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钱。”沈祝山冷声回答。
孔洵看到沈祝山垂到腿旁的手,紧紧攥了起来,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害怕。
沈显海伸手把旁边的椅子掀倒了:“你小子蒙谁呢,你偷着打工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要看着我饿死?”
“有钱我也不会给你,我宁愿没你这样的爹……”
紧接着是一阵砸东西的响声,柜子里的视角太受限,孔洵看不到是砸了什么,两人就动上手了,沈祝山仗着身形灵活一些在沈显海冲过来要打他的时候,矮身一躲,然后跑了出去,沈显海就在后面一边骂追他。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孔洵一直没有动,不知道过了多久,孔洵几乎要在柜子里睡着,然后听到了有人进来碰到椅子的声音。
是沈祝山回来了,他坐在了椅子上,给自己擦破了皮的胳膊肘涂药水。
等涂弯药水,他又开始打扫房间,把落在地上的书捡起来,倒在地上的椅子扶起,然后走到床边时,他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沈祝山一只手接电话,“喂。”
“嗯,知道了,还是老地方,我十五分钟左右吧,给我加个鸡爪。”
沈祝山另一只手,把自己弄脏了的衣服脱掉。
他竟然还要去和朋友聚会,还有心情和他们吃拉面。
孔洵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直观沈祝山家庭的另一面,他大脑里混乱极了,感觉很不可思议,为什呢会有沈祝山这样的人呢。
简直太健康了,从身体到心理,健康的一塌糊涂了,一点儿也不沉溺过去悲惨,更是不会因为将来忧虑,好像总能看到事情好的一面,毫无根据的就觉得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沈祝山走到衣柜旁,拉开衣柜,看到里面蜷缩着的孔洵,他被突如其来的光亮照得眯起来眼睛。
沈祝山吃惊地看着他,帮他把衣柜又半合拢上,让他适应光线:“你怎么还在这里?”
孔洵呆呆愣愣看着沈祝山。
到底是什么在支撑啊,没有一点愤懑吗,没有一点儿阴暗的,需要发泄的东西吗,从没有怨天尤人的时刻吗,是有吧,是孔洵没看到吧。
沈祝山看着孔洵的样子,停顿半晌儿,他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像是真的发现了什么稀罕物,用手抬起来孔洵的脸,又拖着他的脑袋看看:“哎呦,我真服了你了,你学习真把自己学傻了啊。”
“那我要现在不开,你要一直在里面吗?”
沈祝山跑出去,引出来沈显海跑远了,孔洵要是机灵点儿早该自己跑走了,结果呢,沈祝山从出去,到后面不确定沈显海会不会再回来,又故意在学校后门的奶茶店喝了两杯奶茶,耗了一个多小时,到现在才回来。
这得多久了,少得有三小时了,外头天都完全黑了,孔洵却还傻傻地躲在柜子里。
沈祝山把孔洵从衣柜里拽出来,看他神情好像是还没回神,手脚僵硬跟木偶似的,也不说话,只知道看着自己,沈祝山掂量了两下孔洵的手:“怎么回事,手脚麻了?”
“今天的事吓到你了,没见过?”沈祝山一个人絮絮叨叨起来:“我说什么来着,象牙塔里的小孩……”
“你说刚才你不知道跑也就算了,我这都回来了,你也不知道吱声?”沈祝山都把房间收拾完了,这十几分钟了,孔洵也不知道在柜子里干嘛呢,沈祝山问:“睡着了你?”
