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舒笑着点了点头,笑容中看不出情绪,“只要你真诚待人,再大的偏见,也迟早会被消除。”
向杉张了张嘴,显然还要更多地解释一些什么。
但还不等向杉整理好自己的语言,楼梯拐角处又传来一声冷笑。
霍贝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沉着一张脸,“真诚二字,他怕是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写。”
说罢,霍贝尔又看了贺云舒一眼,“我必须提醒你,你面前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家伙,是个说谎不眨眼,杀人更不眨眼的恶棍。他干什么坏事都不眨眼,从根子里就烂透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贺云舒敷衍地笑着带过了这个话题,接过自己的竖琴,迈入琴房,开始了新一天的练习。
……
几个小时之后,当贺云舒从琴房里出来的时候,他感觉别墅里的气氛有了明显的变化。
“小少爷,”保镖小赵甚至偷偷跑到他的面前问,“大家说的都是真的吗?向杉真的做过那些过分的事情,而且又引来了那么大的麻烦吗?”
大家?贺云舒稍微想了想就明白了。
烈恩和段飞舟早就和向杉一起住在了这个别墅之中,但他们一直没有兴趣宣扬向杉做过的那些烂事,如今自然也不会突然就开始宣扬了。小赵口中的所谓“大家”,八成只有新来的霍贝尔一个人。
但霍贝尔说的都是真的,烈恩和段飞舟非但不会否认,还会侧面印证,自然就叫原本还不知情的几个人相信了霍贝尔的话。
“几名客人之间的情况十分复杂,”贺云舒自然更不会为向杉遮掩,言语上却十分和稀泥,“你们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要过问太多。”
小赵点了点头。
他们都只是普通人,在贺云舒身边打个工而已,本来就没办法过问太多。
但那些事情还是影响了他们对向杉的态度。
实际上,截止昨晚,他们还每天邀请了向杉一起斗地主,而向杉也乐得借这个机会朝他们打听贺云舒的信息,很是其乐融融。从今天开始,他们却和向杉保持了距离。
当每个人都开始这样做,向杉便无形地被所有人给排挤了。
晚餐的时候,向杉试图帮助何婶把菜搬上桌,也被何婶笑着拒绝。
仿佛仅仅几个小时之间,这名学弟在别墅里的生活便更加边缘,位置也越发尴尬了。
可是向杉默默忍受着这一切,没有表露出丝毫不满。
……
晚饭过后,贺云舒终于彻底恢复了精神,不再能轻易察觉到之前连续被两次精神污染所造成的负面影响了。
然后他敲开了每一名客人的房门,询问昨天晚上的具体情况。
这本应是他今早刚刚回来的时候就应该做的事情。毕竟他身上还背着那位所长先生交付的任务,也算是个半吊子的观察员了。
……
烈恩百无聊赖地浏览着网页,显然对那些直播间里的小姐姐都开始有些腻味了,“昨晚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只记得有个人无比恶心地在我身上摸来摸去,摸完了不够还要揉,真的非常恶心。但我不知道具体究竟发生什么,醒来之后就已经遇到你了。”
段飞舟则一日既往地抱着自己的剑鞘,严肃认真地盘坐在床上。他此时正在用灵力温养剑鞘,试图消弭上面的划伤痕迹,“我本来以为那两个人都很弱,结果他们居然能把我的剑鞘给弄成这样,还是挺不简单的。除此以外,最值得在意的就是他们的身份,和他们说的话了。究竟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被困在这个世界啊?真的和向杉没有关系吗?我完全搞不懂。”
问完了这边两个人,贺云舒又敲响了霍贝尔的房门。
霍贝尔正在看着一本极厚的书,见贺云舒进来便合上了书页。
“我手上掌握的情况,并不比你们多。毕竟当我刚刚发现自己来到另一个世界的时候,我一心只想要好好生存、安稳地藏起来。就在这个过程中,我偶然找到了向杉的踪迹,然后便一直利用魔宠观察你们。”霍贝尔表示,“现在想来有些奇怪,这个世界到处都是人,怎么就偏偏刚好让我找到了他的踪迹?”
贺云舒点了点头,也认为这是个值得在意的点。毕竟找到了向杉的不止霍贝尔,还有昨晚那两个犯人。
霍贝尔见贺云舒如此认真思考,一贯阴沉的脸色有所变化,显出了几分欣赏,“你如此关心我们的事情,是因为想要保护这个世界吗?”
什么?贺云舒差点一口水喷出去,“不……我目前还没有那么伟大的心愿……”
“你不想保护这个世界?”霍贝尔又皱起了眉头。
“不是,”贺云舒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世界这么大,根本轮不上我来保护的。”
霍贝尔摇了摇脑袋,眉头也皱得更深了,显然并不认同贺云舒的说法,“但是你将这么多从其他世界过来的人都集中了起来,你知道现在这个别墅里已经聚合了多大的力量吗?你在这股力量的中心,没理由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怎么还扯起责任来了?贺云舒还真没想过这些问题,他只是看人无家可归就收留了下来而已。
再说下去,话题八成还会越扯越远,贺云舒只好匆匆告辞。
在从霍贝尔的房间出来之后,贺云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忍不住又走到庭院,想吹吹夜风。
“学长。”向杉的声音突然又从后方冒了出来。
贺云舒回头一看,只见向杉站在庭院里,在某个没被光线照到的角落,神情晦暗不明。
在向杉的位置,能透过一排玻璃窗,清晰地看到一楼的全部。
他刚刚就是站在这儿,看着贺云舒敲开一扇房门,在里面留了很久,又敲开下一扇房门。
“云舒学长,”向杉从那片阴影中走出来,慢慢露出自己的脸,“你和他们聊了那么久,在聊什么呢?”
