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舒便朝着那方向走去。不需要过多考虑,他就能知道,他想找的人必定在那。
“贺先生。”影子在背后提醒他,“这个时间通道只能维持一天左右。超过了一天,就需要重新建立新的通道。”
贺云舒笑,“放心吧,时间足够了。”
不多时他就走到了那长长的阶梯前面,但抬头望去,最艰难的部分显然还没开始。
他皱眉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不挑战自己的体力极限了,转而去问周围的原住民,“不好意思,请问一下,这里的楼梯实在太长了,有什么更快捷的方式可以上楼吗?”
原住民愣了愣,好一会才明白贺云舒的意思,顿时怒不可遏,“你竟敢对清月之神如此不敬!如此轻易就能拜见神明,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你还想要什么捷径!不敬!大不敬!”
贺云舒本该赶紧道歉,但对方是如此战战兢兢地提到清月的名字,让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事就大了,周围本来还在围观的几个原住民顿时也怒不可遏起来,挥舞着木棍就想要打他。就连本来已经撑着木棍在楼梯上挣扎攀登的几人,也恨不得转头冲下来揍他。
贺云舒当然不然眼看着自己真的被打。千钧一发之刻,他掏出了信物——那枚鳞片。
“啊!圣物!是圣物!”原住民们顿时惊呼,噼里啪啦跪倒一片。
这荒诞剧般的一幕幕,险些让贺云舒又笑出了声。但强压下笑意之余,他自然明白,这些在他眼中滑稽荒诞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中,都是真实并且足够严肃的。
这些人都是清月的信徒,他们是如此虔诚。正是这样的虔诚,让清月承受不住、想要逃离,最后却又无法真的弃之不顾。
于是他找回了神格,于是他回到了这里。
贺云舒抬起头,望着云层后的神殿。仿佛有一双冷清的眼睛,正在神殿的边缘处,隔着这云层,望着下方这一切。虽然自己看不到,但贺云舒坚信,这样的一双眼睛,一定就在这里。
他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抬起了腿,默默攀登上这台阶。
五分钟后,这台阶甚至还没被他攀到百分之一,贺云舒却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了。再不休息他就得累出汗了,累出汗了脸上的妆就会花。妆花了怎么行,必须休息。
又是五分钟后,贺云舒终于再度迈出了优雅的步伐。
但新的步子还没迈开,什么东西忽然一闪。周围仍在努力攀登的其他人赫然发现,刚刚还站在那里的优雅美女居然消失了。
贺云舒只觉得眼前一花,眨了眨眼,便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神殿里。
他抬起头,看着神殿边缘那道洁白的身影。对方背对着他,仍旧看着那长长下方的阶梯,璀璨的银发还是那么耀眼。
神殿里没有另外的人了。贺云舒左看右看,确认了这个事实,于是问道,“你一直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清月终于回过头,沉默地看向了他。
果然是和想象中一样冷清的眼睛,几乎可以在夏天凝结出雪花。符合想象,却和贺云舒曾经在清月脸上看到的神清完全不同。
拿回了神格的清月之神,和失去了神格的清月,果然是完全不同的……吗?
贺云舒仿佛丝毫没感觉到冷,笑吟吟地与这样的清月对视。
谁也没有收回自己的目光。好半晌,清月说,“你不该高估你的体力,这些阶梯,你爬不上来。哪怕是那些虔诚的信徒,也三五年才能上来一个。”
“我没想爬上来呀。”贺云舒笑,“你能接我上来,我为什么要自己爬?”
“……我只是心血来潮,随手为之。实际上,我不接你的几率,远远大于接你的几率。”
“哼?”贺云舒不置可否,走进几步,逼近了清月的双眼,“你不辞而别,只留下一片不知道什么意思的鳞片,现在我过来找你了,你难道不应该和我讲一些别的什么吗?”
清月凝视着他,没有放弃之前的话题,“如果我不接你呢?”
“那我当然是转身下楼,打道回府。”
“……”
清月第一次错开了目光。
“我以为你是特地来见我的。”他说。
贺云舒伸出手,掐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掰了回来,强迫他再度对上自己的双眼,“我当然是特地来见你的。你不会不知道这有多麻烦,我废了多大的劲才能见到你吧?”
清月没有说话,目光中一闪而过一抹错愕,又很快收敛了这点神清。
而这转瞬即逝的一抹错愕,是直到现在为止,贺云舒唯一从清月身上感知到的情绪。当然的,清月拿回了自己的神格,贺云舒无法再通过自己的能力感知到清月的内心了。这个人在他面前仿佛成了一团迷。
又或者是庙里陈放着的石像,又或者是雪地里的冰雕。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泄露出一点活气。
“很意外?”贺云舒心里压着一团无名火,丝毫没打算和清月客气,“你在意外什么,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我是来特地见你的——因为我觉得你想见我。如果你不想见我,我当然扭头就走!”
清月张了张嘴,又合上。他没说自己不想见,也没说自己想见。
“说话。”贺云舒逼视着他,“别在这儿装哑巴。既然你是个活的,那就说出你的想法,说出你的欲望。”
第62章 互通心意
清月觉得自己或许应该闭上双眼,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贺云舒的逼问。
欲望……神应当有欲望吗?他曾经有欲望,否则他不会追求自由,但那是个错误, 于是他改正了自己的错误。现在他当然也有欲望。但他真的应当有吗?