一直没有回话,仿佛真的被吓傻了的孔洵这时候,突然出声:“看你。”
他的瞳孔直直望向沈祝山,距离很近,闻得到对方身上热腾腾的气息,他像是困惑不解地,又很坚定地,用手指到了沈祝山的胸口,用陈述事实的语气,回答沈祝山说:“我在看着你。”
沈祝山的胸口被孔洵冰冷的手指这么不轻不重划了一下,浑身一激灵。
第40章
“这碗很辣。”孔洵吃了两口后,把碗往前推了一下,垂着眼看着油腻腻的桌面,又不自觉地往后收了一下胳膊。
因为孔洵在沈祝山家里没走,沈祝山顺其自然把他也带过来,赴和徐承他们的约。
沈祝山来的时候,苟袁他们要的四碗面条已经上来三碗,而且他们不知道沈祝山会带着孔洵来。
沈祝山来到这之后对着老板喊再加一碗,他们才看到沈祝山后面缀着一位不速之客。
孔洵看着是个很闷声不吭,阴阴郁郁的性格外貌,其实是个根本受不了一点儿委屈的类型,就算是坐在他对面的三位都并未对他的到来表示欢迎,他也丝毫不见应有的拘谨,对地摊拉面油污环境嫌弃的肢体语言,对面条辣度的挑剔,都非常不掩饰也不隐瞒。
沈祝山看懂了他这个往前一推的动作,表示不会再吃。
本想说他两句,结果一转头看见孔洵的嘴唇红得确实不正常,好像确实是被辣到了,大概平时不怎么吃辣。
沈祝山无奈地起身了,走到了正在伸拉面的老板身边:“老板,还剩下的那一碗,一丁点儿辣椒也不要。”
“一会儿你吃那一碗。”他走回来坐下,对孔洵说,又伸手把孔洵吃了两口的那碗面端到了自己面前。
徐承这时候筷子一停,他抬眼看着正拆一双新筷子,作势要吃的沈祝山:“再要一碗吧。”
沈祝山却是摆了摆手:“行了,那这碗不浪费了,他都没吃两口。”
苟袁好像早就看不惯孔洵这幅矫情样子,他刚啧了一声,对着孔洵:“你吃不了辣,你刚才怎么不早说……”话还没说完,苟袁就感觉到徐承碰了他一下。
苟袁因为孔洵的事刚和沈祝山闹了不愉快,刚和好想了想,一口气又不甘心的咽下去了。
而沈祝山果然摆了摆手:“行了,那这碗不浪费了嘛,他都没吃两口。”
孔洵看着沈祝山就着自己刚吃过的面条,不见一点儿嫌弃,埋头呼噜呼噜吃了几口,又拿起来旁边的汽水灌了一大口。
一副吃得很过瘾的样子。
孔洵感觉又有点儿想吃辣了,还没开口,他的不辣拉面就上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今天来这么晚。”徐承看见沈祝山胳膊上受伤的一块,刚涂的紫药水,非常显眼:“你爸又回来了?”
夜市地摊光线不好,徐承这么一说,赵临丰和苟袁两人才看到。
赵临丰语气很为沈祝山揪心一样:“不是吧,沈哥,他不会又是回来找你要钱的吧!?”
沈祝山点了点头:“是啊,这老东西,除了这事,回家也没别的事。”
沈祝山的情况他们几个都有所了解,虽然来之前是沈祝山说拿了工资要请大家吃饭,但其实他们仨刚才来的时候,苟袁就已经压了一百块在拉面摊老板那了。
苟袁说:“那你钱没被他拿走吧。”
“当然没有。”沈祝山并不想影响大家吃饭的心情,语气很有股故作轻松的潇洒:“我跑了,他没追上。”
徐承说:“他走了?”
按照以往惯例,要是拿到一些钱还好,拿不到一点儿沈显海是很难打发的,他总要徘徊一阵子,晚上没地方待也大概率会回家,沈祝山和他共处一室,非常容易再次大打出手。
“这几天不如先来我家里住?”
