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会喜欢吃什么啊?”奶奶突然说,“要不你先问问他,我让小陈准备准备?”
郑奕惊愕然眨了眨眼睛:“奶奶——”
“先让奶奶瞧瞧他,啊,别告诉你姑姑,她可烦了,知道了能唠叨死你。”
“奶奶。”郑奕惊又叫了一声。
“哎。”奶奶应道,又问,“他叫什么名字啊?”
“祝云乐,叫他乐乐吧。”
“乐乐,听起来是个让人开心的孩子。”奶奶忍不住回忆,“我是不是在哪听过他?”
“有吗?”郑奕惊问。
“记不清了。”奶奶轻声说,声音渐低,“想不起来了……”
暖融融的阳光徜徉在室内空气里,眼皮沉沉下坠,她握着郑奕惊的手缓缓松了,安静地靠在沙发垫上睡着了。
郑奕惊起身,准备回房间给她拿毯子盖。
“宛琼。”她忽地喊了一声。
郑奕惊回头,猝不及防听见她问,“怀朝怎么还不回家呢……”
我也不知道啊。郑奕惊黯然心想。
第57章 抓回来
晚上,回到沙汀湾,屋里屋外都漆黑一片,安静得有些瘆人。
郑奕惊打开客厅的灯,祝云乐依旧不在,只有兔子使劲刨门闹着要出来玩的动静。他把兔子从窝里解放出来,任它欢快地跑跳,同脚下一只绑着白色小球的羊毛拖鞋斗来咬去。
他在沙发上坐下,敏锐地看出茶几上水杯的摆放位置有了些微变化,以此判断祝云乐应该是回来过,只不过很快又出去了。
郑奕惊给祝云乐发消息:你在哪?
半分钟后——
祝云乐:酒吧
郑奕惊:……
郑奕惊:你不是说拍作业??
祝云乐:对啊,来取个景
郑奕惊:哦
郑奕惊:夜戏要拍很久?
祝云乐:还好,灯光上出了点小状况
郑奕惊:什么状况?问题大吗?
祝云乐:能解决
祝云乐:你明天是不是有课?早点睡觉吧,不用等我
郑奕惊盯着屏幕看了半晌,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祝云乐没有回复。
他正发呆,一个白影忽地蹿了过来,兔子立起上身挂在他腿上。郑奕惊低头看它时,几缕细毛飘飘悠悠落下乳白色的瓷砖上。
已经是秋天,兔子的换毛期该也到了。
郑奕惊放下手机,起身去拿它的按摩梳,抱着兔子在阳台地板上坐下,让它趴在自己膝盖上,手指抚过柔软的脊背,慢慢给它梳毛。兔子也许是觉得舒服,不再胡乱动弹,趴在他腿上惬意地眯起眼睛。
梳完毛,郑奕惊握住它的前掌,笑着问它:“要准备过冬是不是?”
没有回应,兔子睁眼瞅他一眼,缩回前掌,缓缓站起跳到地板上,先是抖了抖身体,接着慢条斯理地坐在一旁舔毛洗脸。
郑奕惊揉了揉它的小脑袋,将它放回兔窝里。
他回去看手机,祝云乐依旧没有回他。
.
第二天早起上课,他才收到祝云乐的回复——灯光师有我一半靠谱我今晚就回。
凌晨三点发过来的消息,之后他还发了条截图的朋友圈,图上是——
提示:系统检测到微信多次异常退出,建议卸载。
不知道谁评论了一句什么,他回复道:卸载了,在我抽空换新手机之前世界再见。
郑奕惊给他点了个赞。
.
上午上课前,贝宁抢着坐到他身旁,将几张照片从帆布包里拿出来,推到他跟前:“看看,评价一下?”
一共有六张,郑奕惊一张张翻过,头也不抬地问:“要我说实话?”
“实话好听吗?”
“实话就是普普通通。”郑奕惊抬头看她,“好听吗?”
“不好听,我心痛。”贝宁倍感受伤地趴在桌上,声音瓮瓮的自双臂间透出来,“哎,杨逢也这么说,可马上就有摄影课了。”
“有课又怎么样?”郑奕惊不解地问。
“全班一起看、小组互评啊。”贝宁烦躁地蹬了蹬腿,“公开处刑,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郑奕惊低头看她,安慰道:“不至于,你挺用心的。”
“用心了还不如别人,我不是更丢人?”
