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也无语半晌:“快得了吧你,不想给我当助理直说呗,想换成什么,我给你说。”
“导演行吗?”
他差点呵呵祝云乐一脸:“早点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祝云乐笑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他也收敛情绪,顿了顿,最后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别什么都推给周允行,我也挺记仇的。”
祝云乐刺他:“那不是你自找的。”
对方直接挂了电话。
“谁?”小朋友凑过头问。
“你见过的,”祝云乐说,“刘子承,也算是你师兄。不过他的风格和周允行不太一样,允行是标准的学院派,他是长歪了的野路子,不过也很有特点。他刚大二的时候老刘就把他介绍给陆磐,跟了一段时间就被陆导要了,现在离他的御用摄影师就差朝媒体吆喝两声。”
“哦。”郑奕惊兴致缺缺地应了一声,明显不感兴趣,又问,“你刚刚是不是说有人害你?”
“也不算,就是他前两年闲着没事,接了个单子偷拍我,拍得还非常恶趣味。”祝云乐比划了一下他和郑奕惊之间的距离,“长焦你知道吧,景深一压缩,就算我们现在隔着百来十米的距离,也能拍得跟偷情一样。”
郑奕惊拧着眉,忍不住问:“他拍的你跟谁,周允行?”
“想什么呢。”祝云乐笑了笑,对他说,“我同级学艺术设计的一个女孩儿,已经休学了。”
“那他为什么要拍你们?”
“为什么呢?”祝云乐一耸肩,“我也挺想知道的。”
郑奕惊看着他,张了张嘴好像要说什么,被祝云乐揽住肩膀推了出去,“好了,别问了,早点睡觉吧。”
到了房门口,郑奕惊后背贴着门框不肯进去,半边脸庞被自上而下的灯光照得几近苍白,他固执地看向祝云乐,眼眸依旧明亮:“祝云乐,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祝云乐没有回答。
他又问:“你喜欢我吗?”
郑奕惊不敢再看他的眼睛,目光渐渐下落至他的唇角,看他此刻唇线抿得平直,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单看这一处,哪有初见时自然带笑的亲和模样。
我好像一点都不了解他,郑奕惊心想。
仿佛刚刚有过的欢悦只是他自己幼稚的一厢情愿。
祝云乐终于动了,他轻轻叹了口气,压低郑奕惊的脑袋在他额角亲了一下:“别乱想。”
转身离开之际,他说,“晚安,做个好梦。”
再一次,郑奕惊发现祝云乐身上有无数个讨人厌的特质,可都抵不过自己喜欢他。
而这些喜欢,好像又无法与他给自己沉默相抵,只能在如水的夜色中没完没了地无声对抗。
好梦不曾如约降临,它与两人错肩而过。
作者有话说:
刺儿球同学(微博:@_半川见黎_)给我画了一个人设图,恶龙小朋友从他的宝藏箱里开出一只光光的乐乐,超级可爱,有人想看咩?我的微博也转了,是@是浪啊山呀,因为这个号好像没有风里的读者,只能请大家来给刺儿球同学一点掌声啦。
第39章 隐匿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郑奕惊发现,祝云乐以肉眼可见的程度一天天地忙碌起来。
他唯一一件主动提的事,是向自己要了这一级摄影理论基础的新教材,随后进了书房开始写他的读书笔记。
郑奕惊甚至怀疑他有没有可能是个作家,从来都只在死线上赶稿子那种。后来又想得是什么年代的稿子,还用手写?
但他还是会去上老刘的课,只是有一次,老刘在课上提出四人一组、集体完成拍摄作业,他转过头去看祝云乐,还没张嘴就被对方按住肩膀。
“和你的同学组吧,我不参加。”
郑奕惊在他收到的邀约里选了一组,一对长得很像的双胞胎姐弟还有一个戴眼镜的文静女生。他这次没和杨逢一起,杨逢早有了自己心仪的组员,定好后回身同他说:“每个组的任务都不一样诶,《新鲜》,还挺好玩的。”
郑奕惊低头看,自己这组分到的的作业题目是《隐藏》。
祝云乐收拾好东西,同老刘打了声招呼,在郑奕惊抬头的瞬间走出教室。
下课前五分钟,老刘告诉他们今天有17级摄影系的结课作业展,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下面的人稀稀拉拉应了几声,他想了半晌,接着又说:“大三一班还是二班,想不起来了,周允行你们知道吗?他拍的那幅挺有意思的,你们最好都看一看。”
下了课,学委对他们说:“今早我看到展览海报上的组题了,有几幅优秀作品和我们这次的作业题挺像的。”
“那行啊,”有人说,“咱们正好去瞧瞧师兄师姐们的水平。”
有人打趣他怎么不先瞧瞧自己的水平,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走向展览现场。
郑奕惊和同组的双胞胎姐弟落在队伍后,姐姐问他:“我们班那个重修的学长是不是今天起就不来了呀?”
郑奕惊诧异地转过头:“什么?”
