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逢乖巧点头。
祝云乐信口胡诌:“我给学校捐了一栋楼。”
郑奕惊坐在床边玩游戏,听到后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不由自主地掺了一丝无奈,却没被任何人发觉。
杨逢:“……真的假的?”
“骗你的,我哪有那钱。”祝云乐说,“不过其实也差不多,我哥在乌南有几个公寓,可以空出来给你们住一段时间。你们是第一批,回去把体验反馈填一下交了就行了,签合同的事也轮不到我来。我猜如果可以的话,现在试行的采风制度应该会改,一批一批来,省得一走就空了大半个学院的人。”
杨逢听懂了,眼前也是个财大气粗的主。
他又问:“车票和火锅也是?”
“哦,这个不是。我必须要看着你们,又不想坐硬卧,太累了,只能自己掏钱连你们一起升个级。”祝云乐睨他一眼,慢悠悠地威胁道,“所以,传达一下,还有十来天,别在我这儿装哑巴了,看我不顺眼、让我不舒服还不是苦了你们自己,有意思么?”
杨逢想说他们不说话绝对不是胆敢挑衅的意思。
从大家在火车站门口见到祝云乐起,友爱私聊群里的废话无比和谐地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满屏满屏狂刷的感叹号。
——这群人多半是害羞了,装矜持不敢说话而已。
“其实他们——”
郑奕惊不想再听他们废话,出声打断:“你来这里——”
祝云乐闻声转过头,似乎有些惊讶他会主动对自己说话。
郑奕惊装作没看见,接着说,“兔子给谁了?”
“吃了。”祝云乐眉梢一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直白道,“给谁都不放心,不如留在自己肚子里最安全。”
郑奕惊听出来他又在逗自己开心,慢慢拧起眉。
祝云乐一见他的表情,立马改口,站起身说:“我找了一家宠物托管——”
他只看郑奕惊,就没注意到前后突然冒出一对人影,等听到郑奕惊喊出一句“等等”,已经来不及了——
“咚”地一声响,番茄锅的包装盒失手落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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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通通的残汤只余一点滩在地面,大半全都洒在了祝云乐的外套上,手臂到下摆,米黄色的羊羔毛沾上一层油乎乎的番茄汤,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掉。
杨逢维持着举火锅盒的姿势,一动也不敢动,面色极度恐惧,他怕自己要被祝云乐杀死在这节车厢里。
祝云乐身后的贝宁事不关己地往后退了一步,抬手虚虚地一戳杨逢,比了个八,又像一把高举的手枪,她做口型道:“你完了,八千。”
杨逢快要哭出来了。
祝云乐缓缓叹了口气,他脱下外套,搭在桌上。
回身看杨逢还傻戳在原地,一巴掌拍在他后背,没好气道:“还等什么?找乘务员收拾干净啊。”
杨逢火速溜了。
剩下一只贝宁,无辜地同祝云乐看了个对眼。
祝云乐:“你有事?”
贝宁摇头,她一合巴掌,手指交叉握住,朝他的羊羔毛外套做了个揖:“您安息。”
也溜了。
祝云乐:“……”
他转头问郑奕惊,“你们班的人这么有意思?”
郑奕惊皱眉看他。
脱了那件毛茸茸的米色外套,他里面就只穿着一件灰白色的长袖衫,套几何形状的毛衣马甲,就算火车上有空调,这么穿还是有些单薄。
“你不冷?”郑奕惊问。
“还行。”他挺无奈地说,“我的东西早就寄过那边去了。”
郑奕惊这才知道他的行李箱奇怪在哪里,左边是被他们瓜分殆尽的小火锅,右边是一条叠好的厚毛毯,给他自己晚上睡觉用。
别人行李箱塞满,还要背上相机和电脑,上车时沉得龇牙咧嘴,只有他一身轻松,因为这人压根没带什么。
祝云乐说,“我没外套了。”
去乌南一天半的路途,一件外套怎么着也够穿,谁能想到平白无故会被人泼一身番茄汤。
杨逢回来,听到这番话,立马去扯自己的箱子,主动表达歉意:“那什么,学长,我有,我的外套可以给——”
他对上郑奕惊冰凉凉的注目。
杨逢又把箱子塞了回去:“对不起,我没有。”
祝云乐:?
郑奕惊将自己手旁的棉衣丢给他——上车后他就脱下来了,这会儿套着一件黑色的夹绒卫衣,倒也不觉得冷。
祝云乐接过,轻轻眨了眨眼睛。
郑奕惊说:“懒死你算了。”
祝云乐也不生气,反而眉眼微弯朝他笑了起来。
杨逢:“……”
杨逢懂了,他从一开始就不该进这节车厢里来!
.
