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谭秉桉拿过他的碗,夹了许多他爱吃的菜,又从抽屉里拿出一瓶果汁,放到桌子上又推了回去,像是没招了:“赶紧吃,吃了就告诉你为什么。”
季蓝瞬间好了起来,哪还有伤心欲绝的样子,用手抹抹泪,捧着碗就大快朵颐起来,嘴里还叽里咕噜的说着话:“这可是你说的......别骗人!”
谭秉桉:“食不言,寝不语。”
等吃过饭,谭秉桉正在厨房刷碗,季蓝偷偷摸摸的进来,名义上是要帮他干活,实则是想要从谭秉桉嘴里打探出消息。
季蓝负责给每个盘子上挤满洗洁精,用量多到可以刷碗所有的碗,拿在手里直打滑,谭秉桉险些摔了几个,只想赶紧打发他出去:“什么事?”
季蓝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谭秉桉认真刷碗的样子,不由赞叹:“爱劳动的男人最帅气!”
谭秉桉睨了他一眼:“少拍马屁,有事就说。”
他既然都挑明了,季蓝也就不藏着掖着了,问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宋阿姨要走?”
“怕你伤心。”谭秉桉没停下手里的动作,又补充了一句,“你一难过就哭地死去活来,我听见心里不舒服。”
季蓝:“......”
“这是理由吗?”季蓝大声嚎道,“你还在骗人!根本不是因为这个!”
谭秉桉说谎也很明显,喜欢让自己忙起来,殊不知这样才漏了破绽。
季蓝很是沮丧,拉着谭秉桉的胳膊就是一顿乱晃,非要缠着他说出实情不可:“你说啊,有什么好隐瞒的?”
“宋阿姨家里出事了。”谭秉桉将刷干净的碗盘放进收纳柜,缓缓道来,“宋阿姨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出国六年都没有任何联系,你不觉得奇怪吗?”
季蓝虽说脑子反应迟钝,却也能感觉出来不是什么好事,他问:“你是说宋阿姨的孩子......出事了?”
谭秉桉不置可否,停顿片刻后才沉重地点点头。
“在国外第二年就出事了,误入了禁地,被当成了探子,枪杀了。尸体在后山放了半个多月才被发现。”
季蓝骤然觉得毛骨悚然,我颤着音问:“宋阿姨知道吗?”
他自我感觉应该是不知道的,但血浓于水,那么多年不联系,怎么可能会不起疑心呢,人去世后难道没有通知家属吗?
谭秉桉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一惊:“人被发现时就联系了家属,宋阿姨一时间想不开......去跳了江,当时正好遇上附近消防演练,被救了上来,但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了,还......出现了一些从未出现过的记忆。”
“什么?!”季蓝捂住嘴巴,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那后来呢?”
后来?
谭秉桉似乎回忆着:“靠幻想出来的记忆活在当下。”
季蓝感觉有些瘆人,之前他经常会在走廊里看到宋阿姨一个人对着空气说说笑笑,偶尔还会对着已经黑屏的手机打电话,嘴里还念叨着一个很陌生的人名。
可有时候,他又会看到宋阿姨独自伤心难过,趁着夜深时坐在走廊哭泣。
季蓝深呼吸一口气,莫名感同身受,抬头见谭秉桉正用难以言表的情绪看着他,不由问道:“怎么了?怎么突然看着我?”
谭秉桉似乎在害怕,他不知道怎么抬起胳膊,擦去季蓝脸上的泪:“怎么哭了?”
季蓝听到谭秉桉这么说,下意识摸上脸,确实冰凉凉湿漉漉的,他尴尬一笑,缓解着气氛:“我共情太深还不行吗?”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很难过,不止为了宋阿姨,也为了他自己,可他不明白难过从哪来。
谭秉桉忽然接着帮他擦泪的间隙,把他抱紧怀里,死死不肯松手,季蓝被他突入袭来的拥抱搞得很懵:“你干什么!动不动就抱!”
“没事,就想抱抱你而已。”谭秉桉吐出来的气息游荡在他耳边。
季蓝痒的难受,用手挠了挠,忽然想到什么,毫无预兆地问他:“那我之前不也是落水吗?我有什么变化没?”
