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擀面一边和姜汀州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际遇。现在她家和周丽芬合伙,打算再把旁边的铺子也租下来,两边各出力气,小吃店品类更加丰富,生意更好了,她手脚麻利,不一会儿,火腿酱拌面就已经上了桌,催着他快吃。
“我们这店子丽芬的火腿酱是招牌,她拿百分之50,我和老田是后来的,也出了些钱合伙,拿百分之40。”
姜汀州吃了一口面条,问:“那还有百分之10呢?”
“那是你的呀,”田阿姨道,“我们还在拟合同,正准备过两天和你商量呢。”
“昨天丽芬还找你,说之后的火腿再放几个月口味会发生变化,她怕味道会变,你不是说会帮她调吗?而且没你给的那十万块和后来做的一切,她撑不到现在的好日子。”
她是指卖掉手表的那十万块钱。
周丽芬靠着这缓过来了,跟姜汀州说她一定会还,但姜汀州没放在心上,本来也是拿陈副总的手表换的。
她一直记着这笔钱,也记得姜汀州帮自己的事情,想来想去,觉得这是最好的办法,本来也要还钱,不如直接给股份。
姜汀州:“……”
他摇头想要拒绝,还是觉得自己并没有做什么,这铺子虽小,但生意好的情况下,一年挣个百来万都正常,日后的收益会比十万块多的多,他没必要去拿那一份,但不管田家还是周丽芬都很坚持。
“为什么觉得这和你无关?”周丽芬在旁边加了一句,“这所有事情一直就有你一份,倘若没有你,谁能想到我们还有今天呢?”
她一边说,一边还做着事,看着顾客进门,脸上自然而然地带着笑意,道:“快,里面坐。”
现在,锅上蒸腾着热气,面食和火腿酱的香味扑面而来,店里人声鼎沸,姜汀州坐在那里,呆愣愣地又吃了一口面,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里的店主都认识他,不仅是周丽芬和田家,还有隔壁糖水店和豆花店的,特别是糖水店的,见姜汀州过来,还跑过来给他送了一碗芋头花生甜汤。
周丽芬当时生意爆的时候,她问过姜汀州不少经营上的事情,而且加品类的时候,她问过要不要加点糖水之类的,利润率会更高。
“没必要和隔壁抢这一点生意,你这里地方小,本来位置就不够,”姜汀州这么和她说,“你是新来的,早市街就这么一点地方,各家的品类其实都不冲突,你还能和别人商量,让你的顾客拎着东西去那里坐,大家生意都好。”
现在,整条街都欣欣向荣了起来,店主们关系和谐,来这里的顾客也体验好。
早市街现在可以热闹到晚上,姜汀州刚搬到这边来的时候,这里还不是这样,但渐渐的就变成这样了。
在他们的眼里,姜汀州确实就是在关键时刻出现的人。
在他出现之后,日子就变好过了。
姜汀州看着她们忙碌,吃着面条,喝着甜汤,还在发愣想着什么,电话却在这时候响了。
他低头一看,是姜茉莉,妈妈的电话他还是会接的,不过说不了几句话。
不过他接起来之后,却听到了姜柚的声音。
尖利的、不再伪装的,倒是和上辈子最后几年变得疯魔的那个的姜柚很像。他这次栽了,疯得比较早也算能理解吧。
“你很得意吧,姜汀州,”姜柚道,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现在终于能压我一头了,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有办法了?”
“你是挺有办法的,”姜汀州低头喝了一口甜汤,觉得芋头糯糯的,“你就是这么自己把自己玩死的。”
“我绝对不会死,”姜柚道,“我绝对不会跟你认输,你等着,我会上舌尖的。”
“你在导演组门口吊死也上不了。”
“姜!汀!州!”