贺云舒敷衍道,“只是一些琐事。”
虽然他依旧无法准确地读出向杉的情绪,但在此时此刻,仅仅只看表情,就知道向杉的情绪不是很稳定。
想来也是。任何人被这样排挤,都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
贺云舒突然想到了曾经所认识的向杉。
这个学弟在突然失踪一年之前,就是学校里的所谓边缘人物,没有朋友,又被其他人隐隐排挤。后来向杉的父母遭遇意外,双双身亡,向杉的精神世界一下子崩塌,以至于想要轻生。
之后他遇到了贺云舒,之后贺云舒将他救下,给予他生存的动力。
想到这些事情,贺云舒不由自主地心软了两分,叹了口气,认为对方不应该忍受这种继续被排挤的生活,“你的父母,好像并不是没有给你留下房产吧。”
向杉抬起头,愕然看着贺云舒,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提到这件事。
“你和其他的客人不同,你不是无家可归的。”贺云舒道,“如果在外面过得不开心,为什么不回家呢?”
“云舒学长!”向杉突然激动起来,“你这是想要赶我走吗?”
贺云舒摇了摇头。
但他不等他出声解释,向杉又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个极大的决心。
“学长,我不走,我要留在你的身边,无论如何我也要留在你的身边,我……”向杉将手掌默默握成拳头,抵在胸口,“学长,我喜欢你,我离不开你。”
……表白了?
贺云舒愣了好一会儿,下意识想要装作无事发生,“别开玩笑,我是个男的啊。你不是说自己是直男吗?”
“学长,”向杉咬了咬牙,神情坚定,“在你面前,性别根本就不重要。哪怕你是男的,我也喜欢你。我已经爱不上其他人了。”
他直直地看着贺云舒,神情出奇地认真。
贺云舒与向杉四目相对,沉默了很久。
“对不起,向杉学弟,”最后贺云舒叹了口气,终于端正了态度,认真给予了拒绝,“我想我们并不适合。”
向杉拔高了声音,“为什么?我不适合,难道其他人就适合吗?难道段飞舟适合吗,烈恩适合吗,甚至霍贝尔适合吗?”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贺云舒有些头疼了。但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相比向杉,他确实对其他客人更加上心,也更加关心,更加愿意亲近。
原来向杉早就看着这一切,而且还早就默默吃醋了。
“他们有什么好?”向杉咬着牙道,“就算他们好吧,他们的心里都是有我的。但是学长,我的心里只有你。”
贺云舒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这样的表白真是从未听说过。尤其是他说“他们心里都有我”的时候,怎么就能这么理直气壮呢?
“向杉学弟……”贺云舒叹了口气,终于直白地说出了一句话,“但你心里的那个我,也不是真正的我啊。”
向杉张了张嘴,一下子语塞。
“你根本就不了解我。”贺云舒道,“你喜欢的,只是你心里的一个影子。”
第24章 意想不到的发展
你喜欢的不是真正的我,只是你心里的一个影子。
当贺云舒干脆利落地说出这句话之后,四周的虫鸣鸟叫都消失了,仿佛在一刹那变得万籁俱寂。
向杉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贺云舒,半晌没有一点动作。
贺云舒也不再说话,沉默地等待着对方的反应。
如果可以,他并不想这样刺激向杉。然而感情的事情最忌讳含糊不清,他不能模棱两可,必须如此直白。
贺云舒以为向杉会发怒,会疯狂否认,会歇斯底里,但是都没有。
向杉只是将贺云舒定定看了许久,然后突然笑了起来。
他笑起时双眼眯起,嘴角还隐隐约约含着酒窝,竟有几分天真烂漫的样子,“没事的,学长。你现在不愿意接受我也没关系,我会继续努力的。”
继续努力?
不是,你还打算怎么继续努力?
贺云舒止言又欲,欲言又止,总觉得有什么地方十分不对。
而向杉已经乖乖巧巧地道了声晚安,离开了这片庭院。在即将离开贺云舒的视野的时候,他还特地又回过头,再度露出一个微笑。
贺云舒本来已经做好了应对他愤怒的准备,结果却是如此地平淡,让人意外。
但不知为何,看到向杉这个笑脸,贺云舒反而越发无法安心了。
向杉的反常带给贺云舒一股不祥的预感,仿佛风雨欲来。
贺云舒叹了口气,看了看天边的月稍,再度走入琴房。
不管这些客人会怎么样,音乐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他已经越来越需要加紧时间练习。
仅仅半个小时之后,贺云舒却已经打起了呵欠,似乎比平常还要疲惫许多。
他起身打开琴房的窗户,看到窗台上静静落着一只蝴蝶。蝴蝶的翅膀灰扑扑的,没有鲜艳的色彩,却有着许多奇异的纹路。
贺云舒看着这对翅膀,莫名移不开视线。
……
夜半时分,其他人都休息的时候,段飞舟抱着自己的剑鞘,一如既往认真打坐。
突然,在他的感知世界之中,一个异常重要的光点赫然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