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易非常自然地凑得更近了些，轻轻亲吻了一下阿瑞斯抿得直直的嘴唇。

　　阿瑞斯当即反客为主。

　　轻微的声响带动空气中的燥热。

　　陆易没有允许阿瑞斯进一步的请求，他记得自己是要做什么的。

　　“你说的神明会彻底撤出艾赛亚大陆，具体是什么时候？”陆易问。

　　阿瑞斯不太高兴陆易一张口就问这个，明明他的唇瓣饱满红润泛着柔软的亮光，张口却都是不解风情的正事。

　　可当陆易投来疑惑的目光后，他还是老神在在回答了。

　　“很快了，具体什么时候我不能告诉你，但那一天已经指日可待了。”

　　饶是早已从阿瑞斯口中得知了这个消息，陆易再听见时，还是忍不住心轻颤一下。

　　神祇彻底撤出艾赛亚大陆，这到底意味着什么，陆易无法妄断。

　　元素之力也会随之消散吗？神明和魔法的存在会不会成为历史中的神话传说？陆易不知道，所以陆易就这样问了。

　　阿瑞斯很干脆地予以了他肯定的回答。

　　“也许一切都会变成历史尽数消亡湮灭。”阿瑞斯说着，眼角是兴奋期盼的笑意。

　　在漫长的神生中，卡欧斯选择了以破碎神格放弃自己的生命。

　　阿瑞斯过去觉得他愚不可及，现在却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与陆易一起死在一个云淡风轻的下午会是个不错的结局，阿瑞斯想。

　　陆易没发现阿瑞斯已经想到他们该如何同日死了，依旧不解问：“为什么会这样呢？神祇彻底撤出艾赛亚大陆是因为神山的限制吗？”

　　阿瑞斯摇头。

　　“神山对我们的限制并不大，真正限制我们的，是更高维度的法则，是这个世界最初运转的意志。神明说到底，也不过是这意志外溢的产物，最本源的力量都来自世界伊始，所以我们不能违背法则。”

　　“而这个世界意志的运转是不可控也不可预料的。在我们的时间线上，神明支配一切。但是在下一个世界线上，法则希望世界如何运转，我们不得而知。”

　　陆易微微皱眉，听着颇为玄乎。许多事情没有亲身经历，他只能虚构揣测。但陆易足够敏锐，乃至觉察出一些深藏在海面之下的暗涌。

　　“诸神黄昏，或者说，你杀其他那些神祇……是受这法则驱使？”

　　阿瑞斯为他的敏锐而骄傲，“勉强也可以这样解释，受到感召的，我所行之因是必然之果。”

　　陆易若有所思。

　　“听上去，现在成神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你怎么会这样想？”阿瑞斯奇怪道，“撤出艾赛亚大陆并不会对我们有任何影响，甚至从某个角度来说，这是一件好事，我们将会与法则联系得更为密切。”

　　陆易突然想到什么，嘴角抽搐道：“你是不是杀多了。”

　　什么见鬼的诸神陨落，大概率是精简神口，结果却被阿瑞斯做成不留活口了。

　　阿瑞斯轻咳，挑眉随意道：“卡欧斯是自己不想活了的。”

　　“所以大大小小那么多位神祇，你就准备留一位卡欧斯？”

　　“如果不是卡欧斯神位特殊，也可以除我外一位不留。”

　　不愧是杀戮，哪怕有世界意识的推手，他本神的锅也是少不了的，他倒也不算冤枉了他，陆易心道。

　　“总之，尽快吧。”阿瑞斯低声道，“真到了那一天，我也改变不了什么。”

　　“怎么，你回去神山了，难道还能看见艾赛亚大陆的人族如何死？”陆易半是调侃道，“那可是成神呢。”

　　阿瑞斯的嘴又耷拉下来了。

　　哪怕陆易所言的只是一种可能，阿瑞斯也不愿听见。

　　陆易伸手，强行将他的嘴角扬起。

　　“成神之前，至少把这些小阻碍扫净吧？比如教廷，比如卡利斯托。”