晚上,一行人吃完饭后无事可干,各自回去。
刚过九点,郑奕惊就关了灯,可火车前行时的动静大,很难彻底睡着,他索性起来,靠在枕头上玩手机。
这时已经到了山区,接连经过几个隧道,信号特别差,时断时续的。打游戏属于做梦,刷个网页半天都是白屏和旋转的圆圈,郑奕惊觉得烦了,把一堆页面全部清空。
滑动时,手指不经意间蹭开相册,里头第一张就是那天拍的雪夜。
他下意识仰头去看上铺的祝云乐,却没想到祝云乐也没睡着,一直在看他,不知看了多久,直到这时才被自己发现。
两个人猝不及防对视上。
祝云乐偷看被人抓住,一点也不觉得尴尬,裹在绒绒的毛毯里,厚着脸皮朝他笑。
郑奕惊没给他反应。
——但这次不是他刻意不想给。
那个瞬间,他全身都僵**一瞬,就算知道祝云乐那个角度是不可能看到自己的手机屏幕的,还是不免紧张起来。
他默不作声地低头锁了屏,攥紧手机,抬眼,突然看到祝云乐向自己伸过来的手臂。
车厢里的窗帘没拉严实,出了隧道,就是无尽的深山旷野。
山野透不进光,只有不知从哪来一点点漏入前行中的火车里。
确实只有一点,堪堪能让郑奕惊看清他递过来的手。
他的袖口有些宽松,手臂下垂,朝自己伸过来后会露出一截莹白的腕骨,让人联想到洒在雪地上、一道无家可归的月光。
郑奕惊盯着他的指尖看了半晌,看他手掌摊开向上,指节微曲,像是一个无声的邀请。
沉默许久。
郑奕惊抬眼,压低声音问:“你要干什么?”
祝云乐朝他晃了晃手腕,含着笑音,小声对他说:“牵手。”
郑奕惊沉默了更久。
他的左手静静蜷在身侧,看似固执地像块石头,不肯动弹,又倏忽松开。
他飞快地伸手碰了碰祝云乐的指尖,却只肯与微凉的触感贴上不足半秒,一触即离。
郑奕惊撤回手,没有说话。
祝云乐见好就收,也收回手臂,仰面躺着,轻声对他说:“晚安,小朋友。”
郑奕惊不跟他道晚安。
他睁着微圆的眼睛,故作冷淡道:“没有下次了。”
祝云乐心想:那可不一定。
第79章
早上起来,郑奕惊居然是这个车厢里醒得最晚的那个人。
九点半才到站,也没人着急叫他。他像只小动物一样先扒拉一下脸,缓缓从床上爬起来,困意未消,眼睛睁不开,手放下时他的表情还是懵懵懂懂的。
祝云乐以往起得晚,郑奕惊的作息又比他规律很多,平时很少有机会见他起床,更何况还是这样完整的一整套流程,暗戳戳给萌得心花怒放。
趁郑奕惊还不清醒,某个没事找事的坏蛋凑上前使劲揉了揉他睡得乱糟糟的脑袋。
郑奕惊下意识撑住床,一脸状况外地避开眼前人的阴影。祝云乐不加掩饰的亲昵动作揉得他晃了晃身子,差点又被这个人重新扑回床上。
祝云乐还没穿上他给的那件外套,手指没东西捂着,总是冰凉凉的,一蹭上小朋友的脸,几下就驱赶掉他过半的困意。
他的意识转醒,漆黑的眼珠子转往祝云乐的方向,一点一点睁圆变大,等终于看清楚面前这个人的脸后,郑奕惊轻轻眨了眨眼睛,竟然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拨开他撩闲的手,掀开被子下床。
离到站还有一个半小时,郑奕惊简单洗漱完回来,就见祝云乐抱了个黄桃罐头——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的,兴冲冲地举给他看,问他吃不吃。
郑奕惊摇头。
他有点沮丧地哦了一声,坐在床沿边,抱着玻璃罐,拿了一把小勺自己一点一点戳着吃了。
郑奕惊抢了杨逢几块夹心饼干,叼着玩单机小游戏,等待加载的中途,他不由自主地会偷偷瞧祝云乐一眼。
看他握着一个还没巴掌大的罐头,吃了半天怎么还没吃完?
等他的小游戏差不多过到三十来关,再看时,祝云乐可算吃完了,随后又起身出了车厢。
这时,他的手机嘟地响了一声,一条消息蹦出来,是杨逢——隔着不过一米,他不张嘴,非要发一条传了近五分钟的消息,等祝云乐走了才终于到郑奕惊手机上。
杨逢:惊哥,想吃直接说,贝宁那儿还有不少。
郑奕惊转头瞥了杨逢一眼,杨逢一脸真挚地冲他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