抱着的男人似乎一怔愣,有些艰难的开口:“你那是失足,又不是自杀。”
他当时怕季蓝真的是去自杀,直到调了监控后才发现确实是失足,江边护栏年久失修,季蓝当时似乎气在头上,朝着护栏就踹了过去,然后又靠在上面吹风,接过就掉了下去。
“哦。”季蓝觉得谭秉桉比他还伤心,似乎比他还心疼宋阿姨,赶忙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你也不用这么上心,宋阿姨是一个坚强的人,我很佩服她,况且马上就要到清明节了,可以......”
说到这,季蓝思绪像卡机了,给谭秉桉拍背的动作也随之停下,狐疑道。
“清明节是不是祭奠死去亡魂的日子?”
谭秉桉以为他记性差忘记了:“是。”
季蓝又问:“我们有需要祭拜的人吗?”
第32章 往事
俩人在厨房里互相拥抱, 场面十分怪异,谭秉桉忽然松开手,扶着季蓝的两肩神色略有不自然看了看, 有些不太明白季蓝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
厨房的灯光落在身上,季蓝疑惑地皱了皱眉,歪着头问他:“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谭秉桉滚了滚喉咙, 不愿与他对视, 手心都出了不少汗,黏黏腻腻的,淡淡道:“没有。”
季蓝不信,怎么可能会没有呢。
之前听陈鸣说过,谭秉桉的妈妈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怎么可能会没有要祭拜的人呢。
可是谭秉桉又否认了这一点,似乎不想让他知道有关这方面的事情, 是为什么?
趁季蓝思考的间隙, 谭秉桉已经走出厨房, 等他回过来神, 对方正在给豆豆准备猫粮。
“你在刻意隐瞒吗?”季蓝盯着他的后背, 很直接地问出心中疑惑,“你不去祭拜一下你妈妈吗?”
话毕,谭秉桉正在倒猫粮的手一抖, 颗粒般的猫粮有几颗掉落在地上,他什么话都没说, 默默捡起扔进垃圾桶,转过身看向季蓝。
“你还记得?”谭秉桉口吻中带了吃惊和不解,“这件事情你没有忘?你想起来了?”
季蓝抿抿唇,嘴巴一撇, 不理解怎么能扯这么歪。
“我是失忆!!不是傻子!我也有情有爱!”季蓝一低头便看见飞奔过来的奶牛猫,贱兮兮地伸出脚,绊了它一下。
奶牛猫在地上打了个滚,不满的用尾巴抽了季蓝脚腕一下,才慢悠悠的过去吃饭。
谭秉桉听他这样说,那颗心依旧没放下来,还在喉咙眼悬挂着,他六神无主的走了两步,险些踩上奶牛猫的尾巴,被喵呜的嘶吼一声才反应过来,狐疑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啊。”季蓝并没有把陈鸣供出来,而是胡编乱造了个理由,“你家之前不是上过热搜吗,我冲浪的的时候刷到了。”
季蓝一项有想要当知名网红的想法,所以在各个社交软件都有账号,前不久谭秉桉还刷到了他俩戒指的合照,一直藏在心里,没有戳皮。季蓝没主动告诉他,大概就是不希望被熟人发现。
他也主动点进去看了一眼,几乎是把所有帖子都看了个遍,整体给人一种炫富炫成功了的感觉。
所以谭秉桉对季蓝说在网络刷到这件事深信不疑。
在看着家里宠物吃完饭后,俩人都早早上床,两个夜猫子在不到十点的时间选择睡觉,简直前所未有。
季蓝心思很重,自从谭秉桉洗完澡上了床,就没说过一句话,这让他不由想起是不是自己提到的那件事惹谭秉桉伤心难过了。
之前陈鸣跟他说过谭秉桉悲惨的童年经历,宋阿姨也跟他讲过谭秉桉有多么多么不容易,种种因素结合在一起,让季蓝不由联想到对方的家庭环境。
卧室里安静的出奇,季蓝睡不着觉,又怕黑,所以小夜灯一直都是开着的,他犹豫良久,最终良心过意不去。
“谭秉桉。”季蓝忽然很沉重的出声,似乎要宣布一件大事,“你睡了吗?”
生怕他真睡着了,季蓝用脚丫碰了碰他的小腿,准确来说是踢了两脚。
两三秒后,才传来谭秉桉的声音:“没睡。”
季蓝翻了个身,正对着他宽大的后背,伸出手指戳了戳,问他:“清明节那天我们去给你妈妈扫墓吧?”