“你为什么非要跟人比?”郑奕惊淡淡地说,“自己满意不就行了。”
“我就是不满意才烦。”老师自教室门外走进来,她马上爬了起来,从包里掏出这节课的课本,突然想到别的,转头问郑奕惊,“你之前干嘛不参与讨论,有别的想法?”
郑奕惊攥着支笔,低头轻轻“嗯”了一声。
“贝宁。”老师站在前面拿花名册点名。
“到。”贝宁应道,随后压低声音问郑奕惊,“什么想法?拍了没有?”
“没有。”
“为什么?”她不明白。
“我的模特跑了。”
“啊?”贝宁茫然眨了眨眼睛,“跑了你就……你再抓回来?”
郑奕惊忍不住笑,点头说:“行啊。”
他偏头看向窗外,秋天渐渐走近,外头的香樟树却依旧还是蓊郁的绿,叶缝透出枝干的浅棕和天空被切碎的灰蓝,像一幅受制于时空与光线的印象画。
“郑奕惊。”
他答:“到。”
下了这节课,他要去把祝云乐抓回来。
第58章 花犯
郑奕惊看过祝云乐的课表,他周一一共两门课,在三四、五六节。
一上午结束,郑奕惊和他同时下课,堵人肯定来不及了,想到这人已经告别微信世界,只能打电话问他在哪。
祝云乐接起时声音好像有些惊讶,可掩在吵嚷的沸腾人声里,郑奕惊听不真切,只确定了他说他此刻在餐厅3楼。
郑奕惊往餐厅走的同时,祝云乐排队刷了一份无骨酸菜鱼,端到餐桌上。他对面的女生抿嘴朝他笑了笑,黑发及腰,胸前两缕隐隐盖住浅紫色羊毛开衫上的一枚小狐狸胸针,周身的气质温婉又柔和。
“波哥他没来?”祝云乐问。
“还在寝室睡觉吧。”女生回答说,“昨天刚熬完一个通宵。”
“打电话把他吵起来。”祝云乐大剌剌地调侃她,“又不是给我们熬的,心疼他什么?”
女生只是笑了笑,不接他的话茬。
她叫宁筝筝,大二导演系,史波刚追上的漂亮女朋友,也是《花犯》这个跨性别故事的编剧导演。
祝云乐转身多拿了双筷子回来,宁筝筝注意到,有些惊讶地挑眉瞧他:“还有谁?”
“我家小朋友。”祝云乐答。
接收到对方了然的神色,祝云乐一弯眼睫,接着问起别的,“不是说《花犯》是你期末的结课作业吗?怎么延到下学期了?”
宁筝筝含着笑意看了他几秒,隐隐有要卖关子的意思,祝云乐不猜,她便自己揭开谜底:“《花犯》被唐老师看上,她说要过来帮忙做美术指导。”
“真的假的?”
“真的!所以——”宁筝筝戏谑地打量他,“女主角,你的装备要升级啦。”
“哇,好棒。” 祝云乐一脸冷漠。
宁筝筝不满:“学长,真诚一点,拿出我们电影人的专业素质来。”
祝云乐拿不出专业素质,他现在只想叹气:“史波跟我讲的时候,我以为那是一个十分钟的校园短片,我就来帮个忙而已,最多一下午的事儿。接着你过来,它变成了一出舞台剧,难度噌噌地上了好几阶,还要我留长头发,留就留吧,也行,可以。现在唐老师又加入了……”
“你老实告诉我,”祝云乐凝视她,“当时的小白裙现在到底变成了什么东西?”
宁筝筝支着下巴,慢悠悠地说:“缕金为花鸟,细如丝发。日中影中,各为一色,百鸟之状,并见裙中。”
“安乐公主的百鸟裙。”祝云乐一眼望见自家小朋友从入口进来,手上扯了个黑色斜挎包往里面张望,他朝郑奕惊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同她说了最后一句话,“要不是你以前不认识我,我会以为你在影射我。”
宁筝筝莫名其妙地抬头:“影射什么?”
祝云乐没有回答。
.
郑奕惊穿过拥挤的人群很快走过来,在祝云乐身侧坐下,放下斜挎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