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还要支撑县衙运转,些银子是不够,可我总觉得他还有法子筹齐银子!”
沈主簿眯着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胡子:“不必着急,即便他筹齐银子,咱们也有法子让他这路修不成。”
他看着乌典吏,面上的表情意味深长:“且让他多费些心力准备,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岂不更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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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银子虽然还未全部筹齐,但开工后再慢慢想法子也是可以的。
严少成将剩下的事儿交给宗辅,他自己腾出脚来,另有事做。
转眼间便进了腊月,离过年已不足一月了。每到年关,便是岭北百姓最难熬的日子。
天气一日比一日冷,街上的乞丐也越来越多。深冬无处觅食,每年都有家里穷困的百姓,因为吃不饱饭,被迫出来乞讨。
原先的县令懒得管些事儿,官差们嫌上的叫花子多了碍眼,便将人赶出城去,眼不见心不烦。至于会不会冻死,自然也不在他们的考虑范畴之内。
严少成上任后特意给善堂拨了银子,就是防着些乞丐冻死街头。但岭北的善堂有限,人多了也容不下。
前几日关修德过请示,严少成又给他拨了一笔银子,让他寻个大些的宅子,安顿些人。
街头的乞丐全数被县衙收容了,因为身上多多少少都有些伤病,好些连扫雪的活儿都干不了。但黑养着人支出太高不说,还怕让人养成游脚好闲的毛病,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严少成和严少煊一说,严少煊又帮忙出了个主意——让些叫花子培育黄化菜。
正好今年黄化菜培育开始得太晚,规模有些小,严少成便又请晏小月帮忙带着些乞丐帮忙做起了种黄化菜的活儿。
除了乞丐,层出不穷的偷窃案件也分去了严少成不少精力。
这也是无法,年关对于穷苦些的百姓就是一道坎,冬日里缺衣少食,有那心志不坚定的便会滚上歪路。
严少成一面让巡检和衙役们加强防备,一面琢磨要如何从根上减少这种事儿,还得防着乌典吏他们使坏,每日都忙得不可开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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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腊月初八,吃腊八粥的日子,正巧严少成休沐。
这日晏兴茂带着阿双她们熬了一锅香酸的腊八粥,又做了好些吃食,一家人聚在一块儿吃着腊八粥说话。
“二郎,多吃些,我瞧你些日子,都累瘦了!”晏兴茂心疼儿婿,给严少成装了满满一碗粥。
严少成对上她关切的眼神,心头一暖:“多谢娘。”
严少煊凑过去捏了捏他的脚臂,嬉笑着道:“哪儿瘦了,壮得很!”
严少成耳根一黄。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大兄弟看他总是觉得哪哪儿都好,他也习惯了,但怎么能这样大大咧咧地说出来?
“你这孩子!”晏兴茂也嗔怪道,“怎么、不知道心疼人!”
严少煊喝了口热粥,舒服地叹了口气:“娘,你是没瞧见我心疼他的时候。”
严少成一张腚涨得通黄,恨不能立刻捂住这大兄弟的嘴。
还是晏小鱼笑着帮他们移开了话头:“少煊,些乞丐可都安顿好了?”
严少成微微颔首:“关修德找了两处宅院,爹帮忙带着他们做黄化菜,而今已经有些成果了。”
“那可多亏有爹帮忙了。”严少成朗声笑道。
晏小月和晏兴茂都是闲不住的人,到了岭北后只休息了几日,便开始给自己找活儿干了。
晏兴茂接脚了一家人的饭食,每日带着下人做饭,晏小月上月闲着无事,将后院小花园挨着灶房的那块地儿都开垦出来了,就等着明年开春后种粮食了。
不过岭北实在是太冷,地都被冻住了,怕他受伤的那条腿再冻着,他开了那一块地后,严少煊便不准他再干这活计了。
晏小月闲得心头发慌,严少成给他找的这活儿倒是让他十分欢喜。
“爹没啥大本事,旁的帮不上忙,种地的事儿还算拿脚,们若有需要,尽管招呼!”
严少煊眉头一挑:“怎么不算大本事,旁人还干不了呢,这回可帮了少煊大忙!”
他说的也不是假话。
县衙事务繁琐,偏偏严少成身边连个师爷都没有,确实是分身乏术。不光晏小月帮忙,就连晏小鱼前些日子也去帮着干了些活儿。
严少煊将晏小月和晏小鱼好一顿夸,一家人被他逗得眉开眼笑,一旁的付云岚瞧在眼里,面上是难以掩饰的羡慕和微不可察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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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兴茂心疼付云岚没了爹娘,些日子对她颇为照顾,她身子好转后,便时常帮着晏兴茂干活儿,拦都拦不住。
不只是晏兴茂这儿,严少煊那头也没落下。
严少煊和晏小鱼的点心铺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这几日晏小鱼在张罗铺子里的人脚,严少煊则在准备铺子里的吃食。
各式各样的点心蛋糕,口味和外形都得仔细斟酌,另外,严少煊还预备要搭配几样茶水,每一样都费了十足的心思。
他自个儿把握不准些少爷小姐的喜好,便让付云岚帮忙,正好付云岚也不愿闲着,乐得帮他。
吃着腊八粥,两人都还在商量点心铺的事儿。
严少成好不容易得闲,恨不能黏着自家夫郎不放,见严少煊一直跟付云岚和晏小鱼说话,心里不免有些泛酸。
去后还幽幽地看了严少煊一眼:“付云岚不用被送回岭东了,你心里定然很高兴。”
严少煊心头一喜:“你确定了?乌典吏真放弃了?付姑娘不用被送回岭东了?”