然而贺云舒是这样看着他。双眼明亮, 直勾勾地看着他, 仿佛能够看到他的最深处, 看透他的一切。
这是没有道理的,此时的贺云舒应该看不透他,但清月还是觉得自己仿佛被看透了。
于是清月同样直勾勾地看了过去, 回应着对方的注视。
难捱的沉默在两人之中蔓延。
谁会先退缩呢?亦或是让这沉默无限地在两人之间蔓延下去?如果能那样也是好的,清月心想,如果这就是最后一面了的话, 这样的僵持能够长一点也是好的。
不知多久之后,贺云舒突然笑了一声, 带这些复杂的意味。
清月感觉卡在自己下颚处的力道渐渐松了。贺云舒收回了自己的手。
“你为什么不回答?”沉默被打破,贺云舒垂着头, 声音很轻很低,听起来甚至似乎有些难过, “难道我们之间真的缘分已尽, 我特地跑来一趟,结果全是自作多情?”
清月敛下了目光, 睫毛微颤,嘴唇轻抖,一句对不起几乎就含在嘴边。
结果贺云舒话音一转,又用更复杂的语气说,“可是你的肢体语言不是这么说的。”
“……”
清月顺着贺云舒的的目光往下,瞧见自己的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扯住了贺云舒的裙摆, 正捏得紧紧的。
“这是作弊,”贺云舒义正辞严地控诉道,“这是犯规!”
清月被自己潜意识的举动给吓了一跳,连忙松手。
眼看着他想要将这手给缩回去,贺云舒反手就给他逮住了,反过来握在手心,还举了起来,怼在他的面前,仿佛在陈列一件罪证,“你知道你这样对我有多过分吗?”
清月明显有些慌乱了,“对不起,我……”
“别说这个。”贺云舒表示,“你知道我不想听这个。”
是的,清月知道贺云舒想听什么。
他的想法,他的……欲望。
“我想见你。”清月终于道,“能看到你,我真的很高兴。”
“嗯哼?”贺云舒并不满足于这理所当然的答案,他捏着清月的手,又往前了几步,更紧密地逼近了过去,“还有呢?”
清月下意识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神殿边缘的石柱上。
而贺云舒还在往前,不留下任何躲闪的空间。他就像是在敲一颗蛋,壳子上已经有一道缝了,不需要太大的力道,只需要小心别让蛋跑掉,就能等到黏滑美味的内里自己流淌出来。
很快他们就靠得过于近了,胸膛紧贴着胸膛,对方的温度合着心跳声一起,清晰无比地传了过来。
清月所有的视野都被贺云舒给占满了。无比熟悉的精致美丽的脸庞,此时清晰得就连睫毛都根根分明,一双眼睛更是亮得惊人,深黑的眼底深处似乎燃着一团火焰,灼得人仿佛浑身都发起热来,就像是一种蛊惑。
在这蛊惑之下,清月身上的壳子碎了一点,又碎了一点。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也分不清这究竟是清月的心跳还是贺云舒的心跳。两个人的心跳声重叠着,似乎产生了某种共振,在这空旷无人的神殿中越跳越响。
“我不想和你分开。”清月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简短的一句话,却像是花费了许多力气,清月背后的汗都出来了。
“很好。”贺云舒终于又笑了起来,心满意足地,像是在生日当天得到了最喜爱的礼物的孩童。
他伸出空余的那只手,摸了摸清月的脑袋顶,“乖孩子。”
清月用力地闭上了眼睛,享受着这轻柔的抚摸,身体却轻颤着,“可是我不能,我办不到……”
“没有什么不能。你甚至还没有尝试,为什么就说办不到?”
“我尝试过放弃我的责任……”
“但你没有尝试过和我在一起。”贺云舒说,“为什么不试试呢?你想和我在一起,我也想和你在一起,说不定我们两个天生就是应该在一起的。”
这真是迷人的话语。清月再次抬起头,对上贺云舒的双眼。
贺云舒并没有将他放开,依旧将他困在神殿石柱前这片小小的空间之中。当然的,贺云舒困不住他,可是他起不了一点想要挣脱的心思。他沉迷了,享受着这一切,贺云舒的一切都让他着迷。
“或许这真的会很困难,但是有困难就应该解决,而不是直接放弃。毕竟,清月,我喜欢你,所以不愿意轻言放弃。”贺云舒笑着问他,“我们先在一起,别的稍后再谈,好不好?”
这是何等级别的蛊惑啊。
清月点了点头,“好。”
“好。”贺云舒同样应了这一个字。
他调整了紧握着清月的那只手,用力地与对方十指相扣。
……
接下来的事情,稍微有一点失控。
起初只是一个并不激烈的吻,这个吻的力度甚至称得上纯洁。清月的嘴唇上稍微沾了贺云舒的口红。
然后清月伸出舌尖,像是有些不舍,将嘴唇上的口红一点一点舔了下来。
这一幕狠狠地撩拨了贺云舒的心。他突然燃起一股冲动,想要将这口红的印记印到更多的地方,印满清月白皙的身躯,从脸颊开始,到脖颈,到锁骨,到肩膀……就这样一路往下,直到脚踝,就像打上一个个标签,然后再让清月将这些印记一个个再全部舔掉。
想象中的画面像一团火,燃烧着理智。
……
再等到两个人冷静下自己的身心,重新回到可以思考的状态,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后,天色都开始黑了。
两人都裹着清月那条专用的小毛毯。
清月趴在贺云舒的肩膀上,懒懒地不太想动,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
贺云舒将他尾巴捞过来,用手指把玩了一下尾巴的尖端,突然好奇起来一件事,“你好像说过,对你们种族而言,人形类似穿衣,本体类似于赤身,那你现在这是属于……衣衫半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