“你不知道?”弟弟插话,“你没看学生守则吧?上面写了重修课程交满2万字本学科的读书笔记,在老师审核通过之后就算过了,我看他今早已经交上去了。”
“他没跟我说过,”郑奕惊低声说,“应该是不来了吧。”
进展厅,一群人各自奔向自己的作业题,双胞胎姐弟拉着他在墙上找周允行的名字。他的作品名叫《隐匿》,正好和他们的《隐藏》相对应。
摄影系每个人的结课作业都有必做的人像、风光摄影和选做的建筑、创意、静物摄影等,因此别人的展区都是三到五幅左右才能完成。可周允行只有一幅,它由四幅相同尺寸的照片拼接而成。
年迈老人不熄的眸光特写,广袤的森林草原刚被夕阳点燃,钢铁城市顶破天光,粗粝陶瓶里躺着一枝白色梨花。
从人像到静物,四幅照片的光源自对角起,由暗至明,全都无比统一地汇聚到中心的空白处,一起构成了一幅与众不同的创意摄影。
他隐匿的是光源。
“这人开天眼了还是人肉尺子啊,这个构图角度怎么找的?”贝易端详半天说。
“严丝合缝,毫厘不差。”他姐姐贝宁接话,“创意倒是好想,实践起来操作难度太大了。”
“一句话,周师兄牛逼。”贝易感叹,他抬手揽住郑奕惊的肩,“你怎么不说话?我们是接着看别人的,还是准备我们自己的作业去?”
“再看看别人的吧。”郑奕惊说。
他们分散开,绕着展厅转了一圈,贝家姐弟不得不承认,有周允行的《隐匿》珠玉在前,其他都显得稀疏平常。论单幅图片的质量,他不比展厅里任何一幅差,而论精准和创意,又没人比得过他。
看完摄影展,他们与同组的眼镜姑娘会合,却没找到郑奕惊,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他悄无声息地走出展厅。
九月底,已经入秋一周左右,却只有晨暮有几分秋天该有的凉意。郑奕惊踩过凤凰道掉落的榕树树叶,叶片在他脚下沙沙作响,可头顶的叶片依旧苍绿,好像死死抱紧了夏天的尾巴。
他想到入学报到时,那位学姐开玩笑说“你可以和周师兄一样成为我们摄影系的脸面”,他当时嗤之以鼻,现在却忍不住想,周允行他真的只是靠脸吗?
纵使不甘愿,他今天还是亲眼目睹周允行的优秀。
他承认对方的优秀,却无法不对自己负气。
祝云乐问过他你妈妈是席宛琼,辅导员问他你打不打算在演讲稿里提你妈妈的名字,老刘初见时总忍不住多看他,那都是因为他是席宛琼的儿子……
生平第一次,他思考父母荫蔽给他带来的一切,思考除了迷茫之外的东西。
因为一个人,他能因为自己的作品,让老刘记不清他的班级,却问得出来“周允行你们知道吗”,也能让后来的一群年轻人心甘情愿喊他一声“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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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有微电影社的社团活动,郑奕惊喂过兔子之后去了学校。
社团分四个部门,编导、摄影、表演和后期,郑奕惊只参加了摄影部,因此只要在周一周二晚上八点到就行。
他到教室门口时,看表比约定的时间早了十几分钟,里头编导部的学长还在给部员讲剧本创作的基本流程。他便从后门进去,谁都没注意,他坐到最后一排玩手机。
学长讲完剧作,抬起头说:“还剩一点时间,有谁想提问的吗?”
安静了三秒,有人举手:“学长,许栗老师给我们放过一部片,是17级的学生作业,叫《新生》,我甚至看到里面主演是周……”
“我认识,是周允行。”学长说,“虽然咱们学校学什么的都能掺一脚表演,不过他确实只演过这一次。你觉得这部片怎么样?”
“非常厉害!”男生的神情有些激动,“可我来凰艺将近一个月,从来没听过有人说起过导演的名字。”
他不相信,一个才大一就能拍出《新生》、风格尖锐到让人眼前一亮的天才,怎么会在两年之后反而籍籍无名?
学长没答,只是问:“你是栗姐带的,大一导演班的?”
男生点头说是。
“私底下问过栗姐这片的导演是谁没有?”
“问过,”男生说,“他叫祝云乐。”
听到最后的这个名字,郑奕惊愣了愣,不禁抬起头来。
与此同时,又有人一同自后门走进教室,坐到在他身旁,落座的时候像是没忍住,轻轻嗤笑一声。
第40章 乐乐
郑奕惊转过头,看到一个挺眼熟的奸商,他也正瞧着自己。
“又见面了。”刘子承眼睛一弯,笑着问他,“你哪个系的,怎么来加编导部?”
郑奕惊转回头:“摄影。”
“噢?”他也不嫌小朋友态度冷淡,笑眯眯道,“那你要叫我老师了。”
“你算哪门子老师?”
“一会儿给你上课的老师。”刘子承打量他,有些疑惑,“你到底是不是凰艺的?摄影系的连我都不知道?”
郑奕惊低头看手机,给祝云乐发了十只同系列的狗子表情包,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刘子承。
刘子承啧了一声,嫌这小孩儿实在不识趣,跟祝云乐一个德行。却也不生气,又调转话头,抬手一指台上,“喂,看到讲台上那人没有,这一级微电影社的副社长你总知道吧,你猜他一会儿打算怎么说,是夸乐乐还是骂乐乐?”
“你无不无聊?”郑奕惊简直莫名其妙,“我猜这个干什么?”
“猜错了就替小乐乐请我吃饭啊,让为师给你讲讲当年的故事。”他压低声音,蛊惑道,“怎么样?来不来?”
“不来。”
刘子承一下觉得泄气,偏头瞪他:“你怎么这么没劲啊。”
郑奕惊仍旧不理他。
阶梯教室的讲台上,副社长说:“你没听说过祝云乐,那应该也不知道风神,风神是他刚入学的时候,就和周允行一些人一起办的社团……”
郑奕惊情不自禁又竖起耳朵,被刘子承察觉,好笑道:“你听他讲不如听我讲啊。”他故意在郑奕惊耳旁打岔干扰,“风神刚成立的时候也就百来号人,周允行当时挺忙,没参与招新,能揽到这些还挺奇怪,乐乐自己美其名曰被他的才华吸引,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