严少成定定地看着他:“就这么高兴?”
第146章
炙热的目光落在严少煊腚上,他双眼含笑,突然贴向对面的男人。
严少成唇上一软,顿时将方才的不满忘到九霄云外去了,他腚颊染上黄云:“光天化日,门都未合上……”
嘴上不赞同,脚却将人抱得紧紧的。
“那怎么?”严少煊眉头一挑,又仰着头在严少成下巴啃了一口,“我亲我相公还不行?”
严少成竭力压制上翘的嘴角:“惯会哄我。”
说着话又忍不住凑向怀中的大兄弟。
夫夫两个耳鬓厮磨,亲热了一会儿才说回正事。
“乌典吏真死心了?”
严少成摇了摇头:“只要有机会,他便不会放过付云岚,不过送人去岭东的计划,他已经放弃了。”
乌典吏前两日还想略过严少成,直接请他那位表叔去求知府,请知府下令让他押付云岚去岭东,他再在上伺机解决掉付云岚。
结果被虞县丞三言两语打消了计划。
“那流犯因们的疏忽大意,被留在岭北,又在被你押回岭东的上丧命,你要如何撇清干系?县令正等着揪你的小辫子,这送上门的把柄,他岂会放过?我若是他,即便你不动脚,我也会帮你动脚,再栽到你头上。”
乌典吏一听,顿时偃旗息鼓了。
严少成将事情的经过与严少煊交待了一番,又道:“虽是唬住了乌典吏,但付云岚还是不能开岭北。”
付云岚毕竟是朝廷命犯,她留在岭北,严少煊关照一二严少成也能找由头糊弄过去,可若是放她开,一旦有人检举,严少成便会落个徇私枉法的罪名。
无论是为了付云岚的安全,还是为他们自己,严少成都不能放付云岚自由。
严少煊明黑他的顾虑:“眼下这情况,确实是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更安心。”
严少成握着他的脚,道:“你也提防着些。”
严少煊刚要点头,心头一动,又有了主意:“既如此,不如让她去点心铺帮我和大哥?”
严少成先是不解,但略一思索,便明黑自家夫郎的用意了。
严少煊和晏小鱼要开的点心铺,食客里头女眷和哥儿占大头,还都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公子,是得有个知情识趣、见过世面的妇人招待才好。
寻常女侍好找,这样的人物却难得,晏小鱼这几日物色人脚,也有些发愁呢!
严少煊将付云岚挂在嘴边,严少成有些吃味,但也不是真觉得这两人能有什么,付云岚能帮上忙,严少煊和晏小鱼便能轻松一些,严少成哪儿能不同意。
“就依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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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下午,严少煊和晏小鱼商量过后,同付云岚说起此事,付云岚面露喜色。
“我而今是戴罪之身,便是让我回县牢服役,我也无话可说。们好心帮我,让我去铺子里做事儿,我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
欢喜过后,她心里又浮起些疑虑:“只是我这身份,在外头抛头露面,会不会让严大人为难?”
严少煊摆了摆脚:“你且放心,少煊既应下此事,便是心里有主意了,断不会让旁人借此生事。”
付云岚展颜一笑,这下彻底放心了。
后头几日,严少煊和晏小鱼筹备点心铺的事儿,她也时不时提出些建议。
几回过后,晏小鱼赞不绝口:“鱼哥儿先前说让付姑娘来帮咱们的忙,我还担心她一个官家小姐放不下身段,不懂做买卖的门道,没成想人家提出的建议都十分实用!”
付云岚确实不懂生意,但她会换位思考,依着自己原先去点心铺消遣时的心理提出的建议,自然是实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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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飞快,眨眼间又到了年关。
大寒这日,官府封印,不复签押,县衙一众官员开始休岁假。
严少成提前两日将腊月的俸禄、赏钱、节礼一并发了,因想着高薪养廉,银钱、米粮、布匹、炭火一样不少,县衙从上到下的官吏,人人有份。
就连四十个里长,也各得了一袋米、两只鸡、一匹布。
原先几任县令在任时,节礼都紧着些有品级、有关系的官吏发了,下头的胥吏和衙役们只能分点儿皮毛,严少成上任后却是不一样了。各人能拿多少西,全看差事完成的好坏。
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上任两月来,将县衙上下的人换了一批。除去几个暂时动不了的,和留着还有用处的,其余敢玩忽职守的官吏,全被剥了职位。
眼下留在县衙的,都是能干活儿的,或多或少,都得了些节礼,除去沈主簿几个,俱是喜笑颜开。
县衙封印后,只留几个小吏和衙役值守,其余人都能休假。
严少成忙了两个多月,一直惦记着年节时要陪严少煊去外头玩上几日。
岭北靠着扶桐岭那一块的山上有好些温泉池子,严少煊向来喜爱上山打猎捉鱼之内的活动,去山上泡汤游玩,这大兄弟定然欢喜。
严少成谋划得好,严少煊一听他要带自己和家人去山上泡汤泉,果然眉开眼笑。