　　思及刚才亲卫提到的神殿布道，陆易心底多了几分把握。

　　卡利斯托敢这样明目张胆针对他，陆易自然要好好回礼，尤其是在前几日阿瑞斯告诉他神祇撤出，陆易几乎是瞬间便决定要将这滩水搅得更浑。

　　他派人去卡蒂梵四处宣扬光明神早已陨落的传言，散布教廷已经不再光明，而是为金钱财富权利而驱使的真相。

　　结果显而易见，一开始完全没有信徒相信。

　　但是随着他特意安排的，那些格外凄惨贫贱的，惨死战场的信徒士兵们的父母遗孤不断出现，事情开始发生变化了。

　　群众是蒙昧的，易被舆论驱使的。风向一旦乍起，就会如野火一般燎尽整个卡蒂梵的平原，再坚定的信徒也要动摇。

　　他们信仰的是什么？还是光明吗？

　　光明会让他们不管不顾去发动无数次并不正义的战役吗？以家破人亡，以父母妻儿颠沛流离居无定所作为回报？

　　这些信徒没有答案。

　　所以教廷决定圣殿布道。

　　圣殿布道，确实是教廷惯用的手段。一旦卡利斯托亲自出面，就足以说明他对这几天流言的在意。

　　陆易不怕卡利斯托站出来稳定军心，他就怕他不出面，铁了心咬着牙也要和新胜利打出胜负来。

　　陆易不畏惧战争，他同样有着不败的决心与信心。但是倘若真打到那样的地步，对于整个人族都是一种损害。

　　其实这场流言，何尝不是他对卡利斯托的一种试探。

　　试探卡利斯托是否会不管不顾，真正将万千信徒的性命视作鸿毛。

　　可卡利斯托决定出面了。

　　于是心情复杂的又变成陆易了。他都已经把卡利斯托视作“疯狂执着于成神的大反派”了，结果这会儿告诉他，哎，这个大反派心里其实也是有点教廷信徒的地位的，不论多少，但总归有点。

　　857察觉陆易复杂的心情，鬼鬼祟祟问：【陆小易你心软啦？】

　　它刚才差点被关进小黑屋，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出声。

　　陆易立马收回感怀的目光，斩钉截铁道：【“怎么可能。”】

　　【“你知道对于善恶我最讨厌的是什么吗？”】

　　857傻傻回答：【呃，道德绑架？】

　　【“也讨厌。”】陆易回答，【“但还有一个更讨厌的。”】

　　【“一个好人哪怕做了一千件好事，当他做了件坏事后，就要面临无数指责。可一个无恶不作的坏人，做了一件小善或是显现出丁点人性的真善美后，众人都开始怜悯同情他。”】

　　【“这太不公平了。”】

　　857若有所思，【所以卡利斯托就是这个做了一件小善的坏人？】

　　【“是也不是。我说的也只是一种较为理想极端的可能。可现实中哪有那么纯粹的好人或是坏人？大家都是拥有七情六欲的人，会有善念善行，也会有恶念恶行，很难简单概括。”】

　　【“至于卡利斯托……”】陆易的话慢下来。

　　【“君子论迹不论心，卡利斯托作为光明教皇，前几十年对于教廷和信徒的功绩是有目共睹的，我没资格站在至高点去评价或是指责他什么。”】

　　【“他只是……对于我个人而言，犯下了无法被原谅的恶，成为了之于我，彻头彻尾的恶人。而且不幸的是，我也不是什么特别好的人，以恶报恶罢了。”】

　　许多事情卡利斯托既然做了，就应该做好遭到强烈反击的可能。

　　这场声势浩大的流言两方站着谁，他们彼此皆心知肚明。

　　布道一方面确实是稳定信徒们的心，另一方面，同样也是教廷隔空喊话的最佳时机。

　　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卡蒂梵之时，在争议疑云乍起之时，卡利斯托需要这样的时刻将早已开始疲软的军队力量，再次推向一个狂热昂扬的巅峰。

　　维克托六世登基不过月余，其率军之战战无不胜，围攻新胜利的集团短时间里便显现出颓废之兆，甚至隐隐展露起推诿回退的倾向。

　　卡利斯托绝不允许自己的计划半途而废。

　　他深知陆易的成长速度是何等的恐怖骇人，有些机会一旦错过，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了。

　　卡利斯托远比陆易想象的还要更忌惮陆易，甚至不惜将自己这么多年谋划的一切暴露在风险之下。

　　他没有选择。

　　而陆易，丝毫不知道卡利斯托对他的忌惮如此之深。

　　他只是指尖轻敲在阿瑞斯的手背上，侧目吩咐道：“有一个人，需要你帮我去安排一下……”

　　卡利斯托的意图陆易不会看不出来，他亲手创造了这样一个名正言顺的布道机会，自然是留了后手。

　　加码的礼物即将送达，就看卡利斯托接不接得住了。

　　……

　　圣殿布道当日。

　　卡利斯托依旧圣洁悲悯。群众在他冷清的声音下，获得了心灵上短暂的平静与祥和。

　　一切都依照他预料的那样进行着。

　　直到一道身影被突兀举起，一道声音大声响起。

　　“教皇冕下，我有几个问题——”

　　作者有话说：

　　[可怜]面试好像没过，心情复杂[爆哭]

第266章 诘问

　　圣殿广场安静了一瞬。

　　小麦色皮肤的男人身材结实，亚麻色的卷发半束在脑后。他的面颊因常年辛苦劳作而显得粗糙，双眸却炯炯有神，使其整个人都焕发出与众不同的光彩。

　　“尊敬的教皇冕下，听见您的教诲我感悟颇多，但同样也有许多疑惑不解，祈求您能解惑——”

　　男人的声音附着奇异的魔力，哪怕教廷圣殿重地法阵守护，他的声音仍穿透限制，清清楚楚地落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是高阶法师吗？但这个魔力波动的幅度似乎并不像，圣殿骑士立即警惕起来。

　　靠近男人的骑士们纷纷动了起来，又因为被刻意搅浑的人群而前进艰难缓慢。

　　高台之下，教皇亲卫队的骑士望着卡利斯托，只要其一个眼神一声令下，他们就会跨过重重人海，将这搅扰人心的不善之辈斩杀于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