再之后就是姜茉莉的声音,大概看他越来越疯,过去把手机拿了过来,慌慌张张说了几句“汀州你不要听他的你弟弟现在太激动了”,但是姜汀州却打断了他的话。
“他不是我弟弟。”
“其实姜柚对我一直这样,我们两个不可能和平相处,妈妈,你早就知道,只是你不敢承认。”
姜茉莉沉默了。
“不仅是你,我之前不敢承认你真的没那么爱我,”姜汀州道,他以前从来没有这样说话,“但确实是这样的。”
以前他没得对比,那一点爱就觉得珍贵,可许多事情就像食物一样,吃过好吃的,就知道什么是劣质的东西。
他终于把姜茉莉的电话也拉黑了。
光听这声音,就知道姜柚现在有多难受,整个姜家也必然因为这件事受到陆家的迁怒,反正是不大好过的,要倒大霉的。
姜汀州完全知道姜柚和姜家面临什么情况才会这样。
姜家之前已经和陆家说好了,如果舌尖的事情完成得好,下半年是计划好以陆嘉和的名义继续往姜氏注资继续扩店的,但这笔投资怕是悬了。可宫宴和香蕴半岛的扩张已经在做了,现在正是要钱的时候,这个时候怎么能断资金呢?
即使姜汀州已经离开姜家,但他太了解了这情况了,对付现在的姜柚也很容易,也就是推一把的事情,但是再做一回这种事情,让姜汀州觉得索然无味。
陆嘉和莫名其妙,姜柚更是意料以内。
现在回想起来,他上辈子很长一段时间的目标就是打败姜柚,即使副总的事情被黑幕,但后来渐渐占据优势的时候是高兴的。
以前姜汀州觉得那种高兴应该就是自己人生的意义了,但现在一看,那似乎过于浅薄。
糖厂面包厂、安小屏的寝室,以及现在干得热火朝天的周丽芬和田家人,他们那种带着盼头、带着一种以后要过上好日子的高兴,是姜汀州几乎没有感受到的。
——之所以是几乎没有,他和陆白屿在一起的那一瞬确实是极度高兴的。
但那种情绪无法持续,之后为了这段感情,他时常很累,即使有高兴,也往往伴随着一种摇摇欲坠的恐惧。
为了抓稳这个人,他要付出更多,他要掏空全部的自己都还不足够。
但别人的这种高兴是可以维持很久的,是带着一种热烈的期盼的,甚至传递到他身上,现在所谓的这点“打败姜柚”而得到的情绪,还不如姜汀州被这些人感染到一半。
这正是姜汀州想不太清楚的地方。
邓阿姨上次说,人做真正高兴的事情,这就是一辈子的事业了,但他想来想去,并不知道什么叫真正高兴的事情。
别人加班干活都觉得高兴,问就是能挣好多钱,可姜汀州以前也赚过大钱。
他现在才觉得,自己或许从来没有过属于自己的事业,自然也不会有完全属于自己的高兴。
一开始是为了打败姜柚,后来是为了证明自己配得上陆白屿,和陆白屿分手后那四年,姜氏的成功也并未带给他多少,他只能通过工作麻痹自己,不去想以前的事情,不去想自己断掉的右手。
重生之后,他不想再过之前的日子,连眼下这一份平静都难得。
恋人令人疲惫,工作让他猝死,什么东西到头来都是一场空,他最好什么都不做,反正什么也留不下来。
但现在,这些人真诚地说着感谢,说着:“姜老板,这是托你的福啊。”
不因为他总算胜过姜柚,也不因为他配得上陆白屿,只是因为他自己。
姜汀州明明打算什么都不做的,但现在,好像就这样播下了种子,种子自由生长,于是他也得到了之前从没有得到的东西。
第52章
此时此刻,在发现姜茉莉的电话也被拉黑之后,整个姜家更加愁云惨淡。特别是姜茉莉,她只觉得心脏隐隐作痛,一回头就看到乱七八糟的病房。
这个家怎么会变成这样?
姜柚所谓被吹捧的富二代朋友圈子,绝大部分都是因为陆嘉和的关系,对方的态度一变,姜柚乃至整个姜家,地位都摇摇欲坠。
姜父在这种时候更是靠不住,他根本没有自己立起来的能力,惊恐万分,只会冲到病房大喊大叫,直到姜柚忍不住拿床头柜的台灯砸他才冷静下来。
姜益生捂着额头不敢置信:“我是你爸!姜柚,你做错了事情还敢发脾气?”
“我爸?”姜柚冷笑,“我爸是杀人犯,他现在还在牢里蹲着,你现在要见他吗?”
