的,恐怖至极。
“啊啊啊啊啊啊!!”
门外的高嘉璈、门里的陶莺同时爆发出尖叫声。
梅盛的耳膜差点被叫破。
等两人回过神,才发现对方是人。
高嘉璈试探地叫了一声:“陶莺?”
那边传来抽泣声,“小嘉老师……”
高嘉璈高悬的心在此刻完全放下,冲上前去,把她怀在手臂中,仔细打量了她,“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陶莺摇头,抽泣声逐渐放大,扑到高嘉璈怀里,在他肩上放声大哭,“我爹……打我……我从山上跑下来,遇到蝙蝠和蛇,吓死了……”
高嘉璈听着都心疼,手一下一下地轻拍她的后背,说:“没事了,没事了,等回去,我帮你和你爸爸说。”
陶莺从他怀里挣开,连连摇头,“不要,他会打你会骂你的,他说你是骗子……呜呜呜……”
“没关系,”高嘉璈轻轻拨开她额前的湿发,帮她擦去泪水,“小嘉老师不怕别人打不怕别人骂,我被很多人骂过,比骗子难听多了。”
陶莺一听,又哭了,身体一抽一抽地,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些什么听不太清。
梅盛蹲下身,摸了摸她的额头,眉头微皱,“发烧了。”
高嘉璈心提起,“那怎么办?用雨水给她降温?”
“她衣服是湿的,”梅盛说着,抬头环视了一圈屋子,找到荒废的灶台,“把她抱过来。”
但灶台里的柴火已经化成灰,梅盛叹了口气,对高嘉璈道:“嘉璈,你让陶莺躺到灶台边,我去找柴火。”
来不及说什么,梅盛就转身出去了。
高嘉璈只好把陶莺轻放下来,她脸红扑扑地,眉头紧锁,嘴里还在叫“小嘉老师”“救救我”……
高嘉璈眼眶一下红了。
他未来可能还能见到比陶莺有天赋的孩子,但不会再见到比陶莺坚毅的人了。
“轰!”雷声巨响,给高嘉璈吓一跳,整个房子几乎都在抖动。
他的心狂跳起来,不安感裹挟住他,想起身去找梅盛,却又怕陶莺出事。想了想,跑到门边打开门,往外看了一眼。
完全被黑暗笼罩的村子阴森异常,大雨冲刷着树木,像是人在挣扎在尖叫一样。
山上的灯光已经看不见,可能是四散开来找人,也可能是找错地方了。
他有种来到异世界的感觉,好像这个地方不属于他曾生活的地球。
最糟糕的是,没看见梅盛。
高嘉璈咽了口水,鼓起勇气,正准备大声喊他。
“怎么了?”身边响起熟悉的声音,是梅盛。
高嘉璈深深松了口气,不愿承认刚刚自己急迫地想见到他,说:“没事。”
没想到,梅盛拉住他的手,低声说:“别怕。”
陶莺的烧不严重,只是体力耗尽加上低烧才让她昏睡过去。高嘉璈和梅盛不方便,只能把她放在灶台边,先把她衣服烤干。
梅盛撕下自己衣服上一条布条,在雨中打湿,放到陶莺头上。
做完这一切,他们才终于在火边坐下。
高嘉璈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攥着什么东西,打开一看,是在天坑时从T恤上撕下来给梅盛包扎的布条。
他放在火边烤干,对梅盛道:“把你手给我。”
梅盛一只手杵在膝盖上,脑袋杵在手上,看着高嘉璈,听话地把受伤的手递上去。
伤口已经被水泡得溃烂,肉翻在外面。
高嘉璈只看一眼,感觉自己手也在隐疼。但梅盛就像木头一样,盯着高嘉璈一动不动。
布条只能缠两圈,高嘉璈以一个完美的蝴蝶结结尾,小小炫耀道:“怎么样?包得可以吧?”
梅盛抬手看了看,说:“非常好,谢谢。”
“不用谢啦。”高嘉璈欢快地拍了拍手,“用你的秘密换。”
梅盛不说话了。
高嘉璈嘴角落下,说:“你要是不说,就把布还我。”
梅盛说:“你想知道什么?”
“你为什么对这个下水坪村那么熟悉?为什么知道天坑和这个村子的通道?为什么会干那么多农活?为什么会溜索?为什么你好像去过神女雪山?”高嘉璈一股脑说完,才惊觉这些问题自己已经反复问过自己很多遍,才会记得那么清楚。
“哦对了,”高嘉璈补了一句,“我一开始确实信你是来调研的,但后来我发现不对,你对这里太熟悉了。”
梅盛低头笑笑,说:“你有什么推论?”
“你是不是从小生活在这里?”
梅盛顿了顿,说:“是。”
高嘉璈又问:“是不是你爹要培养你来当接班人,然后故意把你送到这里锻炼的?”
这回,梅盛摇头,说:“我父亲,只会做生意,不会教育人。”
“那你怎么会来这里?”
其实答案呼之欲出,梅盛看着高嘉璈,但他的心太美、太纯,甚至有些不现实,所以想不到。
梅盛深吸一口气,说:“我是被拐卖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