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云扬紧紧盯着屏幕中的人，因为紧张掌心都溢出汗来。
别的主播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镜头下，这人也就最近这两天来得勤快了些，可就算这样，等他下次来大概也已经是明天夜里。
他等不了那么久。
那一刻，他甚至忍不住祈祷。
他别走，他快看见他。
“你看看评论区，我的小番茄落花了，我按照你之前做地掐了花芽和叶子还有分枝，可它们还是掉了……”
童湛言正准备按开关，就瞥见那突然飘出来的一大段话。
掐了花芽？
童湛言收回手，把屏幕往下划去。
评论区最上方赫然是一张小番茄的照片。
对方的小番茄和他的矮生小番茄不同是普通小番茄，且每一棵高度都到腰以上。
这个阶段正是开花的时候，对方的番茄也确实正开花，不过那些花没等挂果，就已经落下。
地上那白茫茫一片就是证明。
看清的瞬间，童湛言愣了下。
不是因为那些番茄，而是因为对方的ID，忧郁的研究狗。
那个在他刚开播就第一个给他留下评论的人，那个试图教会他授粉的人，那个让他一看见就忧郁的人……
对方居然还在？
童湛言一头黑线。
童湛言看向摄像头。
正紧张地望着屏幕的古云扬吓了一跳，那一刻他有种和对方对视上了的错觉。
他看见了？
他看见他直播间那些话了？
古云扬一颗心正加速，熟悉的声音就传来，“你掐得太少了。”
古云扬大脑嗡鸣一声。
学长真的看见了。
童湛言又看了看图片里的那些小番茄，尽量说得简单，“落花是植物在营养不够不足以支撑开花结果时开启的自保手段，掐花和掐掉分枝的目的是为了减少开花，让它们集中营养开能开的花结能结的果。”
“你这些小番茄营养严重不良，分枝留一根花芽最多留个五六根就够了。”
“你这种高番茄光是长枝叶就要消耗比矮生番茄更多的营养，分枝和花还留了快我那些的两倍，它们当然撑不住。”
起初的惊讶之后古云扬很快回神，他赶紧开了录屏，同时也认真听了起来。
听完，他只觉一张脸滚烫。
他确实是按照对方的办法来的，但掐的时候因为觉得他的苗比对方的大了一倍，所以分枝和花芽都比对方留得多了一倍……
“加完之后再撒点蛋壳粉。”
蛋壳粉？
古云扬怔愣。
对方之前从未在直播间说过这。
而且蛋壳？
“蛋壳里含有丰富的钙元素，能起到很好的固花固果的作用，也能预防掉花。”
“用饭店里那些能吃的蛋的蛋壳就行，洗干净磨成粉，一棵番茄大概两汤勺，拌进土里。”
话音落，童湛言看了看时间。
时间已经不早，他回去路上还要点时间。
“你忙，我先走了。”
说着，童湛言又看了一眼弹幕，确定没再看见询问，他这才关了光幕离开。
古云扬反应过来时，镜头下已经不见人。
也直到这时他才反应过来，他居然连句谢谢都没说。
但他此刻已经顾不得这些。
调出录屏，把刚刚的话再从头到尾听了一遍后，他快速走向一旁放着工具的桌子前。
找到剪刀消了下毒，他立刻就开始按照视频里说的那样操作起来。
这一次他没再舍不得，因为再糟又能糟到哪里去？
几分钟后，那二十棵番茄从原本就凄惨的模样变得更加凄惨。
古云扬抑制不住地心疼，可却在一咬牙间回头看向旁边那些原本没剪的。
再糟又能糟到哪里去？
半小时后，他脚边多出一堆枝叶，而那些番茄无一例外变成了凄惨的模样。
深吸一口气，古云扬放下剪刀看向自己的终端。
他进入种植联盟之前就一直在尝试自己种植，进入种植联盟后在徐老种植间打杂的那段时间也没放弃，所以也就有了自己的独立种植间后才终于存到点钱……
童湛言是第二天中午才发现古云扬给他打赏了的，而且一下就是三万。
对这，并没准备收学费的童湛言有些无奈，不过钱都已经到账，再说这些也没意义。
之后三天童湛言没再去大棚。
第四天，周六，童湛言早早地就过去。
今天事挺多。
大棚里的情况他早就从后台看过，但一进大棚注意力还是立刻就被那一片小番茄苗吸引。
它们长得相当好，几乎三分之二都有上一批状态最好的那五六棵的状态，那也让它们看上去都拥挤。
小小的塑料杯也确实已经不够，今天得给它们假植。
在那之前，童湛言看向那些茄子、草莓和黄瓜。
又是大半个星期过去后，它们也已经像之前的小番茄一样从塑料膜内顶起，就好像对世界充满好奇的孩子，隔着塑料膜都让人感觉到那份迫不及待。
童湛言如它们的愿，直接揭了膜。
叶片晃动，塑料膜和叶尖儿上的水洒落，整个画面朝气蓬勃。
“我真的不是在做梦吗？”
“啊啊啊，好想出去跑两圈。”
“天啊，原来作物能长成这样吗？”
“好漂亮的苗啊。”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壮实的苗，还是。”
……
屏幕前，杨洪一群人虽然早就有预料，但膜真的揭开的那一刻他们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因为那不是一两棵苗，而是足足四五百棵，而是一片绿油油的苗的海洋。
那样的画面，他们连在梦里都不曾想象到过。
特别是水滴溅在苗上苗跟着晃动时，那一瞬间他们的心似乎都跟着荡漾。
童湛言眉眼也柔和几分，相比起上一批的，这次的苗终于勉强能看。
童湛言转身去旁边找了早就已经打好孔的大杯子，又去预留给小番茄的那片地装了些腐化土后，在番茄苗旁边坐下。
“今天我们假植，所谓假植，就是利用植物根和叶的特性……”童湛言说话间手上也没停。
这一批番茄的种子活性比上一批还要高，长出来的苗不只是体型上高大健硕，差不多的时间杯子里的根也要多很多，随便拿起一杯都能看见白白一片。
也只有这样的苗才能在后续的生长中旺盛生长。
听着直播间传来的声音，古云扬一群人连忙做笔记。
古云扬他们安静，弹幕里却依旧一片热闹。
惊叹还在继续，但那些惊叹中却更多了几分疑惑和不能理解。
苗为什么要种在杯子里？没有足够的土它们会死的。
为什么它们能长得这么好，是不是用了药？
那些都是番茄苗上的膜被掀开后吸引进来的新观众。
对这，古云扬一群人都忍不住苦笑。
这些问题他们也曾经问过。
多么熟悉……
但最让他们忍不住苦笑的却不是这些，而是接下去即将发生的一切。
那些人现在有多惊讶有多喜欢，后面就会有多生气有多震惊。
至于解释……
他们倒是想，可也得那些人信。
反正他们几个月前给人解释的时候就没人信，他们甚至反而挨了一顿骂。
心绪复杂间，众人忍不住看向直播间里的人。
简单说完情况，那个人就又如往常一般安静地忙碌起来。
同样的动作，几十上百次的重复，就连他们这些看着的人都觉得累了他的动作也始终不见急躁敷衍。
三个多小时后，童湛言终于把最后一盆小番茄也换完杯，那时他一直弯着的腰已经酸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