孔洵看到沈祝山的表情,那并不是一个非常果断想要拒绝的表情,沈祝山沉默下来,他眉头皱起来。
沈祝山是在犹豫。
这样看,之前发生这样的事的时候,沈祝山应该是在这个叫徐承的人家里借住过。
虽然等沈显海哪里都堵不到人,自讨没趣地离开,是和平解决这个麻烦的有效方法。
但是沈祝山还是很纠结不定。
徐承是家里的独生子,爸爸市场里的技术工,妈妈是医院的一名护士,虽然家庭条件不算是特别优越,但是和和美美得紧,而且徐承妈妈对徐承的学习要求特别严格。
沈祝山之前去借住过两天,走路都不敢吊儿郎当走,还陪着写了两天家庭作业,简直苦不堪言。
“不行住我家也行。”苟袁这么说,他低头夹起来碗里最后一口面条:“不过我家没空房,沈哥你得和我住一屋。”
赵临丰这时候没说话,其实他妈一直不让自己和沈祝山这种小混混玩,总说自己成绩是被沈祝山拉下滑的。
孔洵突然说:“来我家吧。”
“我家里空房很多。”他转头看向沈祝山,微笑了一下:“沈哥,而且你知道的,我家里人不怎么管我。”
沈祝山被孔洵笑得毛了一下,不是,什么叫“而且你知道的”,沈祝山虽然心里知道,孔洵家里人可能对他疏于关心,但是从来没有表露过啊。
“朋……”孔洵还要继续说,突然又想到了更好的措辞,切换了一下:“兄弟之间,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晚上九点多。
在徐承不赞同但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苟袁唉声叹气恨铁不成钢,赵临丰装聋作哑,孔洵不熟练但竭尽全力热情相邀之下。
沈祝山跟着孔洵走了。
沈祝山第一次来到孔洵家门口,看到小区门口的保安亭,说真的,他在溪县生活这么久,连路过这里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等走到了孔洵家那一栋别墅前,沈祝山抬眼一眼:“呦,少爷,你真住小城堡啊。”
孔洵也顺着沈祝山的视线看了一眼,其实看不出来任何和城堡相像的影子,不知道沈祝山为什么要这么说。
沈祝山跟在孔洵后面走进去,脚踩在红棕色的地毯上,触感很像踩在草坪上。
他抬头张望,看见实木楼梯,是很复古的装修风格,中间垂下来一个带翅膀的天使造型水晶灯,头上闪烁着一个大光圈,墙体上的花纹并不繁杂,可是细节上还是足以窥见造价不菲。
两人刚上二楼,突然撞见一扇门后走出来一个女人。
孔箐目光扫过孔洵和沈祝山,眼里微微有一丝讶异,她是第一次见到孔洵带回来同学。
“啊,阿姨好。”沈祝山猝不及防面见家长,一着急话差点儿都说不顺溜了,“我是,是孔洵的同学。”
孔箐身材高挑,气质出众,沈祝山头一次见到这么冰冷艳丽的长相,跟明星似的。
孔箐点了点头,她走过去手搭在了孔洵身上一下,说:“你交朋友了?”
沈祝山看到她红石榴色的指甲,听到她语气说不出的古怪,总之不太像是母亲关心儿子,欣慰或者欣喜,好像是一种……逗弄?还有点轻佻的嘲意。
沈祝山紧接着看到孔洵在孔箐碰到他时,他很抗拒地往后退了一大步。
孔箐笑了一下,她不太计较,跟楼下的阿姨说:“送些水果上来。”
“走。”孔洵突然抓住了沈祝山的手。
沈祝山手上一紧,未来及反应,就被脚步加快的孔洵拽走了。
孔洵带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后,沈祝山感觉孔洵好像是放松了一些。
这简直不礼貌极了,沈祝山不知道孔洵和自己母亲关系差成这样。
“别这样。”沈祝山试图活跃一下气氛:“至少你妈不赌不酗酒也不打你骂你。”
“只是不爱?”孔洵想到了沈祝山,好像和沈祝山遭遇的相比这些孔箐的冷漠也不是很大的罪过了,孔洵点了点头:“也是,这没没什么大不了的。”
看孔洵好像振作,沈祝山收回试图安慰的话,转而看向这间房间。
沈祝山来的这间房非常宽敞并且整洁。
入目看到,房间占据半面墙的书架上零零散散摆了一下学习资料,大部分都是空的,但是并没有落上灰尘,大概经常有人打扫。
配套的同色系的书桌,椅子,沙发还有床单不见一丝褶皱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