他被领养的时候已经记事了。
姜益生望着他,硬生生地打了个寒颤,姜茉莉也像是头一次认识他。
“你现在还敢说我?我做这些是为了谁?我不是为了整个姜氏吗?”姜柚道,他接着砸了一个杯子,“你现在除了继续靠我,还有什么指望?”
把自己手边东西砸了个一干二净的姜柚他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孙副导演的评论还没删。”
姜父诧异:“你疯了,这是诱饵!”
但导演的身份是真的,和姜柚联系过也是真的。舌尖的事情哪怕是个骗局,他已经栽到坑里了,也要把好处拿到手。
这是个太重要的机会了,姜柚也绝不会这样轻易认输。
他在医院录了个视频,顶着苍白的脸色,以楚楚可怜的姿态,趁着陆家澄清的东风,陈述了自己被陷害的事实。他并没有怪任何人,而是把罪责揽到了自己身上。
“都是我的错,”他道,眼泪在这个时候落了下来,“是我年纪小,所以才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骗了,这都是因为有人嫉妒我,连累了别人,真是对不起。”
他在此时无路可退,硬是放出了和孙副导演的一些聊天记录,没有邀请去酒吧的部分,但是足以见得,两边相谈甚欢,这连舌尖节目组都无法否定。
“舌尖的节目组真的邀请过我,这可能让一些人看不惯了,”姜柚道,“我知道我年纪小,但我一直钻研厨艺,上舌尖是我的梦想,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被人针对。”
“但我想说的是,无论遇见什么,我都不会放弃自己的梦想,我一定会走过去的。”
他这种方式虽然不是所有人都会相信,但粉丝冲上来一洗,倒比藏着掖着的方式有用。
姜柚甚至不需要真的上舌尖。他只需要节目组来自己这里看一回就好,孙副导演亦是有名有姓,无法抵赖,把抛下来的诱饵变成真的,再把这些发到网上,证明自己真的有努力争取过。光是“舌尖备选”这种说法,都够让他挺过去。
只做这些是不够的,宫宴和香蕴半岛的扩张还摆在那里,姜家需要钱,姜柚也需要,他又花了一大笔钱请水军。
于是他不得已,在私底下又打通了另一个电话。
“别挂,”姜柚低声道,“我是来给你送消息的。姜汀州最近在糖厂那里搞了不少事情,李书妍又死活要接糖厂,现在已经准备要签合同了,这两个人越走越近,你不怕当时的事情暴露吗?你真打算让这两个人一直这样做下去?”
“确实,当时那件事,姜汀州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知道啊,江总。”
网上因为舌尖事情一直讨论着没完,且舌尖节目组真的马上就要来永青,以至于热度居高不下,议论纷纷。
“所以,成导来永青到底会拍什么?”
“永青的特色到底是什么?”
“这里的代表菜系真不好说,真要说传承的话,姜家的宫宴确实是头一份。”
这件事谁听了都想说两句。
姜汀州今天来面包厂试新品,莫经理邀请来的,站在他旁边的还有李书妍,也嘀嘀咕咕道:“姜柚算什么玩意儿,舌尖明明就应该你上。”
她出现在这里也很正常,糖厂的项目走了招标流程,李书妍已经基本确定接下了这个项目。在糖厂和面包厂因姜汀州做出成绩之后她更是坚持,现在硬是从江理的学区房项目分出了一笔钱,到账之后和市政府那边签字只是时间问题。
虽说李书妍是即将上任的负责人,莫经理亦是干了很久的主事人,但是今天来厂子里,还是姜汀州坐在最中间,两个人也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莫经理也在旁边点头:“我也觉得确实该姜老板上。”
姜汀州坐在中间,只说了一句话:“塌了。”
“对对,”李书妍点头,“姜柚确实塌房了,他活该,折腾什么都救不回来。”
“我说这个烤出来的黑糖馅吐司有点塌了,”姜汀州道,“是底火不够,再调整一下。”
那师傅站在他面前,点了点头,赶紧过去改了。
这两天,糖厂重新开了黑糖的生产线,小面包又卖得这样好,那几个师傅都做不过来,所以面包厂琢磨着把其他流水线也改造一下,赶紧上新品。
除了脆底小面包,厂里之前做的最多的就是吐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