“什么?”谭秉桉身子一紧绷,像是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季蓝觉得他很大惊小怪的:“去扫墓啊!一年一次,为什么不去?!我都上网搜过了,不难的。到时候你就跟你妈妈说说话就好了,她肯定很想你。”
“你真没恢复记忆?”谭秉桉突然反转过身,正对着季蓝的脸,直勾勾地盯着他,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季蓝不理解他又要搞什么,问的问题也怪怪的,为什么老扯他失忆的事情说个不停。
“我恢复个球啊,要恢复了还用得着你在这叽歪?!”季蓝无语地撇了撇嘴,往后挪了挪身子,“你就给个准话,去不去?!你妈都不在那么多年了,清明节你都不去看看,我要是你妈我就变成鬼来索你命!!”
在他心里,谭秉桉已经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不孝子,十分过分!
谭秉桉不知道他又生哪门子气,然后忽然伸手捏住季蓝的鼻子,不让他喘气,随后说:“我当然去了,只是比较好奇。”
季蓝被他捏着鼻子,说话声都变了:“你去就去呗,本来就该去的,但你捏我鼻子干什么?还有,你好奇个蛋啊?”他奋力挣脱着,鼻子都被揪红了。
谭秉桉这才放开手,淡淡道:“罚你胡言乱语。”
季蓝揉着鼻子,像头小猪,抬脚就踹了过去:“我胡言乱语什么了,我说的都是实话,先前问你话你也不回答,现在又跟没事人一样。”
他脑子一转,又补充道:“为什么我刚提这件事的时候你跟中邪了一样,你好奇什么?”
谭秉桉沉默了瞬,季蓝没失忆前也会在临近清明的时候叮嘱他去扫墓,那会的他和现在一样吃惊,毕竟在此之前从未有人关心过他,和他有关的一切事物都被隔绝,直至季蓝的出现。
这个财迷又爱颜的人闯进他的生活,虽然脾气很大,还很话痨,但说出来的话他都没听过,很新鲜。
比如会在了解他的家庭情况后安慰他,每当清明节会陪着他一起去扫墓,在他熬夜加班的时候慰问他有没有好好休息,有没有按时吃饭,天冷的时候要记得穿的暖和一点,要少抽烟,少喝酒,和一些十分繁琐却又带着新鲜感的话。
时间久了,这些习惯逐渐变成了在谭秉桉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从一开始的陌生转为习以为常,那时他才醒悟,原来那些让他感受到新鲜的事物叫做爱。
哪怕是最普通的关心,也会让他觉得舒服。
故此,在季蓝耍小脾气时,他会汲取在季蓝身上所学到的东西再系数返还。
原来生病了要抱抱,难过了要安慰,生气了要去哄,天冷了要多穿,做错事了要被教训。
很神奇啊,一个经年枯朽的树干,周围的土壤干旱起裂,花草避之不及,竟然再次恢复生机,长达四年之久的日日灌溉,才让他得以重获新生。
想到这,谭秉桉也不由觉得震惊,像是一场离奇的梦。
“你发什么愣呢?”季蓝从被窝里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回答我呀。”
谭秉桉听见声音后,又转了个身,将小臂枕在头下,平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有意无意地问:“你还记得之前吗?”
季蓝说:“肯定不记得啊,你这话问的真浪费,我要是记得之前的事还用你问?”
谭秉桉没接他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那时候你也跟现在一样,一到清明节就要拉着我去扫墓,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都变了。”
“那你是喜欢之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季蓝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话,酸溜溜的说,“你是不是不喜欢现在的我?”
季蓝好像发现谭秉桉为什么不爱他了,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对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谭秉桉蓦地笑出声,出言问:“你在跟自己吃醋吗?”
季蓝人都没精神了,信以为真,沮丧道:“你就是喜欢之前没失忆的我,对现在的我很讨厌吧!每天让你一睡醒就见到我真是委屈了你呢!真对不起呢!”
谭秉桉靠近他,盯着他的小脸一直看,直到给季蓝看的不好意思了,被踹了一脚后才拧着眉头问:“你不都说了是你自己吗,不管怎么样,我喜欢的都是你,你是季蓝,毋庸置疑的季蓝,谁能跟你争宠啊?”
季蓝被他突入袭来的逼近一惊,却只能装作不在意:“谁管你,你愿意喜欢谁就喜欢谁,和我没关系。”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很浓重的味道?”谭秉桉又往他身上靠,都要快他挤下床时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